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羽镇的人,这一天都在忙着给小镇来个全方面的清扫,布置街道,还特意在镇子口的小草坪上划出一个活动场地。花环编织的圆形拱门,长条的枝叶做点缀,地上被镇长撒满了花种子,催动魔力让他们很快生长起来。
伯卡罗皱着眉头在接到四处游走,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将摘来的花草送到大人手里;男人们搭架子,搬木头;女人们做花环,缝纫衣物。整个小镇一派和气,生机勃勃,鸟语花香,一点也不像之前外界传闻的“凶恶之地”。伯卡罗被镇长在身后抓住,他皱着眉头,脸上不悦。
“你小子还偷懒,快去帮忙清理垃圾。”镇长发话,其他人都停下手上的东西,看着伯卡罗。
只见伯卡罗闷声闷气说了一句:“老子找不到事做,哪里是偷懒!”
“废话不少!”镇长扯着伯卡罗的领子就往镇口走,其他人纷纷笑出声来。大家都明了,如果伯卡罗反抗,镇长这把老骨头造就散架了。他们也开始了对伯卡罗新的认识,放下之前的成见,试着和他相处。
丽可和四个女人在西子夜的房间里,帮她量体裁衣、化妆做头发。西子夜完全被指挥着,坐下,站着,转身,想一个木头人。
伯纳德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缩在门口偷看他们。
“你怎么来了?”西子夜看见门口的伯纳德,向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但伯纳德不敢得罪丽可,只好认怂。
“楼下需不需要我帮忙?”西子夜试图找借口逃掉,哪知道伯纳德完全不领会她的意思,耸耸肩。
“老二老三在楼下,忙得过来,我都没事干。”
“没事干正好。”丽可走过来,将伯纳德拖进房间,安排他坐在一边的角落里,“来用你男生的眼光,参谋参谋。”
伯纳德端着瓜子磕的来劲,悠闲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几个围着西子夜团团转。他本来以为自己只需要看着就行,谁知道一直被提问,呆头鹅的他简直觉得是煎熬。回答的不好还会被鄙视,被丽可她们扔东西。
“那个颜色好看?”脸上有烫伤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块浅紫色的纱,有三道鞭疤的女人手里举着翠绿色的一块布,缺了门牙的女人又拿出一块烫金星星的白纱,另一个额头有烙印的女人都出一块雪白的绸缎来,质感之高级。
伯纳德手指在他们之间不停犹豫,最好停在那块雪白的绸缎上面:“这个好像很贵……”
一瞬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朝他砸过来,慌得他手里的瓜子洒了一地,用那个盘子来护住自己的脸。
“滚出去,尽添乱!”伯纳德被轰了出去,委屈巴巴的样子让西子夜大笑不止。
“又不是我要进来的……”伯纳德被推出门外,傻乎乎的摸着脑袋,“女人太可怕了。”
等他下去楼下,修一伦和言念禾各自在忙碌着,搬东西,刷油漆,还有人在帮忙装饰窗户和房顶。这两个人都怪怪的,互相不交流,各忙各的,碰到一起了都礼貌性的让开。伯纳德坐在楼梯间,看着他们只见怪异的磁场。
言念禾要去拿椅子,被修一伦抢先抓住了椅子,两个人僵在那里有些尴尬。
“给你吧。”修一伦笑着说道,“我换一个。”
“不用。”言念禾冷着一张脸,转身走开了。
伯纳德皱着眉头,十分的不解:“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接到外面,有一群小孩子高高举着七彩的纸风车,嘻嘻哈哈奔跑着,大声唱着:“七羽镇,魔灵水,太阳出来,女帝归。”
家家户户听着这首童谣,都露出欣慰的笑意,手上的活做起来也更努力了。
“阿伦,你看谁来了。”安伯激动地出现在伯纳德家,往旁边一站,身后出现修度和他的保镖们。
“爸。”修一伦有些惊喜,放下手中的刷子,从椅子上跳下去,走到修度面前。
修度看着自己儿子,一年没见,变得更加成熟了,身体也比之前强健了。
“叔叔,快坐。”伯纳德连忙起身迎接,擦了擦桌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在打扫,家里比较乱。”
“不碍事。”修度将家里四处打量了一下,面色从容的说,“我来这里是有事跟阿伦说,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虽说言语之间是客客气气,说话也周到没有纰漏。但就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再加上他西装革履,精致的发型和从容的眼神,给人一种划清界限的疏离感。
伯纳德不再说话,言念禾没有现身,只是在角落里假装忙碌着。
修一伦跟着修度离开,安伯在桌子边坐下,叹着气:“哎。”
“安伯,怎么了?”伯纳德看着安伯,那愁容不展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困难。
安伯看着外面,慢悠悠地说:“这阿伦,像极了我那死掉的儿子。”
“安小城?”伯纳德思考了一会,“不像……”
“安小城是你儿子?”言念禾冲出来,站在安伯面前,一副震惊的样子。
安伯和伯纳德都被他吓住了:“这难道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安小城?是那个为了被希思莉吃掉的人吗?”言念禾眼中露出强烈希望得到回应的神色,一反常态的激动。“是吗?”
