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学利
一个不谈爱的男人,势必有一个关于爱的很深刻的故事,势必有一些很特别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我只是知道,因为这个原因,亮子对我只说喜欢不说爱——题记我慢慢地把散落在茶几上的几朵紫色的圆球状小花捡起来,插进了电视机旁那淡兰色的方口玻璃杯中,这些花终于无力地躺倒了,望不尽的是紫色的忧郁,映得我的眼也是忧郁一片。
这些花曾经生长在这个城市主街道的两旁,在夏日阳光火辣辣的照射下一丛丛地在绿色的波浪中闪着慵懒、清淡的忧郁,在枯燥、无聊的时光中喃喃自语着一个个曾经拥有过的梦想,在这些和她们的青春及生命力一样短暂的梦想中,她们并不生活在这嘈杂的闹市,这里只有路人匆忙的脚步和车辆喷出的污浊的废气,在那些梦想中,她们闲卧在淙淙的溪流边,和亲密的灌木在微微清风中相依相偎,惬意地抬头仰望蓝天温柔地拥抱片片白云,享受透过密密丛林洒下的细碎的阳光。周遭是一望无际用鲜花和嫩草绣出的织锦大毯。这才是属于她们的天堂。
当姐姐吃力地弯下腰将这几朵小花摘下来的时候,这些花儿曾经有过的梦想便都迅速地凋谢死亡了。她们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那片凉风习习的丛林和那条跳跃着欢乐的小溪身边,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将永远没有机会去实现它们的梦想。其实,女人的命运不是和花儿的一样么?我们的明天、未来早在我们开始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生长在温室中的花朵将永远遭受不到风吹雨打,可同时它也失去了享受自然雨露温柔抚摩的权利,将一辈子忍受寂寞、孤独的滋味。而生在野外山坡上绚烂的小花就不同了,她们有的是自由、活力还有清新的空气,可容貌就比那些娇气的家花粗糙俗气多了,而且生存的环境也更为恶劣一些。
夜幕初上的时候,我来到了冰点,这是我和亮子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喜欢这个酒吧里隐约的灯光,喜欢那种暧昧的氛围和情调,更喜欢那些有着长长的青色藤蔓的摇椅,还喜欢一边坐在上面忽悠忽悠地摇来摆去,一边看亮子深邃的眼睛闪闪烁烁。
“我要结婚了。”我直逼着亮子的眼睛。
“为什么?”一阵沉默过后亮子还是张了口。
“结婚对于女人来说就像是圈里待宰的猪,那一刀是迟早要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不雅的比喻。后来有个朋友在知道我在此时用了这么一句对白后,低头思忖了半刻方说不会有人这么形容的。
亮子听后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黑黄的四环素牙:“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亮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不笑了,神色十分严肃,嘴唇也紧抿着,眼底有一丝令人恐惧的神色。
我转过脸,看窗外的夜色凄迷、霓虹闪烁,心中翻涌如潮,有泪却并没有流。
我觉得很惊诧,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提到了结婚,难道自己真的想要一个婚姻,急于要一份安定的生活?我不知道,可是,茫茫人海,谁是我修德千年才会在今生携手的人?我的脑海开始一个一个地闪过那些曾经与我交好的男子,想到最后,心中却是万念俱灰,连对这座城市,也越来越憎恨起来。
一切都是没有定论的,可是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是不可改变的。就像自己,再喜欢亮子,再想和亮子在一起,也得受道德的约束,迫使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不再想和他发生任何的故事。尽管那些时光短之又短,连曾经见过面的次数也少的可怜。虽然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和亮子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一生中最惊心动魄最开心的,我同时也知道,和亮子的相识相爱,也是我一生中最不堪最荒诞的一段。有的人一生高尚,有的人一生卑劣,我虽不是十分乖巧,却也时刻恪守祖宗留下的道德规范,可是一段错误的爱却让我蒙蔽了心智,做出了不道德的事,虽然不至于也未曾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却让一个男人不忠于他的妻子,不忠于自己的家庭。仅从这一点来看,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亮子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只是记得,每当两人在一起时,亮子的眼睛都像是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他是那样深情地、投入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真的具有磁石的吸引力,我喜欢他那样看着自己,甚至想要他一辈子这样看着自己。虽然他欣喜、兴奋之情跃然眉宇之间,可是,他只是对我说:“我喜欢你。”因为,他不谈爱。
一个不谈爱的男人,势必有一个关于爱的很深刻的故事,势必有一些很特别的原因,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我只是知道,因为这个原因,亮子对我只说喜欢不说爱。所以,每次亮子对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我的眼中是脉脉的深情,心里却是沉沉的痛、涩涩的酸。
