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然话虽然没说话,旗吉却已经陷入深思。右手摩擦着下巴,偶尔要抬头瞧上陈悠然一眼,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旗吉才神色严肃地说道:“阴谋家。”
“…”陈悠然不可思议瞧人,摇头:“旗吉大人这就冤枉在下了,我这叫谋定而后动。”
事关渭水,皇帝不得不重视这件事。
第二日就从都城传来消息,吏部尚书、中书令庄翁和都察院左督御史陶修永将以巡抚身份前来凉州城。
这消息一传到凉州来,这知府便急了,亲自登门想见见庄盼晴。
庄翁都要亲自过来,必然是给女儿讨个公道的。而这陶修永一直都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是皇上极重视的亲臣,这二位都要来了,他这个知府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谁知这庄小姐今日倒是端起来了,闭门不见客。可楼中这嬷嬷却没办法,架不住知府的职位,只能将人请进楼里,陈悠然是碰巧瞧见,私下里细细问了这知府与詹府到底有没有关系。
嬷嬷安眉带眼表示不知情,只知道每年都要按例上交不少银子,这银子到底是交给了谁,就不得而知了。
陈悠然却有些纳闷,这知府若是抱着詹江的大腿,那该是给詹江送银子啊,怎么偏偏还要收詹江的钱,可别是天高皇帝远就不拿詹江当回事儿吧。
不过想来也能说通,知府若是与土匪勾结,那土匪单靠着抢老百姓的东西生活是决计不可能的。
可若是詹江想护着这知府,可就会与他所谋之事有冲突。如果参这知府的折子里写着此人与楼兰使臣有勾结,那最好阻止詹江的法子就是让詹江知道这知府想害他义子。
反正回了都城之后有机会见到詹江,想怎么说还不是由着他?
柿子捡软的捏,这道理是谁都知道的。他们一众人都是有后台有背景的公子小姐,那拿他一个临溪楼的小倌开刀,说不定詹江一怒,这知府下台的速度会更快。
夜间时陈悠然照例在房间里看到旗吉,这次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道:“趁着没人,旗吉大人可以给我种只蛊虫,到时候岂不更有说服力?”
旗吉讶然:“今日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陈将军不同意啊。”
“首先我是一个自由人,其次即便我现在依旧在锦衣卫任职,但是这次事件之后回去到底怎么样还不一定呢,毕竟我也是有后台的,受欺负之后回去也是要跟家中长辈告状的。”陈悠然凑近了去说,眉眼弯着:“再说了,这事情是在给旗吉大人铺路,又不是给陈谨行铺路,陈家家大业大的,还用的我这样的小喽罗浪费时间?种蛊只是下策,是希望我身后的长辈知道有人伤了我,这样事情就会顺利许多。”
旗吉很快就想明白了陈悠然所谋之事,这少年身后的临溪楼据说是给皇上递情报的:“怎么一会儿还是有后台的公子哥儿呢,这会儿就变成小喽罗了?”
“我只是觉得你没必有必要去听陈将军的,你的银钱也不是从他手里领的。再说你在锦衣卫好像也是不要钱的。”陈悠然笑得狡猾,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进来。”
“主子。”鹿九进门瞧旗吉也在,顿了片刻看了陈悠然脸色才说道:“主子所猜无疑,这知府虽不被蛊虫所控,但的确与楼兰人有勾结,我在书房的时候瞧见他进了一件密室,跟进去之后发现大量银钱还有楼兰人写来的信件,鹿九拣出几封长的带回来了。”
旗吉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看着鹿九双手呈上的信件的确写的是他们楼兰的文字,皱了皱眉:“这知府身边还有楼兰人?”
“这是凉州地界。”陈悠然双手接过那几页写的满满的像是画符一样的信件,前后左右调转方向看了好几次:“武山将军跟我说过,这不算真正的凉州城,而在那个凉州城中,已经有非常多的外域商人,我朝皇帝本来对各地贸易十分看重,这当地知府只是想在身边安置的一个楼兰人应该不算困难,毕竟说是随便找一个楼兰人用来做译者也再合适不过了。”
说完陈悠然将信件翻过去,以背面示人又挥了挥手差鹿九下去休息:“所以旗吉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毕竟这几封信就可能把都城里大部分的蛊师都推上风口浪尖。”
“种蛊并不好受。”旗吉轻声说道,似乎还有些试探之意:“而且…如果你是单纯为了帮我,这代价是不是有些过于大了?”
“旗吉大人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而我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陈悠然笑得异常开怀:“只不过我倒是好奇,我记得我刚刚认识旗吉大人的时候您天天说要给我试试,这可不像您啊。”
旗吉别扭地起身走到书架旁边:“今非昔比,你不是容易控制的孩子,而且你的确很聪明。”
“嗯。”陈悠然应下声,也不继续回应旗吉,只是窝在椅子里发呆,眉眼间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在想谁,神色疏离。
旗吉离开之前陈悠然又说了一遍种蛊的事情,若是之前,旗吉自是巴不得给这少年种下去,这样一来手里就会又多一张底牌。
但是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认识时间越长就会越发现这孩子不简单,临溪楼、陈府,陈谨行是谁,是对身边人都非常苛求但对自己更是苛刻的角色。旗吉知道陈谨行的父亲一直对林西的身份表示不满,但是陈谨行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父亲的意思将这少年留在身边。
从始至终都没有中间人去影响陈谨行,没有人拍马屁把少年推到陈谨行面前说这是个好孩子,所有的行为都是林西自己所作所为,甚至这小孩儿还经常惹人生气。
可他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还越活越好。
所以旗吉在离开少年屋子的时候并没有同意少年的再次请求,只是说考虑一下。
又过了一日,陈悠然得到了鹿九送来的消息说陶修永大人跟庄翁大人就快到了。这话一听陈悠然就急了,一脸急切瞧着空空如也的窗口,他在期待着旗吉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