互赠一些吃食后,王娡和太子妃的关系是越来越好。太子妃依旧变着法子炖些补品给王娡吃;而王娡也是想尽办法把自己小时候吃过的,用来果腹的种种粗糙食物在这皇宫中复原,让太子妃尝个新鲜。
两位从两个极端生活环境中长大的女人硬是在食物上找到了另一种共同的话题,彼此的信任和认知也与日俱增。两人在一起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多了一份亲切,王娡只要无聊,就会想着往太子妃那里跑。哪怕是一起读读书、下下棋,或是聊聊天也很开心。太子妃从心里接受了这位妹妹。与太子后宫的其他人不一样,王娡身上看不到任何侵略性和攻击性,也没有那种因为受宠而不可一世的狂妄态度。
王娡在太子妃那又碰到过贾娘娘几次,贾娘娘似乎每次都会去得比王娡早,于是王娡每每出现的时候,贾娘娘都会借故告辞离开。她和太子妃之间那特殊的关系王娡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但这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最好装傻充愣,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贾娘娘感觉无所谓,对于王娡知道多少满不在乎。而太子妃还是有所顾忌的,但看到王娡对贾妃经常出现在她这里也不太在意,戒备心理也逐渐放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王娡在这太子后宫中暂时找到了最可靠的保护伞,再加上有太子爷的宠爱,任凭他人嫉恨,在这北宫中,怕是无人敢动她分毫了。
刘启眼瞅着王娡和太子妃关系越来越好,心里也是纳闷,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出身悬殊的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没有太多共同语言才对,但真是巧了,这两位主还真的可以开心互补,彼此分享着自己的经历,好不快乐。
刘启对太子妃认可、欣赏、放心,但唯独没有最重要的爱意。在他的意识里,太子妃太传统、太规矩、太原则,任何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照本宣科,按章办事,真是乏味得很。
刘启从小也是在优越环境中长大的,比起太子妃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的脑子里,对很多刻板的规矩都深恶痛绝,但又不得不被迫全盘接受,乃至执行。在他的心中早就藏了一颗反叛的种子。好不容易摆脱了父皇母后的种种约束回到北宫,偏偏碰到的又是同样原则至上的太子妃,真是避之不及,欲哭无泪。久而久之,伴随着刘启年龄越来越长,心智越来越成熟,自我主张也随之越来越强,那太子妃也就被他束之高阁,完全不予理会了。
刘启的这些内心感受从来没有试着和太子妃分享交流过,也许他觉得两人话不投机,没有太多的必要性吧!
算是彻底在太子后宫站住脚的王娡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和快乐之中。她没有察觉到自己无意中已成为众矢之的了,更多的威胁已然降临。所谓福兮祸所依,王娡自从与太子爷见面受宠开始,必定不会一帆风顺。
程妃和唐妃寝宫中,两位娘娘一边品着南方刚刚进贡的上好绿茶,一边在聊着天。唐妃端起杯盏,茗了一小口茶,舔了舔发苦的舌头,试探着问程妃道:“姐姐,你觉得这次宫外传来的这些信息有点用不?”
程娘娘还是习惯锁着眉头,没好气地回答道:“现在还不好说,即使王娡这丫头真的是燕王臧荼的子孙好像也没太多的用处,毕竟高祖灭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要能知道她进宫还有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图就好,可惜那个把她引入宫中的陈喜,现在也是死无对证。这个消息我们知道得还是晚了点。”
唐姬揪着王娡的出身,继续问道:“既然当年高祖诛了臧荼的九族,那现在如果发现有当年的漏网之鱼,皇上也应该会要一并诛杀的吧?”
程姬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唐儿呀,这事过去都快四十年了,当年经历过的人基本都快死绝了,现在朝廷上谁还会有兴趣翻起当年的旧账?而且你太不了解当今的皇上了,他是难得的仁爱之君,你瞅着这些年他老人家动手杀过几个人?就连太子爷遇刺这事上,他都不忍处置过多的相关人员,更何况是高祖皇帝当年为了巩固皇权处理过的事件?再加上现在朝廷根基稳固,异性诸侯王也早已不复存在,太子爷现在又对这丫头宠爱有加,而且她还刚刚怀上了太子爷的孩子。你想想,现在即使让皇上知道了,他都会当作不知道。只要确定王娡不是入宫来寻仇的就行,也不会再追究什么的了。”
唐姬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道:“那这些消息又是毫无价值了?这可是费了老大的气力才弄回来的呀!”