虽然亮子对我说,只有在我的面前,才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男人,才感觉自己是真正地松弛了。我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离开亮子。因为,我不仅想要得到爱,还要得到真爱和一段正常人的生活,而这些,都是亮子所给不了的,既然亮子什么都给不了我,连一句爱都不能说,那么,还不如就此离去罢了。也许我的心境就像那首歌所唱的一样: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也许不再见到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深秋的黄叶一片接一片地落下来,在清冷的秋风里翻飞,街道两旁万花争艳的花丛,早已变成了一地的荒芜。昔日繁华、热闹的景象,如今已被秋日特有的愁绪所笼罩,徒增了许多悲凉的感觉。我走在这秋日的景色里,心里却是春和景明一片。自从和亮子分手以来,一直认为将会是很难熬的一段时光忽然变得那么轻飘飘的,我没有如预想中那么痛苦,也没有彻夜难眠,原先所准备的所有应对之策丝毫都没有用上,我觉得自己变得比以前快乐、开朗多了,能吃能睡,能玩能闹,那些乱麻似的思绪忽然之间就被那么一种莫名的力量理顺了,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混沌之后,好象就在短短的两个月中长大了、成熟了,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在这期间,我还是经常会接到亮子的电话,这个行事谨慎的男人,在我和他交往的期间,他是很少用电话联络我的,如今却不知怎么回事和自己一贯的风格相悖。只是每次提起电话,那头的他总是保持长久的沉默,之后再把电话轻轻地按掉,只有一次,在他按掉电话之前,我听到了他极轻的一句“我爱你”,当时,我愣了愣神,愣神中,我们在一起时的情节幻灯片一般一页页在眼前翻过,在心底掠起一层层涟漪,可是,我同时也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旧梦难觅了。既是旧情难寻,又何必回头所以,我开始明白自己原来是一个宿命主义者,也适合做一个思想懒惰的人,做一个不是自己选择命运而是让命运来选择我的生活,就像和亮子之间发生的一切,我没有像小莉说的那样不计一切后果去争取一个结果,为了爱他这个理由,为了能和他在一起这个愿望,而是选择了悄悄地走开,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人的命运注定是不能走到一起的,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还要徒自挣扎、徒自伤悲,给两人甚至是其他无辜的人徒增的烦扰,落得个悲戚的下场。选择了离开反倒是一身轻松,不管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好象都与自己无关了。
不是我的永远都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将会在远方等着我。
女人的命运,就像丝丝斜雨,有的落进污浊的泥潭,有的飘进荷花含香的叶瓣,有的却不知飘向何方……这是一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来的话,一瞥之间,却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
这样天定的命运早在外婆、母亲、姐姐以及我的身上得到了验证。经历过不同时代的四个女人无论如何顽强、执拗,无论对爱情怀着怎样的幻想,都始终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外婆身上集中体现着中国妇女最优良的品质:善良、耐苦、勤劳、富有同情心,可是她的父亲却只因债台高筑就将她铜子一样抵给了脾气暴躁的外公,就是这样的一个从来没有疼惜过自家女人的男人也因病早逝,丢给她六个未成年的儿女,虽然这个男人在世时没给过她几次好脸色,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随着这个支柱的轰然倒塌,外婆更深刻地理解了什么是痛苦,在没有男人的日子里,她捱过了无数个流泪的夜晚,终于待到子女们相继成家立业,过起了红火的日子,她却得了一种不大不小但足以折磨死人的慢性病,当子女们一个接着一个搬到了小城镇小县城小城市大城市的时候,她依旧一个人孤零零地独自坚守在那座小村庄,陪伴她的是儿女为她重新建造的一个光亮的院落,院后先夫留下的那栋老房子以及风起时院门的哐啷声、夏蝉的鸣叫、夜晚蟋蟀的低鸣,还有夜半时临院孩子的啼哭。月夜下院中的苹果树在院墙上地上投下的树影重重成了我所能见到的唯一图画,多少个夜晚,她甚至一根蜡烛都不点,在黑漆漆的屋中孤独地坐在那个老炕上一动不动,看着院落中的树影叠叠,那些青春年少的爱的梦想,那些生活的苦累晦涩,还有眼前孤独苦闷的老年迟暮,多少陈年往事,雾一样开始在她眼前散开,心中一个男人的影子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真实……和外婆相比,妈妈的命运似乎要好的多,毕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作为家中的老大,待到她在小大人一样的忙活中长成18岁的大姑娘时,那桃花一样的笑颜,杨柳一样婀娜的身段,莫不令全村小伙为之动心,可是,在那个人都吃不饱的饥荒年代,爱情的概念又是何其遥远和模糊啊?经过媒妁之言,我和父亲相识成婚,婚后的父亲当兵离家,最终扎根在西北遥远的戈壁,当母亲随军而至终于团圆时,三个孩子早已小树一般茁壮。属于爱情的年代一晃而逝,留下的只有额头的皱纹和已渐臃肿的身材。爱情在哪里?在油盐酱醋中还是平淡的唇齿相依中?不知多少次,我看到父亲无理的咆哮后,母亲的眼波里依然柔情依依,当父亲很晚还没有归家的时候,母亲一次又一次在阳台向外张望,当父亲离家时,母亲辗转反侧,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可是,在子女面前,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过一次亲密的举动。每当这些时候,我心中酸的、甜的感觉都一起涌了出来。也许,这就是母亲和父亲之间的爱情,也许,他们的爱情就在生活的真实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