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一字一句听着“姑姑”的话,越听越是兴奋、钦佩。异儿却还是目不斜视,只盯着自己的师兄。
此时,四面乌拉重兵,一步步向山谷中间围拢,千百双眼睛都盯着伏围垓心的五人,却没有一声喧哗叫嚷之声。山谷中,只有疾风掠树,“呜呜”作响。
布赞泰在山腰上的凸台上又向前走上几步,手举马鞭,指着围中几人,高声叫道:“金寓北,堂堂关内东盟第一大堂主,在这荒山野岭做个无名猎户不是太过可惜了,竟然如此不知善自珍惜。”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金寓北,今日,我给你两条路!”
布赞泰已扎密牢笼,满拟胜算在握。屹立凸台之上,清清嗓子,接着说道:“二位堂主,请四下观瞧一下,纵使你有再大神通,能穿得透我乌拉千军万马?明白给你说,今日你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用你手中刀剑自行了断各自性命;第二条,自行砍去各自双手,乖乖就缚,随我回布拉特乌拉。”
金寓北背负异儿,手提“秃尾枭”,不仅不显狼狈、匆促,疾风之中,衣袍翻动,反显渊渟岳峙、从容不迫、威风凛凛。
金寓北大声说道:“布赞泰,几天前俘获你,是因你不论情由,为难我亲人,要枉杀无辜,事出无奈,并非我有意与你为难,理屈在你。你恼羞成怒、怀恨在心。今日你竟不反省个人行径,仍是一意孤行,妄下杀手,是好汉作为吗?”
金寓北看看布赞泰仰面向天,浑然不理自己讲话,的确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气派。运功又说道:“且只为我等区区四人,便如此兴师动众,为一己私愤驱赶千百部卒,你把一众乌拉猛士看做了什么?都当了你的仆役奴隶么?如此心怀,如此贱待勇士,也算得女真英雄、一代枭雄?岂不叫真英雄齿冷!”
金寓北说到最后一句时,想到的自然是他的义兄三贝勒。
金寓北一通话,正戳中布赞泰痛处。最让他心生痛恨的,就是有人说他气量狭小,不是真英雄。背后贬低他的人,他都要想方设法让他吃尽苦头,而后除去。
此时他心中所想,就是不惜驱遣千万部卒,也要击杀金寓北。最好是能把他生擒活捉,要把他当众炮制折辱够了,再凌迟泄愤。
更何况他此时旧恨未除之时,金寓北竟又当着自己千百部属的面直斥其非,怎能不叫他怒发如狂。
布赞泰又向前跨上两步,大声叫道:“金寓北,此时死到临头,你还这般胡言乱语什么,强论什么理屈理壮,不是太也多余,太过可笑了么?告诉你,自来成者王侯败者寇,能胜得才是有理,败的就是理屈。枉你还是什么东盟堂主,不知道这手中刀箭才是道理么?”
说到这里,布赞泰以马鞭指了指周围正慢慢围上来的乌拉部卒。又说道:“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争得什么理去。快说,你到底是自行了断,还是要我乌拉勇士们送你等一程?”
苏儿道:“师兄,把这‘秃尾枭’还给他,趁他眼花时,你我贴到西面乌拉士卒跟前去。而后且战且向南移,让他坚信你我按他画的圈跳。只要和他的人混战在一起,他顾忌误伤,箭雨阵就使不出来。”
金寓北道“好!”作势就要把“秃尾枭”向布赞泰掷过去。苏儿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师兄,且慢!”金寓北即刻停手,转头看苏儿有何动作。
苏儿掣剑在手,青光一闪,“秃尾枭”胸前缠缚的练绡断作十几段,条条练绡不及落地,即被劲风卷走。苏儿短剑伸入“秃尾枭”怀里,“秃尾枭”心知无幸,闭目等死。
金寓北道:“苏儿……”岂料苏儿短剑划开“秃尾枭”前胸皮袍,“倏”地向上一挑。叫一声:“师兄,接着!”一个缠袋向金寓北面前飞了起来,金寓北伸手腕一挡一晃,缠在了腕上。
苏儿扭头看“秃尾枭”脸色煞白,闭目等死,冷笑一声道:“你这狗一样的人物,也配死在我的手上?没的污了我的宝剑!师兄,把他还给他的新主子!”
金寓北大声道:“布赞泰,你这新得的鹰犬,给你立功了,还与你吧!”说着力贯左臂,提着“秃尾枭”腰间练绡,猛抬手,劲力激吐。一个“秃尾枭”带着散开的练绡,成了真会“飞”的“长尾枭”,在空中向布赞泰疾飞过去。只是袒胸露腹,片羽皆无而已。
岂料布赞泰向后一伸手,一名强悍大将把弓箭递在他手里,布赞泰道:“这条汉狗,既已找出你来,已无用处。”话音不落,箭先飞出,“噗”的一声,正中“秃尾枭”胸口。
那枝羽箭竟然贯通”秃尾枭“前胸后背,又飞出三十几步才插进雪里。
“秃尾枭”被羽箭洞穿,去势仍是不减,又向前直飞了十几丈,方才跌落在雪地上,身上练绡被风吹开多长,疾风中在他身上飘来荡去,不停招摇。
“秃尾枭”尚未落地时,布赞泰就听山谷对面部卒大呼小叫起来。定睛看时,原来金寓北、苏儿已与对面部卒接战在一起。
布赞泰即刻挥鞭催督部卒围攻,登时,东、北、西三面部卒,俱都杀声雷动,涌向南去。
布赞泰紧盯围中四人,见苏儿虽背负一人,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踏雪无痕,脚步灵动无方,如幻如魅。在层层雄壮威武的乌拉部卒之中如穿花蝴蝶,一路向南杀去。
看苏儿手中短剑薄似无物,只在翻转之际看到青光闪烁,指、点、戳、削,当者立毙,所到之处尸身横陈。
待布赞泰看到金寓北时,更是心惊。只见他不知何时双手竟各执一杆长枪,此时他已到了苏儿的前面,两条长枪在他身周如梨花万点,一众虎狼勇士,稍一近身即被重伤挑出圈外。
山坡高台上众人,看着金寓北手舞两条长枪,翻翻滚滚回护四人向南杀去。
众多乌拉部卒,惊心动魄之余,暗自庆幸国主贝勒连环埋伏之计高明,即便金寓北等人杀出这一重伏围,即刻就会陷入下一个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