程姬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也说不定,我们现在对这丫头进宫的真正意图并没有完全的清晰,话说她进宫是为了报仇也还是有这种可能的。这里关键之处就是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要是我们知道了,就应该有比较清晰的答案了。”
唐姬正在琢磨着程姬的话,程姬继续说道:“唐儿,我们是送过两次胭脂水粉过去是吧?”
唐姬点点头道:“是的,姐姐你说这事也是有些蹊跷。这么多年都很管用的东西,怎么这丫头就一点不受影响,还是让她怀上了太子爷的孩子呢?不会是她知道了这胭脂水粉的效用而没有使用吧?”
程姬微微冷笑道:“我这傻妹妹,这个是不可能有别人知道的。当年师父研究出来后,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这个世上也只有我们三个才知道这个秘密,王娡这十几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知道?这胭脂水粉一定管用的,现在看来,只是那丫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使用罢了。这丫头警觉性很高啊,真不能小看她了。”说完,程姬貌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唐姬没有程姬考虑得那么深,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那我们就放任那丫头牢牢控制着太子爷?没有办法治治她了么?”
程姬耷拉着脸,说道:“现在看来我们还真的没什么机会,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太子爷现在很宠她,而且太子妃也很喜欢她,我们现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去动她。‘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可自乱阵脚,给自个惹祸上身,那就因小失大了。反正这丫头要是生的是丫头就没事,即便是她持续受宠也是白搭,对我们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唐儿你记得再叮嘱一下膳房那边,太子府的膳食安排要继续,我师傅在那还是可靠的,控制得住。王娡那丫头千算万算、能力再强,也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没等唐妃回应,程姬继续道:“还有,陈喜那头还是要查,他那背后的人务必要找到才好。唐儿,姐姐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我们行事总被别人先行一步,也许我们还有强大的敌人没有显现出来。真是要万分小心了,调查这事一定要更加的隐秘,知道吗?”
唐妃不停地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唐儿知道怎么做。我说姐姐,王娡这丫头会不会是薄姬弄进来的呀?”
程妃回答道:“这个不好说,可能性有,但不会很大。这薄姬自己没机会给太子爷生孩子,请个人进来又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呢?她应该不至于会这么愚蠢,这样只会让她离太子爷越来越远。”
唐姬点点头,程妃的解释很清晰。
话说回来,程姬的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关于王娡是燕王后裔的这个事,在很早以前王娡其实就和刘启交代过,刘启果然不以为然。就凭这个信息对王娡来说起不到什么伤害,相反,如果她们捅出这个事还真可能会引火烧身,给自己招来非议和猜忌,这对有着争储目标的她们来说,百害无一利。
王娡的师傅和臧儿商议过,老早就让韩术通过程不识将军提前把臧儿身世这档子事禀告过刘启,和陈公公一起做了双保险的。至于唐妃她们能够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臧儿和韩术确定无碍后故意透露出去的,这样突然出现在京城的臧儿一家貌似就更加合情合理了。假装暴露一个可以控制的问题,让感兴趣的人都能打听到,这样就能遮掩住别人对臧儿和王娡其他往事的好奇。王娡师傅的能量实属强大,大到所有人都能成为掩护王娡入宫的棋子。
十月怀胎,王娡终于是到了临盆的时候。王娡提前做好了准备,强忍着肚子带来的巨痛,咬着牙不吭一声。直到自己独自坚持了近两个时辰,确认马上要临盆了之后,这才通知下人去唤接生婆和通知太子爷。
