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铭锻叉着腰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周铭铸拿着一堆单子走了过来。
“姐,你这也太夸张了,四个月不到呢,肚子瘪得一马平川的,你还叉个腰腆个肚儿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孕妇。”周铭铸跟周铭锻在一起永远是最放松的。
“把单子给我,要不是鹏飞忙我才不用你来,省得我儿子长大了像你,成天惹事儿。”周铭锻从周铭铸手里拿过单子。
“你以为你家鹏飞有多好啊,他小时候比我还不是东西。”
“人家现在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爱人民了,就是没时间爱老婆孩儿。”周铭锻的埋怨里都透着些许幸福。
“差不多行了啊,在我这样事业落魄的孤家寡人面前就别秀恩爱了。唉,你说我这找个警察姐夫不但帮不上我,我还得帮他照顾媳妇,命苦啊。”
“怎么着,照顾我你不乐意啊?我是你姐。”周铭锻向周铭铸伸了出手,“我跟你说,你别以为全世界就是你那点事儿,有受贿吃回扣的,就有行贿给回扣的,自从你的事出一类以后,国兴厂从上到下全盘调查,所有有问题的一经查实,立马移交公安系统。你姐夫得多忙啊,不懂事,快点儿,扶着我,去三楼B超室。”
“得嘞,起驾B超室,你说和大众公司合作我们除了注重技术上的变革,营销变革是不是也得跟上,你比如说剔除行政区域的划分方法……”自从上次和温暖谈完后,周铭铸的内心已豁然开朗了许,明白了自己依然执着于国兴厂的发展,他就只想安下心来把手头的工作好好完成。
“我跟你说,转化批发式管理模式是势在必行的……哎呀呀,你不是说不管厂里的事吗?我现在怀着孕呢,注意胎教,别我儿子一生下来就跟我提什么中外合资。”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猜的。”
“你这性格生儿子行,生个女儿跟你似的,不好。”
姐弟俩说着笑着向三楼走去。这段时间以来,最让周铭锻牵肠挂肚的并不是调查组对周铭铸的结论,因为她对周铭铸的信任从未改变,她只是担心结论得出以前周铭铸是否还愿意将工作持续下去,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略显多余。周铭铸对国兴厂的情感、对事业的执着一直都在,为了国兴厂的明天,他依然可以一往无前。
岳小月回国除了刘新秀和温暖没有人知道。一走几年,北华市的机场已经从市区的最西边搬到了最东边,岳小月走的时候还是一大帮人打车送的她,如今却是温暖开着自己的车亲自过来接她的。
远远地岳小月推着行李车向温暖款款地走了过来,经历过婚姻阵痛的岳小月在国外生活了几年后早已告别了青春的稚嫩,眼光里也闪烁着不曾有过的自信,她已彻底经历了从“伤”到“悟”的过程。看着风姿绰约的岳小月,温暖突然明白了那句话:“成熟女人的美是用来品的”。
“小暖。”岳小月走到温暖的面前即拥住了温暖的整个人。
“没想到我一个电话你就回来了,谢谢你。”温暖紧紧地拉住了岳小月的手。把岳小月从国外请回来,温暖犹豫了了再三,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爱人去和前女友有任何联系的,可是为了让周铭铸顺利地完成手头的工作,温暖愿意付出任何努力。
“如果我说是为了铸子你会怪我吗?”岳小月还是当年的个性,直来直去,从不隐瞒。
“怪你就不叫你回来了,现在我帮不上他了。”温暖拉着岳小月向机场外走去,“可行性报告晚出来一天,就会有一千种变化的可能,为了尽快和大众公司签订合资协议,我必须得请你出马啊,你现在对世界汽车先进技术的了解要远远高于我们。国兴厂和大众公司的合作绝不能是我们向国外讨要技术和资金,而是协同发展,双方共赢。所以我想让你用在国外工作和学习的经验给周铭铸的那份报告提出有用的修改意见。”
“小暖,铸子有了你是他的福份。”岳小月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温暖,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下。
“小月?”尽管温暖已经告诉周铭铸,晚上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和他见面,但是见到岳小月的一瞬间,他还是僵在了那里。
“温暖说今天要请我吃饭,所以我就从万里之外回来了。”岳小月机智的回答打破了现场的尴尬。
“坐下啊,又不是买站票来的。”温暖拉着周铭铸坐到了岳小月的身边。
“咱们开门见山吧,铸子。我觉得停职不等于停业,我听小暖说你现在整个人都不在状态,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周铭铸。”岳小月率先开了口。
