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不远处的老翁,近处的陆承贤,还有呆若木鸡的罗霜降。
陈悠然反应倒是很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抱着花盆走到陆承贤身旁:“实在不好意思,本想着能跟陆公子一起吃个饭,谁知…”
“无事无事!”陆承贤大声说道:“既是陶大人找你便赶紧去吧,我听说陶大人脾气不太好…”
“说的是!”陈悠然不忘认可陆承贤的话,微微低头:“那林西便先退下了,您若想一起吃饭便差人来喊,林西做东。”
“好!”
出门走了不远,陈悠然就正好撞上脸色十分难看的陶修永,不敢再躲,将怀里的花盆小心递到鹿九手里,硬着头皮走近:“陶大人…”
“以后若是再敢让我来请,看我能不能拆了北镇抚司的院子!”陶修永咬牙切齿说道。
“是。”陈悠然身子伏得更低了,听着舅舅的脚步声渐远才抬头跟上人的脚步。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有所察觉,扭头看向身后,罗霜降的身影一闪而过。
锦衣卫离陈府并不远,但卫所外还是停着一辆马车,陈悠然跟着舅舅一同上了马车又从鹿九手里接过兰花小心抱在怀里才在距离陶修永最远的地方坐下,见人的视线看向兰花,陈悠然扭了扭身子,想挡着那花。
方寸之地,怎能挡得住,陶修永定睛看了那兰花半天,沉声问道:“这花…”
“这花是送给陶夫人的!不是送给陶大人的!”陈悠然斗胆说道,大人二字说得格外用力。
陶修永听完眼中含笑,脸色却不表现出来,看少年一眼之后继续看着那兰花,迟疑了片刻,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兰花?”
“不知,只要陶夫人喜欢,说它是一盆水草也行。”陈悠然慢悠悠回道。
“我姐姐养花无数,什么名花没见过?”陶修永警告道:“休要辱她。”
陈悠然也不顶嘴,只是默默点点头,这话并非是羞辱母亲的意思,他屁颠屁颠跟着陆承贤去了那处院子,兰花是意外收获。更没想到一顿早饭母亲还能心心念念让舅舅来接他,那这兰花就送得更是时候了。
只不过舅舅现在就坐在车里,陈悠然还有不敢跟舅舅说有关武山将军的事情。
稍稍一迟疑,陈府就到了。
陶修永率先下了马车,陈悠然紧随其后,见舅舅并不等他,也不嫌脏左手紧紧抱着花盆,右手抓着门框踩着台阶慢慢下了马车。
要不说这陈悠然是聪明孩子呢,如若陶映雪等着他吃早饭,那势必是要在前厅等候的,所以陈悠然就势抹了花盆里的细土往脸上一抹,又一瘸一拐踩着台阶朝院子里走去。
陶修永瞧见姐姐了,顺着姐姐的视线一回头就瞧见林西在扮惨,还十分热烈地朝着姐姐打招呼:“陶夫人,我给您带了一个花盆过来!”
陶映雪瞪了陶修永一眼急忙去迎人,让院儿里人将花小心安置好,又亲自扶着陈悠然关心道:“练功时受伤了?”
“已经上过药了,陶夫人放心。”陈悠然浅浅笑着回应道,满眼都是母亲担心的神色。
四人坐在饭桌前,按理说,陈悠然要坐到下位的,可这会儿母亲和舅舅的位置却是换了,少年瞧着母亲给他盛粥,又催促他快吃便不由地想笑,上一世也是这般,他手里总有好玩的东西,要么是容察的父亲给容察带的什么新玩意儿,要么是华容道,反正吃饭总要催。
陈悠然也尤为不耐,总是要等到父亲发话的时候才不依不饶开始吃饭。
“是不是疼得厉害?”陶映雪看林西眼睛里蓄了泪,忙不迭就要起身,被陈悠然忽然抓住:“无事,陶夫人,沙子迷了眼睛。”
“沙子?”陶映雪反问道。
“姐…”陶修永难得说一次软话撒娇道:“皇上都要亲自到府里来请我了…”
陈悠然微微侧头看一眼舅舅和兄长,也急忙坐好准备吃饭:“陶夫人,我一会儿也去卫所还有些事情…”
“哎,你不急。”陶映雪阻拦道,看了看陶修永和陈谨行,又看着林西:“他舅舅和他哥哥是有事情要忙,你今日便在府中,我请了裁缝过来给你量一下,就快中秋节了,也要做两身新衣裳的。”
陶修永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林西,没说话继续吃饭。
陈悠然也一副乖巧的模样应下,开始吃饭。
都是家常食物,清粥小菜包子,没什么是特别贵重的食材,可吃起来就很舒服。吃到一半,陶映雪看少年的目光一直往对面看便率先开口问陈悠然:“是不是有事情要跟悠然舅舅说啊?”
陈悠然乖巧点头,看向舅舅:“是武山的事情。”
“你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作为交换吗?就像上一次河南按察使刁运兴状告布政使黎世修这样的情报。”陶修永说道。
陈悠然略一思索,毫不犹豫说道:“听说武山将军会送大批囚犯前往凉州。”
陈谨行手里拿着包子,咀嚼停顿,慢慢看向陈悠然。
陶修永却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问陈谨行:“你何时做的决定?”
“前天夜里。”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陶修永又问陈悠然。
陈悠然眨了眨眼睛:“昨日辰时到巳时之间。”
陶修永静静思考了片刻,陈谨行却再吃不下饭,一时间心乱如麻。陈悠然见状也把剩下的半个包子放下,乖乖坐在位置上。
陶映雪此时伸手搭上少年的肩膀轻轻拍着,见大儿子起身,出声提醒道:“你初入朝中不久,皇上身边多的是从幼时便伺候的人,你防得住暗卫,却不一定能防得住人心,稍一推测也知道你会选武山。”
“儿子明白。”陈谨行匆忙离开。
陈悠然对母亲的看法表示惊讶,随即释然。父亲最爱的人便是母亲,加上母亲虽是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胸中沟壑自是不容小觑。
可陈悠然眼看着舅舅也离开了,伸手想喊人却被母亲拦下:“他自有定夺,你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