接生婆赶到的时候,王娡肚中的女娃已经在几位侍女的帮助下顺利地出世了,健健康康地来到了这个世界。整个过程都很顺利,由于王娡事前的忍耐,让孩子已经快出生的时候才告知几位侍女,同时通知接生婆,很好地掩盖了一些可能会被发现的情况。果然等接生婆出现,处理完一些善后的事情,并没有瞅出王娡的“第一次生产”有什么不妥来。为了严守这个秘密,王娡承受了一般人都无法承受的痛苦,补全了这个天大的谎言中最后的缺口。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王娡这么努力换来的并不是一位王子,而是刘启的第一位公主。
得到消息的刘启丢掉手上的事情,匆忙地赶到猗兰阁。看着已经呱呱坠地的婴儿和床上已经虚脱的王娡,他一脸的温柔、一脸的兴奋,还有那一脸的慈爱。
王娡这时把气理顺了,忍着疼痛、强打起精神,有气无力地对着刘启说道:“太子爷,珠儿没用,珠儿没能给太子爷生下一位王子,珠儿不配拥有太子爷的宠爱。”王娡失望的内心溢于言表,说完竟小声地梗咽了起来。
她早就知道在这皇宫大院内,生王子和生公主差别太大了。所谓母乘子贵,能获得太子的垂爱原本就是好运气,而生下的是公主,这个好运气有时候就会急转直下,甚至变得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毕竟能给太子爷生孩子的机会太少了,如果碰上的还是一位滥情的主,基本可以肯定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一生的荣辱富贵全在这一次是男是女的运气之中。
刘启这会正瞟着接生婆怀中不停啼哭的女娃,听王娡这么一说,赶紧回过头来,一脸不悦地望着王娡。王娡心里“咯噔”一声,心跳迅速加快,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感情这太子爷真的不喜欢女孩,那真是太糟糕了,王娡难免心里这么想着。
谁知刘启调皮的瘾这时又犯了,他是在故意逗着王娡,一时间自己也没憋住,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只能是略显尴尬地说道:“公主好呀珠儿,公主好。珠儿你看孤都已经有了九位王子了,居然是一位公主都没有。这下总算是齐了齐了,圆满了,哈哈哈哈……”
王娡被刘启这么一闹,恨不得立刻就起身捣他几下,无奈这身子又不听使唤,气得只能在榻上干瞪眼、干着急。
她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心想这位太子爷当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这种事也要闹腾一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哎,还算好,看得出他至少没有讨厌这个孩子。
刘启看着不停在瘪嘴的娃娃,伴着虚弱地啼哭声,终于意识到这小家伙也许是饿了。于是马上吩咐接生婆抱着孩子给当妈的再瞅瞅,这要赶紧抱去找乳娘哺乳了。
刘启安排妥当后,这才坐在王娡的旁边,招呼张妈端来早就准备好了的蜂蜜水,亲自一勺一勺地喂到王娡的嘴里。王娡默默地配合着,太子爷是温柔的、慈爱的。王娡不禁感慨,这要是在民间和着这样的男人,能够厮守一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呀!
喂完蜂蜜水,两人依偎着说了会知心话。刘启知道王娡这会已经十分劳累了,也就起身不再继续逗留,好让王娡能够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王娡虽然对自己生下的是一位公主多少有些耿耿于怀,但总体来说还算是满意的,特别是刘启对这个孩子也是相当关心的。只要以后和刘启能继续维系良好的关系,生王子的机会还是有的。想透了这些,她也不再过多的纠结,安心配合着太医的要求,调养着身体。
惦记着榻上的王娡,刘启一有时间就会往猗兰阁跑。两人哪怕也就是悄悄地说上一会心里话,互相撩拨一下,也能让他心满意足。
王娡毕竟才十几岁,身体恢复得很快,不过几天身体便无大恙了。现在除了不能出门吹风,不能做激烈地动作,其他的行动都还可以自理了。王娡没有别的爱好,这些时间也就用看书来打发了,再加上兰儿在身边叽叽喳喳的,一天天过得也还算充实。只是有一点和民间不同,王娡想多看看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却是一种奢望,奶娘隔上一两天才会抱来,让孩子与王娡亲近亲近。不消一刻,女娃儿就会哇哇大哭要吃的,王娡不得不赶快递还给奶娘。感情这孩子就是一个饿死鬼投胎,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