安伯点点头,脸上略显沧桑:“是。被女帝的坐骑希思莉吃掉,此生魂飞魄散,不再轮回。”
“太好了。”言念禾此刻却是与众人态度相反的兴奋,“这样,通过安伯就可以找到希思莉的踪迹了。”
伯纳德顾念安伯的心情,切安小城当年是为了救人牺牲,有些不满的说:“老二,你注意点措辞。这安小城是安伯唯一的儿子,安伯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着,你还在这里兴奋,岂不是在老人家伤口上撒盐?”
此刻,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言念禾愧疚的低下头,对安伯道歉:“不好意思,安伯。我……”
安伯故作轻松的说:“没事没事。小城一直都是个乐观的孩子,我想他也希望自己被人提起来也是充满欢乐的。”
话虽如此,但安伯借口“去看看大家布置得怎么样”离开时,他的难过是那么的显而易见。言念禾呆在那里,看着伯纳德鄙夷自己的眼神,只好转身继续埋头于工作。
修度和修一伦走到比较僻静的黑五峰山脚下,修一伦看着修度的背影,张口问:“爸,你怎么会过来?”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修度转过身,看着修一伦。
修一伦躲避开修度探寻的目光,有些倔强的说:“我会比之前更厉害的。”
“阿伦,别那么逞强。”修度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修一伦的肩头,话中有话,“有时候,走走捷径,不一定是坏事。”
修一伦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商业成功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他的话。
“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就是因为出身高贵,一直无法被超越。”修度在修一伦身边踱着步子,笑着说,“难道我们其他人,真的比她差吗?阿伦,你不用太刻板,该争取的就争取,该拿的就拿。相信你老爸,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你拥有了,变强了,才有资格要求公平。”
修一伦站在那里,觉得浑身发软。这一席话,修度之前哪里和他说过?现在说这些,明显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无是处,不能作为他的骄傲,也不能帮家族争光。
“阿伦,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修度注意到修一伦的脸色不对,放缓语气,“爸爸只是想告诉你,你肩头的责任还很大。所以,你要好好把握一切机会。”
“爸,我明白的。”修一伦的身子僵硬,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修度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个四角星形状的胸针,递到修一伦手上:“雀城的城主,曾经和我是结拜兄弟,以后你在那里遇到什么困难,他应该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一把。”
“四角星?”修一伦看着手里的胸针,从一张费解的眼神看着修度,“这是四大护法的四角星?”
“不错。女帝的四大护法,以戈长老的太阳徽章,雀城城主的四角星,还有伯卡罗的火焰徽章,以及海市蜃楼的月亮徽章,分布在世界各地。凡是每个人领导下的部署,在魔力达到一定级别之后,都会以获得这样的徽章。”修度说道。
修一伦观察着那四角星,浑身金黄,珐琅做主题,四个角上有一个螺旋的符文。
“这东西你收好。”修度将修一伦握着徽章的手卷起来,认真的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
“所以,我们家族是四角星的部署?”修一伦看着修度,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好像心脏一下子被谁抓紧了,想要发泄又无可奈何。“你是雀城的间谍吗?”
