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流三千里至凉州,未曾戍边,押送军卒只是与镇西军交割,张文便被镇西将军谢济请至府中。谢济大排筵席迎接张文,并对张文执弟子礼。张文莫名其妙,不敢受礼。
谢济道:“张师不必疑惑,我曾受正一仙师指点,仙师对我合家有救命之恩。半年前,仙师托梦,言有弟子张文将被流至凉州,叫我以师礼待。仙师所言,莫敢不从。”
张文遂受礼,谢济聘为顾问,崆峒山上修一道观,名曰乘龙观,不与他人杂居,日常用度奴仆杂役皆齐备。谢济隔三差五便来探望,不言政事,亦不言军事,只是饮酒谈天。居住月余,张文心中渐渐明了,只待得谢济再访,便将话挑明。一日,谢济又携军卒备礼探望张文。张文与谢济于观中凉亭闲坐谈天。
张文道:“将军只是好生款待,并未求我办事,张文心中有愧,不知将军可有所求?”
谢济道:“只是报答仙师救命之恩,并无所求。”
张文道:“昨夜我观天象,北方虚危二宿晦暗,主动荡不安,兵乱无宁,且有大灾难。将军可准备好了?”
谢济听闻此言,有大喜之色,言道:“早已准备……”,谢济突然回神,整装敛容又道:“张师所谓准备是何意?若果真兵乱动荡,当恪守本分,严守边界,以御外侮,以防内乱。只待陛下令至,剑锋所指,所向披靡,乃是我等本色。”
张文抚掌笑道:“谢江军所言极是,谢江军所言极是。”说罢只是饮酒,再不复言。谢济亦只是饮酒。
未过五日,谢济又携亲信备礼至。张问道:“昨夜我观天象,西方觜宿移位,主君臣失位,兵马动乱。”谢济道:“谢张师提醒,我镇西军皆是忠良,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张文又大笑,二人饮酒至大醉方散。
又过三日,谢济备礼至。张文将谢济请至静室,二人落座后,张文道:“昨夜观天象,见南方井宿色变,主动荡不安。”说罢便看着谢济。
谢济思虑半晌,起身施礼道:“张师,依张师夜观星象所得,如今天下即将大乱,不知我当如何自处?”
张文道:“将军可整治兵马,挥师东进,勤王救驾,平定叛乱,方显将军威武。”
谢济道:“无陛下圣旨,调拨文书,怎可弃守边关?乱未出,无军令,我贸然挥师东进,陛下必然以为我有反意,不妥不妥。”
张文称是道:“也对,将军可以待到天下乱时,请旨勤王,与天下豪杰争雄。若败,则继续退守西域,若胜,则陛下必倚重。将军以为如何?”
谢济道:“我军驻守西境久矣,军士疲乏,军备粮草不全,若要勤王,恐不能及。我谢济性命小事,若连累大刘国防,数万军士性命,谢济则成万死难赎。”
张文又道:“那将军可以驻守边关,严防吐谷浑作乱。天下若乱,将军可偏安于一隅,以求自保,若王师兵败,则恭请陛下至西域,苦心经营,便回师中原。”
谢济道:“国之将乱,我为大刘镇西将军,怎可作壁上观?当为国分忧!”
张文怒道:“竖子安敢戏耍于我?连出三计皆不允,又要问计于我,你待怎讲?”
谢济慌忙再次施礼道:“仙师恕罪,谢济只想请教仙师,可有万全之计,既可保我身家性命,又能扶摇直上?”说罢,谢济抬头直视张文。
张文哈哈大笑,以手指点谢济,道:“先前以星象之语试探,你且有所防备,今日却如何这般急躁?你所想之事,我早已知晓,只看你可有胆量抱负。”
谢济慌忙道:“久战沙场之人,最不缺胆量抱负,仙师只管言明。”
张文道:“我听闻镇南将军之子贾荒因当街杀人,流二千五百里至定边。贾荒离京,则镇南将军贾宣必反,贾荒镇守南疆已有三年,先前尚有邢烈制衡掣肘,如今邢烈回京,贾宣算得上猛兽出笼。此其一;贾荒至北境,必与其兄贾夭联合作乱。贾荒弓马娴熟,贾夭饱学之士,其祸不小。此其二;魏昌宪在东境经营颇有所得,两河之民见魏昌宪如再生父母,兼其有一贤内助,又有丈人镇北将军晁息支应,也将成大患。此三者,只可结交,不可与之为敌。将军当放弃凉州,进驻西域,集结于鄯善,南结象雄,北联乌孙、匈奴,西据大宛。西域多沙漠,刘国便得此地也不得耕种,因此必不会重视。将军以此为机,休养生息,在此招兵买马,静待大乱。大乱若生,将军可率百战之兵,浑水摸鱼;乱若不生,将军乃西域之主,可效仿三国旧事,自立一国,静待天时便可逐鹿天下。”
谢济施礼道:“仙师所言有理,只是仙师曾言,这西域多沙漠,我又当如何休养生息?”
张文道:“鄯善虽处沙漠,附近却有牢兰海,背靠阿耨达山,前有阿耨达大水。乃是易守难攻之所。且继续向西至姑墨,疏勒等地,水草丰沛,土地肥沃,乃是天府之国,亦是将军立国之根本。”
谢济大喜道:“仙师识得天文地理,腹有韬略,真乃天赐与我福源。但请仙师随我同去西域,谢济对仙师必当言听计从。若谢济可得天下,仙师当为国师。”
张文施礼道:“愿从将军言。”
自贾荒至定边起,薛纵对刘国朝政不闻不问,每日只是在凤凰宫饮酒。丞相温商托病不出,大将军年迈,朝政大权尽落入中书监党愿之手。党愿也算是能臣,兴修水利,重农抑商,刘国政治渐有复苏之象。
尚书令向缪并未与党愿联合,只是每日在家读书,非是不愿,只是因为自己所上安国八疏虽被薛纵搁置,却借由党愿之手施行,心愿已足,不必争求名利,只愿天下太平。因此上,乐得个逍遥自在。
太尉都崇继续勾结党羽,暗中培养势力。朝中文武官员,竟被都崇网罗大半,平日里皆听党愿令行事,背地里却是都崇之爪牙,暗中搜罗各级文武官员不法之事,以为要挟资本。静待大乱之时颠覆朝纲。
史官记之曰:“张文至凉州,镇西将军谢济奉为上宾,若有问计,皆从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