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营,马征对身边亲兵吩咐道:“去,把此地长官给我叫来。”
过了一会,一个将军模样的人领着几个士兵仓促赶来,来到马征面前拱手行礼道:“末将参见马将军。”
马征按剑问道:“这里是你的营地?”
“末将是高太守麾下副将,受命在此驻军。”
虽然马征也只是一个副将,但在三郡联军中马征作为韩位林的代表人,甚至隐隐要压过高太,这个副将对马征自然不敢怠慢。马征冷冷地看着他,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副将额头渗出些冷汗来,强自镇定道:“不知哪里来了些游兵贼寇,在营外叫骂。我已探得他们底细,不过七八百人,若将军应允,我立即带人去剿灭他们。”
“不必了。”马征冷哼道:“有敌人来犯,竟然让他们到了跟前才发觉,你们在军中就是这样为高太守效力的吗?”
“这……末将有罪。”
马征不再看副将,绕过他直接领着人前去查看来犯的敌军。
到了阵前,防卫的士兵们看到马征来了纷纷闪避让开了一条路。马征走到最前方,看到了那帮农民军,果然许多毫无防卫铠甲,只拿着把锄头草叉做武器,一看就是群乌合之众。
而这帮乌合之众也并不进攻,与马征这边的士兵隔着栅栏木质围墙对峙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着。所骂的倒也没什么新意,不过就是以父母亲族为文眼,以道德伦理行为为主题的全方面贬低与捏造,这些地里挣命的不识字的汉子尤为擅长且热爱这些话题。
马征看着眼前这帮人还立着杆大旗,上书“保家卫国”四个大字。字写得倒也看得过去,不过旗杆又短又弯,旗面又皱又灰。
马征一伸手,身后的卫兵忙递过弓箭来。接着搭箭拉弓,“咻”的一声,流星似的箭拉出了一道弧线,把农民军的大旗穿出了一个洞。
前排的农民军先是一惊,然后纷纷停止了叫骂。马征隔阵大声喝道:“哪里来的流贼,敢来此送死!叫贼首出来答话!”
农民军一阵骚动,过了一会,从后方出来一个全身披挂铠甲的中年人高声道:“我乃五阳秦流义,是此军统领,受命来解南都城之围。你就是叛军首脑?”
马征看着这帮乞丐军,不禁有些好笑,又问道:“你是受谁的命令?”
“自然是吴州高太使的令。”
“那你所居何职?”
“鄙人乃五阳县员外郎。”
马征大笑道:“原来是个不入官品的地方豪强,那高开可认得你?”
那秦流义剑眉一竖怒声道:“我等保家卫国,大义之士,岂容你肆意调笑!”
“好,倒是个血性汉子。”马征赞了一声:“你可有才能?”
秦流义冷冷道:“秦某不才,八岁练武,自幼熟读韬略。得朝廷所命,任员外郎执掌地方团练。我手中水火盘龙棍也曾力挫多名江湖大家前辈,算有几分武艺,这般回答你可满意?”
“不错,你倒谦虚。我问你,你可愿归顺我军,在我军中征战?”
秦流义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马征,半晌才道:“你让我为你效力?”
马征纠正道:“是为四昌侯韩爵爷效力。”
“那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等响应康广楚王爷的号召,你若加入我们,就是为了大义,当然也为了建功立业。”
秦流义看着马征仿佛看一个怪物,接着被深深激怒了,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怒声斥骂道:“尔等反贼,为了一己之私围攻南都,四起战火,与朝廷做对,与百姓为敌,也敢自称大义?我秦某自幼所读的是圣人大义,所习的是报国武功,所想的忧国忧民。我秦家虽非官宦世家,但先祖人民勤勤恳恳本本分分,我自小不缺衣食,什么功名利禄我视其如浮云,只想着平险定乱,光耀门庭,岂会与你等反贼为伍!”
马征听他骂得大义凛然,听完了脸色变都没变,身后一个校尉道:“将军,莫要与他多说,让我出阵去取他首级!”
马征摆摆手,对着秦流义身后的农民军高声道:“此地乃我军南营,有三千军队驻扎在此,皆是装甲齐全,训练精良的官军,你们一群持锄当矛的乡勇,难道有信心能击败我们吗?”
马征顿了顿又道:“念尔等初犯无知,被贼人蛊惑,若就此倒戈卸甲来降,我军可饶其性命,发放金钱以作田资任之回乡耕种。我军乃正义之师,绝无掳掠不义之举。若有愿在军中谋个将来的,若愿当兵,拿着武器加入我军,前事既往不咎,今后我们即是生死兄弟,一视同仁。若愿当将……”
马征指着秦流义道:“就拿下此贼,当作投名状,今后功名利禄,自此而始,唾手可得!”
