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华丽的水晶吊灯将屋子里照得明亮如昼,却又安静得令人生畏。俞曼的心魔重新浮上心海,无论这里多么明亮,她都莫名地感到恐惧,好像每个角落都藏着一个向她讨债的鬼魂,一步步地向她逼近。
是她,如果不是她盲目的复仇,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还会那么幸福的生活着。苏敏慧没有机会利用她,也没有机会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有些秘密是不适合被发现的,那样所有人都会生活在本来的轨道里。而那些秘密,那些所谓的真相,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伤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颗心,就为了一个真相大白于世吗?
桥归桥,路归路,平行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好么?不知道有那些背叛的存在不好么?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真的错了,而她铸成的错,带给她爱的人惨痛的代价,这样真的值得么?真的是对的么?
“该死的是我,是我……”俞曼痛哭着捂着脸。
“好了,小曼,不要说这些话了,让我们再等等,再等等。”牟远同样心乱如麻,他只盼着宝宝不会有事,一个可爱而无辜的生命怎么可以让他来承受几代人的恩怨纠葛,那太残忍了。何况,如若宝宝真的有事,恐怕毁的不止是季洁和俞曼两个女人,这个家都要毁了,牟言那么爱季洁,他好不容易原谅了俞曼,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因为至少牟言和季洁之间已经有了宝宝,加上牟言和前妻狄云梦的儿子童童,两个儿子牟言已经无比知足。季洁能不能再生便不那么重要,所以,他选择了原谅。但若宝宝没了,季洁迟早会知道她的病的真相,到时候他真不敢想像牟言会怎么样?牟言可以为了季洁倾家荡产,可想而知,和俞曼的关系恐怕会再次跌入冰谷。而俞曼也会一辈子活在自责当中,何谈快乐?
“牟远,我是被上帝诅咒了吗?所以,他把我爱的人一个一个夺走,最后,连宝宝都不放过?上帝在惩罚我,会让我失去你吗?我可不可以把我的子宫换给洁儿?这样可以赎罪了吗?”俞曼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看到已经失控的俞曼,牟远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小曼,你疯了吗?你镇静一点,不要乱说……”
“你们在说什么?”
牟远感到身后一阵冰凉,那声音……
俞曼的声音也随之嘎然而止,穿过牟远的肩膀看到楼梯上站着的季洁。
“你,你们在说什么?”季洁颤抖着试图下楼,可刚伸出脚想要向前迈步,便跌坐在楼梯上。
“洁儿?”俞曼惊讶地看着季洁,而牟远也转过身,放开俞曼跑了过去,“洁儿,你怎么下来了?”他不知道季洁刚才听到了什么?可季洁苍白的脸似乎在告诉他,她听到了。
季洁茫然地抓住牟远的胳膊,珠子似的眼泪断了线地一滴接着一滴地从眼里滚落,“你们刚才说宝宝怎么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好像一直看进人的心底,看得牟远害怕。
“洁儿,你听错了,宝宝没怎么,我们还在等大哥的消息。俞曼乱说的,她太紧张了。”牟远强忍着悲伤,笑着告诉季洁。他已经不知道他的脸是怎么笑出来的,那简直不能说是笑了,扭曲得比哭还难看。
“那什么子宫?什么惩罚?”季洁的大脑也有些混乱,连看着牟远都是忽远忽近的,潜意识里可怕的信息被她拒之门外,本能的拒绝着她不愿相信的事情输入大脑。
俞曼已经哭得说不出话,她也坐在地上,低头垂泪,就像是认罪似地伏在那儿起不也起不来,也不敢再去看季洁的脸。
季洁再次陷入昏迷,总算逃过她犀利的眼神,牟远抱起季洁,送回房间。
一个是曾经的心爱的女人,一个是此生至爱。牟远的心被撕扯得好像快停止了跳动。
而当他再下楼的时候,俞曼已经不在那儿了。
“小曼?”牟远追出门外,追到那条牟公馆外面的林荫道上,只看到俞曼的车灯消失在尽头,牟远想开车追去,可一想到季洁,他只好关上车门,跑回去打电话。俞曼根本没有带走电话,电话茶几上响了起来。牟远发狂地摔碎了手机,俞曼这样的精神状态会去哪儿?而无论去哪儿,牟远都无法安心。脑子里无数个声音让他去追俞曼。可楼上的季洁同样离不开人,他还不知道季洁醒来会是怎么样的情景。他又拿家里的电话打给凯文的医院,凯文在急诊室,秘书这样告诉牟远。
牟远焦急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小曼,小曼……你是想杀了我吗?”他已经慌乱得语无论次。
……
俞曼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就在牟远抱季洁上楼的那一刻,她突然起身,冲出大门。