“不管我们是谁的部署,阿伦你记住,大家都是为了这个世界好。”修度站在那里,看着七羽镇那些人忙里忙外的样子,一个个乐此不疲,好一派和气的景象。他冷笑了一下,说,“这戈家的丫头,倒是有一种特殊能力。”
修一伦自然知道他是在说西子夜,很自然的附和着:“她的确是很特别,可以让那些人放下怨念,齐心协力做一件事。”
修度看着修一伦,提到西子夜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充满了希望,整个人也变得缓和下来。
修度离开后,修一伦在黑五峰山脚下站了很久。微风吹动他的碎发,扬起他的衣角,少年的身形越发显得淡薄和落魄了。他将手掌的徽章握得越发紧了,那尖锐的角刺痛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流下去。修一伦站在那里,好似麻木了一样,无动于衷。
“子夜姑娘,你可快去看看,那魔灵湖又出幺蛾子了。”镇上一个男子跑到伯纳德家里,又是激动又是着急,看那样子也说不清楚个原委来。西子夜身上已经穿上了丽可他们为她量身定做的小礼服,黑色长发散开,乳白色的吊带小裙子,后背有个小V领,后腰上是一个挺阔的大蝴蝶结。那丝绸的质感十分的高级,腰间有线条流畅的褶皱感,裙子拖地半米长,自然垂下。
“我去看看!”西子夜双手提起裙子就往外跑,丽可几个在后面追着,喊道:“你这衣服还没完成呢!哎呀,祖宗呢!”
西子夜早已经憋坏了,原来被人家改造也是一个煎熬的过程。好不容易可以找理由逃开,她肯定是马不停蹄的。
“借过,借过!”少女笑嘻嘻的下了楼,后面的拖尾裙摆在地板上的油漆上扫过,丽可一群人在后面惊恐地大叫起来。
言念禾和伯纳德看见西子夜从楼上下来,那阵仗,好似一个落跑的新娘,哪里是生日晚会啊?
“喂,子夜,你这是要去哪里参加婚礼?”伯纳德取笑道,在一边乐呵,被丽可一个糖炒栗子爆在头上。
“这么好看的小礼服,你懂个屁!”丽可吓唬着伯纳德,又继续追上去。
伯纳德一边退开,给他们让路,一边又欠揍的拉着言念禾说:“你说子夜这会要出去干嘛?是不是找阿伦去了?”
言念禾立马冷脸,看伯纳德眼神怪怪的,好像要把他吃了一般。
“你去哪儿啊?”言念禾放下手上的东西,也走了出去。他白色的T恤上面还残留着彩色油漆的斑点,略微有点清瘦的身子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动荡着。“等等我啊!”
伯纳德跟出去,被言念禾警示的眼神连连逼退。他只好隔着一米远跟着言念禾,一边觉得好玩。
西子夜来到魔灵湖变,那里只有寥寥几个小孩子在围着湖边跑圈圈。带她过来那个男的急急忙忙招呼小朋友回来,自己却一点不敢靠近湖边。
西子夜看着那湖,藤蔓长得更加粗壮了,高耸入云,将湖泊紧紧包裹住。有清泉从那藤蔓中间流出来,在地面上蜿蜒前行,形成一条小溪流。
西子夜靠在枯藤边,透过缝隙向湖里看去,只见那一汪碧水,水波荡漾着。湖水清凉舒适,清澈见底,与以前无异。
西子夜没注意到,她左手手腕上的震雾霓冒出了脑袋,学着她的样子趴在藤蔓上往里面看。西子夜一回头,看见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惊了一下。
“吓死我了。”西子夜拍着胸脯,样子有些呆,“你怎么出来了?”
震雾霓站在藤蔓上,双手叉腰,用小奶音说:“我想出来就出来,你不许管我!”