农民军听马征说完,都站在那里没有反应。秦流义从身后小厮手中夺过自己的盘龙棍,怒道:“看这无义之徒,在此大发狂言!将士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随我破敌,解救南都!”
农民军们因为一向敬重秦流义,听他一喊,也纷纷叫嚷着响应起来,举起来手中兵器,就要随着秦流义往上冲。
马征轻叹一声,示意身后士兵们列阵迎敌,谁知场上局势又起变化。一个农民军大汉,面似黑炭,虬髯似棘,眼睛大如铜铃,赤着双脚,手操两把钢刀一马当先冲到秦流义前面。秦流义以为这人奋勇当先,是个勇士,看了他一眼正欲说话,谁知那大汉右臂一抬,手中钢刀一横,一阵血光“噗呲”飞溅而出,秦流义身体一直,瞪着眼前大汉,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那大汉手中钢刀也不知多久没磨了,钝如砧板切人,半截进了秦流义的脖子,半截却卡在外面,再进不能。
那大汉叹了口气,双刀双臂一同启用,合击秦流义的脖子,硬生生把他的脑袋楔了下来,噗噜噗噜混着血滚落到地上。两边的军队见到这一幕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见那大汉转头看向马征军,高声道:“我投军!”
农民军中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愤怒地看着眼前的黑大汉,嘶声道:“这黑贼杀了秦员外!为秦爷报仇!”
那叫喊的人后面的农民军纷纷响应着怒喝,有的跟着冲了上去,有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却顿步留在了当前位置,任由后面的人推搡着自己往前行进,却突然转身不顾一切地逃跑。
那黑大汉一脚踢开地上秦流义血淋淋的脑袋,掂了掂手上钢刀,看着朝自己冲来的,近在咫尺的农民军毫无畏惧之色。只见他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一眼也不眨过,竟然生生顶住,劈散了朝自己冲来的队伍。
马征的军队也缓过来了,纷纷冲了上去。农民军见首领已死,也慌了神,见有逃跑的,便一带十,十带百,都丢下了镰刀锄头,转身逃命。
那黑大汉把眼前的敌人厮杀完,见没有人再向自己冲锋,反而操起双刀,独身跟了上去。这人虽赤脚,却跑得贼快,如足底生风,不一会就赶上一个,一刀劈下;再两步又赶上一个,把刀一横。
这大汉好赛成了杀神,所过之处喷洒着血迹。那边马征吩咐步兵追击,骑兵侧翼包抄,马儿驮载着拿刀的武士们迅速赶上了逃跑的农民军并拦截在他们面前堵住了去路。可怜这群人如今手无寸铁,预见了自己的命运却毫无办法,只是依旧流泪跪地叩首,却不能阻止自己的倒下,生命的终结。
那黑大汉杀得最尽兴,两把钢刀当作短棍用,生生砍开了一条道路,被他赶上的人都绝望地看着他,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
只几柱香的功夫,在场的农民军活着的只剩下了十几个,都蜷成一团,蹲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顷刻间七百余人的队伍变成了一地的尸体,一地的血水,仿佛是人间的地狱。
马征的部下包围了剩下的农民军,已停止了厮杀。那黑大汉吃力得扛着两把满是豁口的卷页的刀气喘吁吁地走上来,看着剩下的农民军眼睛发亮地拖着刀就要上前结果他们。马征也上前来,在他背后高喊一声制止了他。
那黑大汉仿佛已成了红大汉,浑身都是鲜血,自己的身上也有许多或长或短的口子,往外冒着血,他却毫不在意,目光所到之处,那些久经训练的正规士兵却心生畏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马征冷冷地看着这黑汉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某家姓常名横。”
马征看着他手中的破刀,回想着他嗜血的样子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道:“可愿投军?”
“某家帮你杀了这许多人,你还问什么!”
“为什么要投军?”
“不是你说的给将军职位,还有荣华富贵?”
马征又道:“这些不是你的乡亲吗?”
常横道:“某家是北方来的,不与他们是一个家的。”
“嗯。”马征听了也不再问了,跟周围士兵撂下一句让常横去领铠甲兵器,转身准备离开。
“哎!”常横把马征叫住,马征停下回头看着常横,听他道:“你说给将军职位,我可把那姓秦的脑袋给弄下来了,你说话可要作数!”
马征便道:“今后你在我麾下担任领兵校尉,若有功劳,便再升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