她开着车子狂奔,是的,她已经无法面对任何人。没脸面对最好的朋友,无法面对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的亲人,更无法面对牟远。是她害他失去家人,失去善良的信念,她是魔鬼,她没有资格留在那么好的人身边,她能选择的只有一条路。
苏敏慧恐怕是死罪难逃了,手中也再没有王牌可以威胁牟家的人。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回到那些罪恶的人群中,是的,她就应该和他们在一起,而他们都不在人世,她也应该追随而去。
俞曼任泪水在脸上倾泄着,诉说她所有的悲伤。
她真的好爱牟远,爱得心痛,爱得难舍,这个世界上唯一让她眷恋的,就是他温和的笑脸,动听的声音,甜蜜的昵喃,还有那轻柔的吻,他那么好,可好得让她心碎。疼,她的心好疼,牟远,原谅我食言,原谅我不能陪你朝看晨曦,暮浴夕阳,春来赏花,秋望水长。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人来爱你、疼你,陪你至终老。她一定会是个善良又温婉的女人,而不是像我这样的魔鬼。
“牟远!牟远!”俞曼哭喊着牟远的名字加快了车速!
嗵!
谁会想到,那么静美的湖面上,突然闯入一只暴怒的雄狮,飞速地腾空,在夜色中划出优美的银色弧线后,扎进了湖里。那画面很美,美得好像只有在广告里才能看到,疾速飞驰、追风赶月,行去流水般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当人群像水花一样炸起的时候,车子已经缓缓地沉向湖底。
……
凯文终于从急救室里走了出来,牟言没有跑过去抓着凯文问儿子的情况,他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听到可怕的宣判,他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踌躇着,看着顾卫理和父亲走到凯文的身边寻问情况。
凯文正要开口,目光落在牟言的脸上。
牟言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什么,凯文向他走了过来,那一刻,他真想逃走。
“言少……”凯文刚一开口,牟言抬手制止了他,看着他迷茫又恐惧的眼神,凯文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凯文深吸口气,沉声说:“孩子脱离危险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牟言热泪涌至眼底,毫无征兆地就流了出来,他嘴唇发颤地对凯文说了句:“谢谢!”便再说不出一个字。
顾卫理和牟敬林听了,顿时松了口气,顾卫理揉着扭伤的手腕,也激动得热泪盈然。
当苏敏慧用力将宝宝摔出去的一刹那,顾卫理扑上前,牟言虽然没有抓住孩子,但好在顾卫理已经爬在地上,孩子被摔在顾卫理的身上,才又滚到地上。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缓冲,孩子没有致命的危险,只是凯文说可能因为受了惊吓加上饥饿,孩子才会有些体征异常,只要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认真调养,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健康,唯一让凯文担心的就是孩子的脑部有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希望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这已经让牟言很知足了,当儿子被推出来的时候,看着那张安静的小脸儿,牟言说不出的珍惜,泪水不停地流着,似乎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流泪。但此刻,无论如何都止不住那泪水。流吧,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恩赐,那个小生命是他和季洁的唯一,也是他此生的至爱。他的归来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可能正在梦中的小家伙并不知道。牟言亲了又亲儿子的脸蛋儿,看得顾卫理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医院里很忙乱,一时间忽略了将这个消息告诉牟远他们,而牟言也不敢将宝宝在医院的事告诉季洁,他想怎么也要等到宝宝醒过来,才告诉季洁,不然,他真怕季洁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做爸爸的看到儿子这副可怜的小脸儿都心痛万分,更何况季洁这个当妈妈的。季洁那身体才恢复不久,再勾起旧症,就麻烦了。
林月茹得知孙子无事的消息,也欣慰地点点头,她真没想到苏敏慧已经扭曲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深叹口气,看来,她终于失去这个好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