“子夜姑娘,这水……”男子战战兢兢问道。
西子夜回头,看着赶上来的丽可一众人,礼貌的回答:“没事,湖水又蓄满了。”
“太好了!”来的人跟着欢呼起来。
“以后不用担心魔力消失了。”
震雾霓小声说道:“这些人笨得很,这魔灵水可不一般。”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是被这魔灵湖困住了?”西子夜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家伙柔软的身子。震雾霓的小身子随着西子夜的手指凹陷下去,很快就回弹,恢复了原样。
“哼!我是土系魔兽,与这水系自然不合。”小家伙还十分得意,翻转身子,脑袋缩进身子里,身子变得圆乎乎的,长出七八个小尖角来,在藤蔓上四处攀爬。西子夜看着他一下就爬上最顶端,变得看不见了。
“这水好像是流行村子里的。”伯纳德沿着水流走了一段路,看着那小溪流好像有灵性一般,沿着十字路,在低洼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河沟。水流不急也不缓,好似人为的工程一般。
“你……可以接触这湖了?”言念禾狐疑的看着伯纳德,他现在靠近水流居然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这实在很奇怪。
伯纳德也很纳闷,索性靠近湖边更近一步,竟然真的没有一丝的反抗了。
“过去看看。”言念禾走在前面,朝着西子夜的方向加快步伐。
西子夜正绕着那藤蔓绕圈子,四处张望震雾霓的身影。
“子夜,着湖水……”
伯纳德话还没说完,头顶一股流水注下,不偏不倚落在他们身上。言念禾反应比较快,转身过去将西子夜挡在身前,但这水是从头兜下,哪里能完全幸免。
“我去!这谁呀!”伯纳德全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整个人看上去有点搞笑。
“是我!”软萌的小奶音,从天而降的泥土色身影,“吧唧”一下砸在了地面上。“嗷~痛痛痛!”
西子夜慌张跑过去,以后震雾霓受伤了,结果一看,这家伙此时此刻真的好似一滩稀泥,糊在了地面上。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想笑又怕震雾霓觉得生气。
震雾霓鼓鼓身子,动来动去几下,身子又恢复了原貌,踩着西子夜的裙摆,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蹦一跳的顺着小礼服爬了上去。只不过,那像猫爪子一样的脚印落在了奶白色的礼服上面,尤其醒目。
“我的天!”
“不!”
丽可他们在一边歇斯底里的想要阻止这个小家伙,但又不敢擅自靠近,只好气得抓头发了。
震雾霓倒是不在乎,在西子夜的衣服上滑滑梯,开心得脚指头都翘起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伯纳德落魄的看着震雾霓,想打又想骂。
西子夜摊开双手,看着言念禾:“你知道吗?”
言念禾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呼!”小家伙一跃,跳上了西子夜的手背,生气得说,“愚蠢的人类,居然不认得我,我要杀了你们!”
“嘿!我这自尊心不允许啊!”伯纳德伸手要靠近震雾霓,结果全身一麻,身体不听使唤,大家眼睁睁看着他生生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你不要胡闹。”西子夜伸手戳了戳震雾霓的脑袋,一戳又是一个大窟窿。小家伙赌气的坐下来,双手握拳碰在一起。
“快告诉我,这魔灵湖怎么回事?”西子夜又好声好气哄着,生怕他发个大脾气来不好收场。
“这魔灵湖水本来就是为了封印我的,现在我已经解出封印了,这水自然就对人类没有排斥力。”小家伙还十分自豪的样子,翘起双脚晃荡着。
“那……这水的魔力也没有了?”
震雾霓点点头,一脸的天真。
“所以,这就是普通的湖水了?”伯纳德神色凝重,压低声音,生怕被旁人听见,“怎么办?这湖水是村民的所有希望,如果让他们知道这湖水没有任何作用了,他们……”
“先别说。”言念禾看着伯纳德,又看了看西子夜,“这件事暂时不能说。”
西子夜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那些群人,还不知道真相的大家,不论大人还是小孩,至少都是满足和开心的。
“这样一来,找到女帝就成了必须完成的事情了。”伯纳德没有嘻嘻哈哈的说笑,而是十分认真的样子,“我爸说了,女帝的魔力一日不回复,这个世界的人迟早都会死。”
“不是有太阳了吗?”西子夜不能理解,从暗无天日冰天雪地,到现在这幅景象,为什么大家还会走向死亡。
言念禾紧闭着双唇,眼眸中尽是看不透的神色。伯纳德此刻心情十分的沉重,也笑不出来。
“不是还有其他世界吗?我们不可以搬家吗?”西子夜试图安慰伯纳德,自以为这是个好的解决办法。
震雾霓一边爬起来钻进西子夜的皮肤里,一边慢吞吞的说:“魔兽可以自由往来,人的话,离开自己的命格世界,就会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