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和女子脸上都露出喜色,腰板更加直挺了些,仿佛有了主心骨。
人声渐轻至寂静。
于新听他说:“我听云召师兄说起过你。”
“云召师兄?!”那青年和女子一起惊呼起来。连同那一众在场黑袍人在内,他们看向于新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惊疑不定,又像是觉得于新方才所说的话是真的,他们齐齐远离了那青年,包括那女子。青年的脸色微微泛白。
如果是真的,你让我打一顿……
他此时满脑子只剩下了这句话。他想,能跟云召师兄当朋友的,要么脾气贼好,要么强悍暴躁。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于新貌似是属于后者。
“齐师兄,这人未必就是云召师兄跟你提过的那个。”那青年梗着脖子,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于新抬手丢出令牌给那位齐师兄。齐师兄也没推辞,他招来一人,把令牌递给他。那人很快拿着令牌离开。
青年张大了嘴巴,欲言又止。他此时额上冷汗,心里只剩一个想法:这人真的是执事堂弟子!他额头上那梅花纹之所以是异色,想来其中是有缘由的……
于新眯眼状似回忆了一番。这人既然从云召那里听说过他,却又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想必鱼岭城分舵的事情已经传开,这人多半也知道他是个“疯子”。
但看来也没有传得太过火,瞧方才出声的青年和女子显然地位不低,却没有得到消息。
“我依稀记得他姓许?”于新眯眼说道。
那人微微笑了起来,开口便叫人觉得如沐春风:“许姓师弟是另外一位。”
许昭然也太惨了吧,在那人眼里就只是个“许姓师弟”。
于新腹诽着,他说:“仿佛是助我良多?”
“你还记得?”那人看过来时,眼里光芒更甚,一瞬间竟有种摄人心魄的错觉。
于新点头,微微偏头,借着对大胖子说话的动作避开那人的双眼:“你不是要给我谢礼吗?就转交给他们吧。”
大胖子在看到齐师兄出来时,心里已经有几分底细了。等到齐师兄一口叫破于新的姓名,又听这两人的对话,再观碧鸢小姐那边的情况,大胖子心里只剩下狂喜——他半路遇到的这个执事堂弟子,似乎是真的很厉害!
再听于新说的话,大胖子几乎都要压不住内心的喜色,以至于他回话时声音带上些颤抖。
“好、好的。我回头让人备好了,送到齐大师那边,请齐大师帮忙递一下?”
“这倒无妨。”齐师兄微笑颔首。
大胖子身上的肥肉抖三抖,满脸的喜气压不住。
于新看这二人的互动,心里也有几分底——这齐师兄估计跟大胖子嘴里的齐家有不浅的关系。
去验令牌的人很快回来。他将令牌交给齐师兄,恭声说道:“已经确认过了,确实是炎狼组成员于新。”
齐师兄的眼神动了下。他只听说这于新被林风带走了,还以为对方是会加入林风的队伍,没想到居然是自己出来单干了吗?——林风居然也不担心于新的安危?还是说于新有后手?……
心里思量的再多,齐师兄脸上依然是一副笑盈盈的神情。他手一抖,将令牌还给于新。齐师兄嘴角含笑道:“确认无误了,于师弟。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我这边的人也有些识人不清,等下我会给他们一些处罚的。”
那青年脸色更苦。齐师兄的处罚从来不吓人,只磨人,能把人磨得脾性全无的那种。
于新却说:“不是说好让我打一顿吗?”
“……我们并没有说好。”齐师兄的笑容都稍微收敛了些,他微微垂眸细细打量着于新。难道于新真的疯了?
于新看起来挺遗憾的,他还看了几眼那青年,嘴里嘀咕着:“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沙包”跑了是吗?
那青年听得汗毛倒竖,这会儿想起齐师兄说的“处罚”都觉得是件美差事。
“没其他事,我就走了。”于新摆摆手。
“师弟慢走。”齐师兄微微颔首,笑容依然令人如沐春风。
见没人再拦,于新下了马车就走。
于新走得潇洒,心里却在想:方才他还挺受欢迎,万众瞩目什么的,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又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大胖子可真是无情,方才还一副非要给他谢礼的模样,等有了齐师兄和云召师兄,立刻就把他给忘了!……
如此腹诽了一路,以至于于新走到这眼熟的地方后,一时间还有些想不起来——他现在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处。
要去那曲家村是需要过一座山,但是看情况此山好像非彼山?
