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国兴厂荣登春晚,这一年,国兴厂再创佳迹,这一年,周铭铸喜得千金,这一年,陆遥走出了高墙电网。
陆遥一个人站在监狱的铁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几年的光景,对于外面的人来说转瞬即逝,可对于里面的人来说确是度日如年。陆遥用二十几年的仇恨换来了几年的牢狱生活,用二十几年的仇磨灭了他身边所有的亲情和友情,没有人来接他。这几年周铭铸他们也曾经来看过他,但都被他拒绝了,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人怎么能够受得了别人鄙夷的眼神或是怜悯的目光。
陆遥回到了老楼,却停住了脚步,每个单元的一楼都已经换上了程控楼宇门,他没有钥匙,即使是跟着来回进出的人走进去,他也无法进到自己的家,甚至他都不知道那里还是不是自己的家。当初公司出事,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被查封或是拍卖了,包括这个房子。由于入狱后他拒绝了所有亲朋的探访,所以陆遥根本无从得知房子现在归谁。重新回到这里,实在是因为他无处可去。
陆遥在楼下坐着,楼下有几个和当年他们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在新装的健身区那里玩耍着,一如曾经童趣无邪的自己。
“叔叔,你找谁?”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陆遥看了看小女孩,那种清澈的眼神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童真真好,没有过往,没有烦恼,没有责备,更没有仇恨。
“叔叔,你找谁?”小女孩再次问了一下。
是啊,自己想找谁呢?这里除了曾经的记忆,已经没有了他的亲人,就连曾经和他亲密无间的朋友们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
“多多,回家吃饭。”一个女人不友善地地拉走了女孩,“妈妈说过,在外面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万一他是坏人就把你骗走了,妈妈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陆遥看着女人拉走女孩,一个人愣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有些怅然若失,此时,他的身后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声。
“喂,能不站在那里挡路吗?”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尖厉,却很熟悉,紧随其后的两辆车也都停了下来。
“锻子?”
“本来想去接你的,但是在监狱门口述旧情总不太舒服,所以我们就来这里等你,因为除了这里你似乎无处可去。这房子当初拍卖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凑钱给买下来了,现在物归原主。”周铭锻将一串钥匙扔到了陆遥的手中。
陆遥看着从车上走下的另外几个人,突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是他们吗?是他们——他曾经的朋友、兄弟姐妹。
“不认识了?傻愣在那里?也不说给兄弟一个拥抱。”周铭铸向陆遥张开了双臂。
“周厂长,我被判三年零六个月,现在提前三个月回来了。”陆遥的双手一直在裤线上蹭来蹭去,这是几年监狱生活给他养成的习惯,紧张而局促。
“在你这里我只有两个名字,铸子,兄弟!”
周铭铸抱住了陆遥,陆遥垂着的双手慢慢抬了起来搭在了周铭铸的背上,张鹏飞、周铭锻、温暖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几个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只有岳小月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动作,没有声音。
陆遥向岳小月走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你已经受到惩罚了。我们是你的亲人、朋友,所以我们应该等你回来。”岳小月轻轻一笑。当初两人婚姻失败,岳小月仅仅认为那是因为陆遥不会爱,不懂爱,并没有太多的责备。但是当年她听到陆遥二十几年的复仇计划时,整个人被击垮了,如果身边有刀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得知陆遥被判刑,岳小月曾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可是这种快感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愉悦,反而是沉重,直到温暖的一句话点醒了她,“仇恨最终报复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陆遥清了清嗓子,“本来深爱你,却因为自己的狭隘伤你伤的最深。最初进去的时候我就想,这辈子完了,名誉、金钱、事业、爱情,都没了。可是三年于我人生的六七十年来比,似乎又很短。我已经浪费了我的前半生在仇恨中,接下来我必须用我的后半生补偿我所有欠下的债,钱债和情债。”
“陆遥,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生活总是向前的,做好我们要做的事,不是为了还债,更不是为了讨债。”周铭铸拍了拍陆遥的肩膀。
几个曾经一起玩耍,曾经一起长大,也曾经彼此结怨的人再次聚在一起,周铭锻的儿子和周铭铸的女儿手拉手玩得很是开心。
陆遥走向岳小月的身旁,“一切可以重新开始吗?”
“其实生活每天都是新的开始。”岳小月笑笑。
阳光下,老楼、汽车,还有他们……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