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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何家的第一声更响,仆役小心翼翼的用长竹竿把已经点好的红灯笼挂上了何家庄子大门屋檐下的两旁,望着橙红的火光盖过远方的天际最后的一缕微光,点缀着寂静的夜空,便收了杆子退回了门内。
今天的何家庄子里的人大多都去了大堂,都想去瞧瞧那传说中的采花贼是个什么模样,听说他还有一个同伙,是个附近村子的少年。
大堂里,丫鬟仆役们都顾不得往日的矜持,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头挤,希望瞧见那采花贼的脸,是不是当真的如说书中那般恶心厌人。
平日里庄子上还是寡味了些,好不容易热闹了一回,大家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些浑水摸鱼之人,时不时有丫鬟惊叫一声,原来是被人趁机吃了豆腐,可回头看,后边几个都装作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只得暗暗记下几人的样子,回头再找机会教训他们。
“安静!成何体统!”一名内务主管脸上有些挂不住,出言训斥到。毕竟这丫鬟仆役在老爷子面前
没规矩,是他平时管教的不到位了。
好在老爷子并没有出言训斥,只等到众人安静了下来,老爷子才把目光重新回到了大堂中央。
只见两个贼人被绑了双手,扔在了大堂中央,边上还站着自己的孙子何阳,穿着一身侠服,正在向站在大堂一侧的丫鬟们挤眉弄眼。她们是内宅的贴身丫鬟,地位是和外宅的丫鬟不一样的,所以堂内有她们的位置。
而何阳的四个好兄弟,则站在了他的旁边,刚才听了经过他添油加醋的抓贼经过后,不由得兴奋无比,就想冲过去把地上的两人再揍一遍。当然,除了何自在,他对揍人不感兴趣,只是很好奇采花贼罢了。
“何云,瞧见没,犯人我给你找回来了?你的冤屈也算是洗白了!”
“洗白啥啊,你是无法理解我所受到的屈辱的!”
“屈辱?我只知道你白捡了一个小妾。”
何云不禁摇摇头,因为自己看光了人家春花的身子,没办法,只好答应纳春花为妾,这也是委屈了她。她现在已经搬到内宅里头去了,听说要先要分开,好长一段时间都难见到了,走的时候,春花还把一条自己绣的手帕塞到他怀里,叫自己等她,弄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老爷子望着眼前的众人不免有些头痛,他现在真的没心思管这事,一般这种小贼直接绑了送衙门就行了,官府自然会处理好。瞅见一旁正春风得意的何阳,就明白了是谁的功劳。
正在老爷子准备咳嗽两声,打算说两句场面话,打算安排管家把两人关进柴房,明天一早送到官府就是了。至于官府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了,自己何家的名声在县太爷那还是有几分重量的,想必是不会轻饶了这两个小毛贼。
这时,马生挣扎坐起身,跪了下来,面向堂上,抬起头,表情毅然决然,咬咬牙开了口:“老爷子,在下是孤身一人,犯下此事。如今被抓,也是自认倒霉。但这孩子他并不知道在下的身份,家中孤儿寡母,好心收留我,一片赤子之心,实在是与他无关,望老爷子明鉴,放他离去,让他娘俩团聚罢!”说完,咬咬牙,头在青石地砖上咣咣磕了三个头。
老爷子愣住了,何阳也愣住了,众人也愣住了,背躺在那人身旁的少年也停止了挣扎。
“你这毛贼胡说八道些什么,想再吃我一刀不成?”何阳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脚将马生踹到在地。马生倒在地上不由的痛哼一声,脚上的刚刚愈合伤口似乎被撕裂开了。
“住手,何阳,不得鲁莽!”老爷子不由的训斥出声。
何阳撇撇嘴,退到了一遍。
“你说那孩子与你无关?”老爷子手指在黄梨花木制成的长寿椅雕花护手上轻点着,“那问问看好了。”
“孩子,来,你坐起身来,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你老实说便是,不会怪罪于你的。”说着着便吩咐人给松了绑。
山子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给老爷子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在得知山子的确是附近村庄的普通孩子以后,老人表情舒缓了下来。和颜悦色的问及少年的生活状况,是否能每个月能吃起肉,家中还有多少余粮。特别是在得知少年每日都会给何家送柴火时,老人家欣慰的笑出了声。
那是他特地吩咐下边的人给附近村子的孩子的一点福利,一摞柴两文钱收购,其实县城里一文钱就有两摞了。对于这种事老人乐此不疲,称之为积德行善。
堂内的人面面相窥,听着老爷子与堂中的孩子相谈甚欢,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终于老太爷想起了众人还在大堂了呢,这才收住了话头,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似乎特别健谈,似乎与这孩子特别投缘。
望着外头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恐怕这孩子的母亲都等急了,于是便打算派人将这孩子送回去,正在他打算吩咐下去的时候,外头一个仆役挤了进来,在管家耳边嘀咕了两句,管家听了一怔,随
即来到老爷子身侧,低声对老爷子说:“老爷子,这孩子的娘正在大门外叫门呢,门卫劝都劝不住。”
老爷子听了也是一愣,没想到人家找上门来,莫非是没有给对方家里头打个招呼?
他哪里知道,何阳抓了人就走,根本不知道家里还有人,弄的街坊四邻都不知道山子家事出了啥事,只知道来了伙人,把山子抓走了。
便吩咐人把山子娘请进来,人还没到大堂,声音就先传了过来:“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声音嘶哑凄厉,令人动情。
老爷子狠狠的瞪了何阳一眼,吓得他缩到一旁,他也明白自己做事鲁莽了。
山子听见娘凄惨的声音,不由得立刻站起,向堂外奔去,担忧之心溢于言表,众人不敢阻挡母子相聚,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待看到自己娘的样子,山子吓了一跳,他几乎认不出身前的这个满身脏污,蓬头散发的女人就是他的娘亲,平日里清秀漂亮的娘如今变成了这幅德行,山子不由得脱口而出:
“娘你这是咋个了?”
山子娘看到他,一把拉过来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那是她生命中至宝,也是的精神支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山子的泪突然流了下来,砸落在青石板上。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前一片朦胧,泪水充斥着眼眶,有几个丫鬟忍不住轻轻的啜泣。
老爷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这对母子面前,叹了口气,对依然报的紧紧的这对母子说:
“这次是我们何家不对。”
山子娘听到老爷子的话,缓缓的抬起头,带着嘶哑而又坚毅的声音说:
“你何家有什么时候做对过。”
借着月色,何老爷子这才看清了这位母亲的脸,他的表情急剧变化,仿佛看见了鬼一般惊骇,指着山子娘,喊到: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