“怎么了?变老了,还是变丑了?”周铭铸不愿意谈任何与工作相关的事。
“我觉得你这样就是一种不负责任,没有人说你从此就不能工作了,也没有人直接判你刑,你凭什么就这么消沉下去,和大众公司合作你想好了技术变革要迎接的首要问题吗?你想好了营销战术上的对策吗?正事不想,成天耷拉着脑袋给谁看呢?”岳小月的话很犀利。
“小月,咱们先吃饭,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别着急,咱慢慢聊。”温暖不忍心周铭铸被岳小月如此教训。
“小暖,要是慢慢聊你就不用找我回来了!周铭铸,当初我拦着你挡着你去车间,我拦不住,OK,你有你的想法,看着你一步一步地做出了成绩,无论是朋友还是发小,我都为你高兴,现在怎么了,有点挫折就这个德性。”
“我要不是这个德性,当初你会跟我分手吗?”岳小月的话显然刺激到了周铭铸,这句话一出口,周铭铸自己都后悔了。
“你们两个慢慢聊,小月,把你在国外的东西给铸子讲讲,也许对他更改这个可行性报告会有帮助。”温暖低着头起身准备向外走,却被周铭铸拉住。
“你张罗的饭局,主人走了,谁买单?”周铭铸用力地捏了一下温暖的小手,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温暖轻轻地拨掉周铭铸的手,指了指周铭铸身旁的包:“谁说我要走,我去催催菜,小月,你多说说他,臭脾气我就管不了他,而且技术方面我也不懂。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了他这包文件,要是没弄明白,我可真不买单了啊。”
温暖走出包房,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找岳小月回来支持周铭铸的工作,温暖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她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相信铸子,相信爱情,相信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想到此,温暖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回到了包房里。
周铭铸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报告,温暖的苦心他一直了解,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她居然为了让自己重新振奋精神请回了岳小月,周铭铸不想辜负温暖如此宽厚的爱。岳小月用自己对国外汽车行业的最直接体验和了解在周铭铸的可行性报告上提出了最中肯的意见。
从涡轮增压汽车直喷发动机一直聊到动态车动辅助系统,岳小月把国兴厂和大众人合资的技术革新一点一点地落实到案头,让整个可行性报告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一顿丰盛的晚餐,三个人并没有吃多少,饭桌上,周铭铸和岳小月聊了很多,温暖几乎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直到夜已深,饭菜已冷。
温暖把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岳小月家的楼下,她没有下车,默默地看着周铭铸为岳小月打开车门。密封的窗户将她与那对曾经是恋人的男女隔离成两个世界,透过由于路灯照射而泛着金色光芒的车窗,她看到了周铭铸一张一合的嘴唇,看到了岳小月的频频点头,也看到了最后岳小月流着眼泪转身离去。。
“为什么不问我跟她说了什么?”周铭铸钻进车里的时候,温暖一言不发直接启动了车子。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而且连你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温暖眼睛直视着前方。
“她说一个人在国外吃了很多苦,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想和我一起把自己所学到的用在发展中国的汽车事业上。”
“哦。”温暖轻轻地哦了一下,心却不禁沉了一下,“这样也好,毕竟这里有秀姨,有我,还有你。”
“有我没用,最关键是要找个她能依靠的男人,我的肩膀有人靠了。”周铭铸轻轻拉过温暖放在车档杆的手,放在嘴上吻了一下。
“说得没错。”温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