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御一番话,直叫诸葛贤起身叫好,刘御所言才是诸葛贤心目中的文人,文人并非一定要是书生,况且连书生都有书生意气的时候,文人怎么可以整日的伤春悲秋,而不去务实去替百姓谋福,去替天子分忧,去替后世开太平。
诸葛贤满脸愧色的拱手朝刘御行了一礼,“先生之壮言伟行,当叫京城那帮尸位素餐的所谓文人提头来见了,贤甚悔过往数载所为,竟然叫赋闲庄成了升官发财的捷径,贤有愧于先父,有愧于天下文人!先生一番言语,恍若春雷落谷,叫贤身心佩服。”诸葛贤的一番话可谓是惊世骇俗,直言龙庭上的人尸位素餐,好大的胆子,不过也不愧是皇帝御赐青天白日服的大儒,这番话要是传到龙庭,恐怕那个古怪青眼,又要大笑夸赞了。
刘御所言,都是有感而发,一路行来,不是没见过人间疾苦,可却见不到仗义文人,文人都在家里苦读三寸经,而少有人去看万丈人间,偏还爱写些酸诗,去赞边关之将,去赞务农之膝,极尽风花雪月之词,华丽辞藻分外叫人作呕。见诸葛贤情深意切的一番话,三艘船上的学子也是愧疚连连,俯首称错,都是立誓要为天下谋福。
画舫穿过倒映着残阳的湖面,停在一处岛屿的码头,刘御一行人上了小岛,这岛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整个岛大概有赋闲庄大小,诸葛贤带头朝里走,进入庄门,里面有一条小河贯穿整个庄子,潺潺流水声不绝于耳,好一番幽静别致的地方,庄子中间,小河上建着一座房子,此时天色还不算黑,可房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李启文站在门口,好像等了好久,众学子此时已经是讨论起来了,早听说映龙湖里的鲤鱼岛有一处赋闲庄的私庄,其内构造奇绝,更有古来贤人所铸流觞曲水台,不知道今日是否有机会见到。
窃窃私语中,诸葛贤带人进去了,只见里面的小河被山石切摆成各种曲道,数十只蒲团坐落在曲渠两岸,最上游摆着香案,香案上供奉着儒家众圣人,按礼数,诸葛贤领头拜诸圣人,而后众人落座,刘御与诸葛贤坐于香案前,也是最上游,李启文立于旁边,众人落座,李启文斟酒于漆碗之中,置于木盘,任其朝下漂去,好一派高逸雅致。
可刘御是最不喜文人这一套附庸风雅的陈俗滥调的,随手取来一坛酒,也不用什么杯子,仰头将散发着醇香的酒酿倒进嘴里,众人虽是有些不喜,可也不好说什么。
流觞曲水是有很严格的规则的,众人的座位也是按照名气资历,按秩序坐的,算是给这场文会最为隆重的礼仪,而这酒,自然也不是想喝就喝的,你得有好诗,你才能饮酒。而众人其实是惧怕木盘停在跟前的,这曲渠环坐的可都是才子,谁敢说一定能拿出这些人看在眼里的好诗?刘御此举算是为众人解围,可却有些坏了流觞曲水的规矩。
“将进酒
君不见,长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孔夫子,诸葛兄,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惜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黄骠马,纹竹龙,呼奴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刘御歌毕,众人无声。
刘御佯装醉酒,摇摇晃晃的朝诸葛贤拱手道别,身影已然化为惊鸿,直直的跳到湖面上,腰间龙雀,因情出鞘,刀斩千层波,欲分万层浪。
从湖面宛若一只优雅的水鸟滑到岸边,纵身跳上大黄,策马朝赋闲庄赶去。
刚才背诵李白的将进酒时,竟然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孤寂,哪里是饮酒啊,李白身为大唐的诗仙,天下第二剑客,却活的文不成武不就,文无挚友,武无知己,如此才智竟然郁郁不得志的醉酒溺水,到现在刘御才明白,那句对影成三人是何等的惹人心疼。
梅竹此时已经是宽衣解带了,躺在床上独自感受没有刘御的夜晚,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一道身影带着酒气闯进梅竹怀里,梅竹一惊,就一瞬便嗅到了刘御身上特带的那抹淡雅的清香,用手把刘御的脑袋环进怀里,柔声问道:“怎么了?”
