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微凉的晚风打了个圈儿,甚是调皮地在那人身上旋绕。
居郢蜷缩着躲在角落里,饶是如此,他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能咬紧牙关,搓着手臂,试图取得一点儿温暖。
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着,居郢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样的处境,他多久未曾经历了……
归夙虽帮他修复了元神之伤,可他身体上的伤却要靠自己痊愈。
居郢突然有些悔恨。
他为何要拒绝归夙给他的药?!
青鸾山的地牢可不比一般的地牢,在这牢房里,无论多强的灵力都会受到限制,与凡人无异。
这也就是他为何元神已经修复身上的伤却痊愈缓慢的原因。
居郢忍不住用手触了触背上的伤,果不其然,他一触,便有电流般的痛意一涌而上,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用手拭去方才被痛意刺激出的点点泪花。
正当他打算就这样熬过这一晚上时,牢房外突然轻轻一响。
极轻的一声,可居郢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比常人好上几倍。
他忍不住抬头看去,下一刻,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人被黑布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平静无澜的眼睛露出。
归夙?
居郢忍不住猜想。
他与归夙斗了差不多十年,每次他跑去找他比试,他都是用这么一种眼神看着他,从未变过。
可……他不是叫他回来这么?怎么如今又来了?搞什么?
想到此,居郢便忍不住叫道:“你来做什么?”
那黑衣人眼眸闪了闪,终未解释,只是上前,用手握住牢门的铁杆子。
居郢愣了愣,搞不清什么状况,只见黑衣人双手用力,向着左右拉开。
这是要徒手将门掰开?
居郢被这个想法惊了一惊,看着他不断施力,再看看牢门前的锁。
其实……只要把锁破坏就可以了啊……
真傻……
还未等居郢腹诽完,那牢门已“哐当”一声,竟是被硬生生地掰开了。
居郢震惊地看着那人,只见他一双眸子漆黑,仍是那副平静无澜,若是忽略他鲜血淋漓的手。
居郢眸中闪过一丝他自己也并未察觉的心疼。
“你到底是谁?你的手……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平日并无其他好友,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习武和与归夙比斗上。
他到底是谁……
那人并未回答他,只是道:“你可还能走?我带你出去。门外的守卫已被我解决。”
居郢却好似被点穴一般,愣在了原地。
——
雕栏玉砌的殿堂只幽幽点着几盏微弱的灯,好似下一刻就会熄灭,高大的身影忽明忽暗。
“君上。”
坐在阴影中的人幽幽抬眸,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玉盏,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人可来了?”
“启禀君上,来了。”
墨凛似乎是轻笑一声,跪在地上汇报的侍从虽疑惑,却不敢抬头,规规矩矩地听着,等候墨凛的吩咐。
“那丫头……可还好?”
“未浔姑娘日日练武,很是勤奋。”
“哦?”
墨凛眸色渐深,快速划过一丝玩味。
“这试武会……真是令人期待呢……”
——
试武会说来威武,也不过是各界炫耀武力的一个途径。
试武会每隔百年便举办一次,许多强者便是在试武会中脱颖而出,扬名天下。
今年的试武会在魔界举行,谁不知三百年前那场七界大战魔界获胜?虽有休战协议,但魔界这几年已经有蠢蠢欲动之势,于是除了人界不参加试武会之外,其余五界格外重视,纷纷派出强者来参加此次会议,势必要探一探魔界的深浅。
于是这次试武会,要比往年更加热闹。
不仅仙界帝君来了,就连神界那位十分低调的帝君也来了。
而且这次试武会的奖励十分丰盛,夺魁的奖励更是稀世珍宝灵玄珠。
“上仙这是要去哪啊?”
墨凛笑嘻嘻地看着紧皱着眉,一脸不耐的箐沂,身体却仍是拦着他,不移半分。
“试武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还请魔君让个道。”
箐沂冷冷地说道,眼神却并不瞥向他。
墨凛啧了一声,突然上前用手撩起箐沂的发,嘴里是一如既往的轻佻:“上仙的发,可真是细滑如绸。”
箐沂倏然看向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怒气。
“魔君这是何意?”
箐沂咬牙切齿道,双手紧紧握成拳,墨凛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抡起拳头打他。
墨凛轻笑一声,放下那只作恶的手,摆了个恭敬的姿势:“请。”
箐沂冷哼一声,转身走向他的位置。
墨凛用手托着下巴,眼底再无笑意。
这箐沂……怎么如此奇怪?
他说不上来奇怪,只觉得他与上次不同。
究竟是……有何不同?
墨凛看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
——
归夙迫于他师父之令,只能来参加这试武会。
倒也不是惧怕实力太低,只是他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好似是惧怕的东西终于来了一般,可他心里,却又莫名有一丝期待。
究竟是期待什么,他也不知。
归夙站在比试场外,搜寻着他师父的身影。
比试场只有比试者才能入内,这次试武会采取抽签方式选取对手和场次,他抽到的并不是这一场。
归夙抱剑站在原地,正要离开,突然,他感到一道熟悉的气息。
归夙一愣,下意识地转头。
少女一身红衣夺目,衬得小脸愈发得白,三千青丝均被一条黑色的丝带扎紧,显得干爽又利落。
她的脸上并无初见之时如花般甜美的笑容,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周身并无暖春般的亲和,而是如寒冬般冷漠,手中的剑仿佛下一刻便会出鞘。
她也在看着他,只是眼中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和仇恨。
就像是失了神的木偶,只余麻木。
昨日少女的笑靥还曾在眼前,而如今却……
物是人非。
他的喉咙如哽住了般,半晌才轻轻吐出那个久未提起的名字。
“未……浔……”
为何她会在这里?
为何她会如此陌生?
太多为何,最后只化成一句。
“对不起。”
归夙脑海里又闪过那副画面。
少女的脸上满是泪水,那双漂亮眼睛里承载着恨意和不敢置信。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想解释,可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把插在那人胸膛的剑,已让他再无解释可能。
那是他的本命剑。
若无他授意,别人并不能使用。
在他微微愣神期间,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嘲弄。
“对不起……”
“又有何用?”
话毕,她便转身走入比试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