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寝不语,老张家的规矩虽早已破除,旧有的习惯在饭桌上残留。
没了说话声,饭桌上筷子、汤勺与碗碟相碰的声音悦耳玲珑,这是人世间最有味道的声音。
牙齿和舌头进行着缜密的合作,发挥出团结的精神,齐心协力的把盘中物送入最终该有的归宿。
张少雨嘴里吞着一大口夹着酱豆的白面馒头,文火慢熬的红薯稀饭透着晶莹和粘稠散发出混合后的米香。
嘴里塞得满满的,张少雨手上却不老实,趁着爸爸不注意,向桌子一边偷偷的摸去。
这是一瓶老酒。
以五谷杂粮为原料,经小曲发酵之后取得头酒,再经院内柿子树下埋藏十多年,泛黄的酒液在白瓷杯中流转,淡雅醇厚的香味流入肺腑。
十年的岁月,时间的脚步在酒里停留,淡雅醇香的口感漫入鼻舌让人不醉亦醉,醉亦不醉。
老张家爱酒,一脉相承。
张爸爸爱喝酒,年轻时就有二斤的量,拼酒、斗酒是常事,醉酒、吐酒也不少。成家后,因为此事没少和张妈妈吵架乃至动手。后来,随着儿女的长大以及生活的压力,张爸爸收敛许多。
就这样,时不时的也要一个人对着家常菜,尝两口。
据说,这一点是从张爸爸的爸爸那里遗传过来的。
张爸爸喝酒狠,张少余爷爷喝酒更是狠。
为此,张少余打小没见过爷爷的面,妈妈常说爷爷是喝酒多了,得肝病走到。
到了张少余这一代,可能是基因出了点偏差。
张少余酒量虽然尚可,却对酒没有多大的兴趣。妹妹却不一样,虽然是个女儿身,男儿英豪气一点也不少。
小时候,张爸爸喜欢拿着筷子蘸上酒逗张少雨玩,没想到逗出了一个小醉猫。
为此,张爸爸被张妈妈埋怨的罪状又加了一条。
“干什么,偷偷摸摸的。”张爸爸摸了把嘴上的酒水,冷不丁的说道。
心里面却是有了当年种因今日得“恶果”的苦闷。
张少雨摸到酒杯的手好似被电了一样,随即,只见她眼珠子一转,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嘴上不忘发表酒后感言,“哈~”。
“又偷喝酒。你个死妮子。”张爸爸大眼一瞪,气的作势要举起手打人,但是没等旁边的张妈妈劝阻,早已落了下来。
张爸爸筷子上夹的土豆丝放到张少雨的碗中,“女孩子喝啥的酒,吃点菜。”
“尝尝就好了,这酒后劲大。”之后,唯恐女儿听不明白一样,又解释道。
张少余已经懒得翻白眼,老爸对老妹的宠溺,三百六十度花样无死角暴击。
这俩人上辈子,不······上上上辈子一定是最佳父女组合。
还是老妈好。
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儿子是妈妈的心头肉,张妈妈看见儿子碗中的稀饭快喝完,无声无息间从电饭锅里舀出一勺,把碗加满。
“妈,明天你有时间妈?”
“这是什么?”
桌面上一串钥匙,张妈妈充满疑惑的问道。
“房子的钥匙。”看到妈妈和爸爸的不解,张少余深吸一口气,酝酿片刻,思索着怎么恰当的说出这件事:“妈,我给你买了一间店铺。这样你就不用在外面摆摊了。”
“还有爸,可以帮着经营店。”
张爸爸有个老毛病,腰疼,职业病。
每天下班后,张爸爸都要到小区的乒乓球台打上半个小时。
多年前,张爸爸腰疼的直不起身子,看了多名医生,吃了许多药,效果不大。
积重难返,药理难以清除。
每天坐在驾驶室里,握着方向盘的时间超过8个小时,这样的状态张爸爸持续了16年。
后来,在省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后,医生建议多锻炼身体,张爸爸从一个刚摸球拍的新手,变成了如今的泉北乒乓“小王子”。打遍小区无敌手,威名传遍泉北区。
果然,张爸爸和张妈妈受到的惊吓大于惊喜,在确定儿子不是开玩笑之后,急忙问道:“你哪来的钱。儿子,你可不能犯错误啊。”
阳城,2016年进入三线城市之列。
随之而来的是房价噌噌的上涨,达到了顶峰。
城南新区的桂花苑,西区的商贸中心附近,配套设施稍微齐全一的,他都敢开到3万一平方向上。即使在泉北这片城乡结合部,去年他表弟在什么都没有地方买了一套房,也要一万多一平方。
根本不用计算,一套房子至少百十万,更何况是商铺?
“儿子,你可别犯傻啊。从哪拿的,还到哪去。”张妈妈有点不敢想像了,这要是儿子做了傻事,她下半辈子不用活了。
“这可是一大笔钱。”
张爸爸坐在一旁,神色凝重,不见刚才的轻松和笑意,他满脸严肃的等待着儿子的合理解释。
自家孩子什么样,当爹妈的最清楚,不是他看不起自家孩子,从小在红旗下长大,有伟光正老爸教导的,偷鸡摸狗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
至于说伸手捞钱的可能?
呵呵,先把肩膀上的拐换成花再说。
“呵呵,妈,你别急啊。”张少余没想到妈妈的反应能有这么大,赶紧把事情的源头说个清楚。
张妈妈仿佛听天书一般,感觉脑子晕乎乎的,打开手机,指着页面上的app,惊讶的说道:“就这个······赚了100多万?”
张少余眼睛一转,向妹妹使眼色,意思是该你上马了。
在回来之前,张少余已经到和李姝联系好,把手中的大力水手菠菜交给她。
在经过一系列的证明和约定之后,与她签署了店铺转上协议。
同时,为了怕老爸老妈不相信,张少余把唯一的知情者妹妹找回来当证人。为此,签署了一系列丧失哥哥尊严的不平等条约。
“嗯哪,爸、妈,你们不知道哥哥多厉害。”
张少雨不(xin)负(shou)所(cheng)望(nuo)的说道:“前段时间网上还有人寻找哥哥,说是要拜师呢。”
一张小嘴像个机关枪,叽里咕噜的很快把张少余在网上答题的威风史透露个底朝天,其中重点描述了二代目王的寻人启事,以及其后的一场风波。
而这,又引起了妈妈的担心。
虽然张妈妈不懂网络,但是也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
张少余瞪了妹妹一眼后,换来的是一个白眼,又再次安慰母亲,请她宽心。
“这么说,商厦附近的房子,是你的了?”
张爸爸百感莫及,嘴巴张合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在心里一声叹息。
儿子不声不响的弄出个大动静,放了个大卫星,这让他既是欣慰,又是愧疚。
为人父,没能给孩子撑起一片天,带给家庭优渥的环境。
儿子却撑开了羽翼,独闯世界,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