梅竹可不会哄小孩儿一样的说话,毕竟就算梅竹再不懂武,刘御那停留在半空的能力,也知道自家媳妇的本事,如此沮丧,恐怕另有其事。
“没什么,就是突然好想你。”抱着梅竹的手更紧了。
梅竹也很享受此时的温存,双手捧起刘御的脸,却是眉头一皱,自从见过刘御原本那张美艳的脸之后,再见面具,梅竹都有一种接受无能的感觉。
“去把面具摘了。”梅竹可没打算委屈自己,毫不客气的说到。
“啊?为什么?”刘御有点懵,这不对啊,不是应该安慰自己,然后给个亲亲,然后顺理成章的农奴翻身把歌唱吗?
“我不喜欢刘姐姐在我面前戴面具的样子。”亮晶晶的大眼睛瞬间遍布水雾,仿佛顷刻间便能滴出水来。无奈的前去‘卸妆’,原本孤寂的心情突然就消失了,此时心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比如怎么才能在上面......
在梅竹灼热的目光下,刘御自带冷清的气质瞬间湮散,美艳的脸上尽是绯红,别是一番俏丽。
皎月羞煞玉轮面,忙捉浮云掩俏脸。
清晨鸟鸣吵醒了一对璧人,要说双人罗帐暖,实在是温柔乡尽折英雄腰,刘御醒过来,却是梅竹一脸痛楚的捂着肚子。忙是顾不得腰疼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来葵水了。”梅竹说着羞红了脸。刘御也不是没听说过女子来葵水,只是毕竟没亲身经历过,着实不知道怎么处理,见刘御一脸慌张,梅竹却是甜蜜一笑,“给我,给我熬碗红糖水吧。”
“哦,好。”
“哎,等等,你的面具。”梅竹见刘御一副慌了神的样子,推门便要走,忙是提醒到。
刘御戴好面具,在梅竹的审视之后,才匆忙出门。
伙房的师傅见是刘御,却早已见怪不怪了,刘御的手艺确实是好,甚至还会虚心请教这位厨师,什么菜,怎么做好吃等等。这位师傅哪见过书生讨教厨艺的,那是真的倍感荣幸,知无不言,言而不尽,恨不得把自己会的菜式都交给这位公子,而李启文之前劝阻刘御无果,来训斥这位厨师,厨师也是强硬,直言自己只是教一个人做菜,这是身为厨师的自由,倘若李启文对此都有不满的话,就另请高明,李启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君子,可遇到刘御粘上的事,就都变得不可理喻,却好像又变得分外有趣,乃至一来二去,竟然和这位自己曾经从未想过有交集的厨子,成了好友。
刘御这边随手找了个砂锅,与厨师调笑几句便开始烧水,毕竟不是什么技术活,不一会儿就端着热腾腾的红糖水离开了,离开前还被厨师拉着说了一顿话,“我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不过你是个好人,我看的出来,那些个书生我咋看咋不顺眼,一个个的眼睛都长脑门上去了,你不一样,你给自己媳妇做饭,是个好男人。”
刘御哭笑不得的出来,自己也想当个好‘男人’啊,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等刘御一口一口的把红糖水送进梅竹口中,已经是焦日投影了,此时诸葛贤已经是带着学子们回来了,诸葛贤来到秋水苑,推门进去,却见刘御正小心翼翼的把勺子里的冒着腾腾热情的液体吹凉,送到他绝美的内子嘴边,忙是道了句告罪,就出来了,坐在院子里等刘御出来,诸葛贤之所以回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刘御,是要询问刘御可有前去京城的意思,如此鲁莽的闯入刘御房间,也是习惯所致。
这个世界的文人基本都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晚睡早起早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而诸葛贤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辰时了,也不觉得刘御还在休息。
等刘御出来,诸葛贤先是告罪,而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刘先生可有前去京城的意思?”
“这是自然,说起来我与内子本就打算前往京城的,恰好逢此文采大会,内子感兴趣,我便参加了。”刘御的话在诸葛贤耳畔却是有些尴尬,自己这文采大会,多少也算是有些名气,怎的到刘御嘴里,成了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事情了。
“哦,那就好,敢问刘先生的恩师是何人啊?”诸葛贤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到,崔林能猜到的,诸葛贤自然也能猜到,可还是忍不住问到。
“哦,家师姜洋,怎么诸葛先生听说过?”刘御也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按说姜洋在江湖上确实有很大的名气,可没听说姜老头有什么出众的文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