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然双手下意识撑了一下扶手都觉得双臂酸疼发软,又跌坐回椅子中间,只得起身顺势将椅子往后挪了一些,转身看到成礼正朝窄床上铺了一层干净的白布。
“用得着这么讲究吗?”陈悠然撇了撇嘴,自顾爬上窄床将手里放在身体两侧,成礼站在窄床旁小心捏着少年的手臂皱了皱眉:“鹿九也懂些医理,以后练完便先喊鹿九看看。”
陈悠然侧头闭着眼睛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成礼也没再说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少年平稳的呼吸声,于是他力度就更轻了。
陈悠然醒来之后身边已经没了人,但手臂上的酸痛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少年撑着身子起来之后看向书桌,成礼坐在桌前正写着什么。
“小主子醒了?”成礼起身走到门口处吩咐了一句,又去窄床边搀着陈悠然轻声说:“就快子时了,我喊人给你端一份粥过来,多少喝点再睡。”
陈悠然顺着人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满桌的情报揉了揉眼:“这么多要誊抄到什么时候?”
“做惯了便好。”成礼伸手拿起中间的一小叠纸条:“小主子且先看看这些。”
陈悠然就着成礼伸过来的手扫了一眼,笑了:“这是假的。”
只看最上面一句陈悠然就知道这些东西写些什么了,多半跟母亲说的一样,有人谣传旗吉整日里带着一位临溪楼来的小倌,还有人看见旗吉带着这小倌进了宫。
旗吉是楼兰来的,若是平日里带一个不三不四的人也不算不合律法,可要是带着不明身份的人进宫,这就有失礼数了。
“成礼并非要说什么,只是临溪楼的身份毕竟是上不来台面的,小主子再在这临溪楼住上两年便要回府了,为何非要将身份公之于众呢。”成礼坐回位置微微皱眉,似乎真是有些担心。
“不过是流言罢了,我并不惧流言。至于身份也不过就是一顶帽子,我长安城的律法中也并未说临溪楼的人上不得街。”陈悠然满脸不耐:“其实这样也好,义父整日劝我参加科考,这下我怕是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了。”
成礼收拾桌上的情报又将誊好的册子放在陈悠然面前:“大主子也是为了您好,不过至于科考您也不必烦扰了,但凡您能考上百官便无人敢多言什么…”
陈悠然撇嘴不答,低头随意翻看着那本册子,翻页几乎是一晃而过。门口一传来敲门声陈悠然就顺势将册子往对面一丢:“进来!”
成礼轻叹,将册子收好,又亲自起身替人将粥碗端在桌前,挥手让那丫头离开。陈悠然看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没放下,直愣愣抬头看着成礼,成礼面不改色:“小主子,很晚了,喝些粥便该准备歇下了。”
“我谢谢你啊。”陈悠然手臂搭在书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喝着粥,说道:“义父答应我可以去外面玩,但是晚上要住在城里。”
“又要出去。”成礼收拾书桌的手顿了一下,蹙眉说道:“上次去了洛阳便受了伤,腰伤刚好这会儿又要出去。大主子跟小主子变化都挺大的。”
“喔?”陈悠然来了兴趣:“义父怎么变化大了?”
“当初太医都不愿救治小主子,几乎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大主子整个人颓势渐生,守在榻前一言不发,您偶尔清醒的时候就一直唤着成礼的名字,我只能近身陪着,但我从未见过大主子的那个模样。这些年大主子从不踏足临溪楼,您也不回家看看,长年累月便与大主子之间心生嫌隙。您醒来之后大主子精神便好了不少,对您几乎是有求必应,安嬷嬷的态度也和善了许多。”成礼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桌收拾干净,又将笔挂摆正,这才坐下。
陈悠然粥没喝几口,想听成礼多说一些,又问:“那我呢?”
“小主子变化倒是没有那么大,幼时您也是活泼开朗有主意,从踏进这临溪楼开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大多都看古书名记,兵书史书,自来了之后书架上都是些杂谈诗歌,这大灾一过,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模样。”成礼叹道:“转眼间过去六年,真真是白驹过隙,光阴易逝啊。”
“往远了说,洛阳一行我看到了许多饥民,他们让我知道,有的人只是想活着都很难了;往近了说,那日旗吉下手打伤了宋堪,我送去旗吉的一块金子和一瓶良药,宋堪只看得见良药,可从头至尾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当时我便觉得世事无常,我的任性也有些荒唐。”陈悠然盯着勺中的素粥看了片刻,干脆将勺子丢回碗里:“不吃了没胃口,回去睡了。”
成礼也不拦,跟着少年一直将人送至屋子门口才躬身道:“小主子好好歇息。”
“你也是。”
翌日。
陈悠然准时出现在校场的小院儿中,没想丰文彦已经在等着了。陈悠然一副欣喜的样子跑过去行礼:“见过丰将军。”
“嗯,昨日这么没来这儿?”丰文彦将手里的册子放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坐下说。”
陈悠然更是毫不犹豫将锅都推到兄长头上:“陈将军决定的,林西不知其是何打算。”
丰文彦疑惑地看看林西:“嗯?”
陈悠然一看丰文彦的眼神,又略一思忖丰文彦的原话,接着说道:“但是我觉得我不能落下训练,所以就去了靶场,训练时间是半点都没有少。”
丰文彦昨日就听到了这少年的成绩,点点头:“那你怎么今日就来了?”
陈悠然指了指院子外面的校场:“我看最近一段时间来校场练功的人也挺多的,我本来就没名没分的进了锦衣卫,又入了丰将军的眼,这总有风言风语传进耳朵里,不如我就跟着大伙儿一起训练吧?”
“哦?”丰文彦不太相信林西的这个理由:“那你想跟着谁一起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