好几个眼熟的人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姿势各异,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没了气。他们伤口各异,有的被扭断了脖子,有的被掏了心脏,有的被贯穿了腹部,脏器肠子都流出许多来。
于新一路走进这简陋的山寨里,越发觉得心惊。
这山寨虽简陋,占地却极大;然这极大的山寨里,现在却无一个活人。
看这一地蜿蜒的血河,显然才都死了没多久。
怎么回事?
于新里里外外把这地方走了一遍,又来到他最初看到死人的地方。他沉思了一会,忽然知道哪里让他眼熟了:这地上的几个人,可不是刚才拦道打劫的人?因为他们只是远远跟着,于新交过手的只有领头的那个人,而且那领头的人也不在这里,因此于新竟是一时没认出来了。
于新拿出令牌来看地图。他愣了几秒,才接受他又迷路了、并且还迷到野蜂山上的事。
初次出远门的人都是这样的。
于新安慰着自己,思索着对策。放这一地人躺着实在不好,他又怕破坏现场,让后来人觉得是他杀的……嗯,还是先通知这边的执事堂吧。
于新心想着,按照林风教过他的方式,发出一条求援信息。
不过一分钟,通碧城执事堂就来人了。领队的还是于新的熟人,齐师兄。
“于师弟……”齐师兄刚想说句客套话,瞥见这一地狼狈,顿时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别乱想,我上来就看到这场面了,才会把你们叫来。”于新理直气壮说。综战面板刷屏许久,实在是齐师兄带过来的人挺多的。而齐师兄又一次用极高的攻防速引起他的注意。
看来方才在城外,齐师兄是在防他。于新若有所思。
齐师兄瞥他几眼,见他确实镇定,心里也褪去几分怀疑。齐师兄一挥手,立刻有执事堂弟子过来查看情况。
“于师弟进去看过了吗?”齐师兄随口问道。
于新如实说:“我看外头这些人才死没多久的样子,还以为进去能撞上凶杀现场,谁知里头的人也都是这样。”
“全死了?”
“我是第一次来,哪里知道这里有多少人……”于新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说:“对了,我刚在山下见过好几个人,但其中有个人没看到他在这里。”
齐师兄心想这于师弟可真是太实诚了,他这话被有心人听到,那就是他被这儿的人挑衅过后心生不满,特地回头来找人打架,结果人实力不如他但却成功逃跑,他一怒之下把这里的人都给灭口了。
他的视线左右扫了下,果然看到有几个就在他们眼前检查状况的执事堂弟子眼神怪异的互视一眼。
齐师兄想了想,委婉道:“师弟为何又来到这里?”
说起这个,于新就很气。他把令牌递到齐师兄面前,严肃道:“我明明是按着这地图走的,谁知却又回到这里!想来是有人在我这令牌上动了手脚,设下障眼法,故意耽误我时间!”
……
听于新这话,这是在怀疑是他们分舵动的手?有围观过城门外事件始末的弟子表示目瞪口呆。
头一回遇到这种说辞,齐师兄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他愣了足足三四秒,才迟疑着应道:“哦……”他接过令牌,触动阵法查看地图。看清上面显示的红蓝点后,齐师兄终于收拾好情绪。
他抬头微笑道:“我通碧城分舵有通往那石明城的阵法,师弟若是不嫌弃,等下便随我一同回城吧。”
于新满意点头,拿回了令牌。
目瞪口呆的弟子们终于回神过来。此时就算是没有围观过的弟子也都反应过来。
“迷路就直说,还什么障眼法呢?”
“迷路能迷到走回头路还不自知?”
“这么多人死于非命,要真是他杀的,没可能他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趁我们来之前换衣服了?”
“那也太快了?这山寨的人可不少。”
“等下看统计吧。他不是说有人跑了吗?”
“……”
于新本想充耳不闻,可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疯子,疯子听到有人在嘲笑他,该有什么反应?于新只思考了两秒,他恶狠狠瞪过去,议论声才小了下去。
“都别猜了,这人多半就真是迷路来的。”
有人嘀咕着总结一句,讨论的声音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