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西斜,在一个树木丛林的地方,杜宜和火时捗已经下了马,往树木中行去,杜宜拿出披风替火时捗披好,道:“夫人,树林中阴冷,小心着凉。”
火时捗感谢的看着杜宜,满含笑意,杜宜明白过来了,自己也披上了披风,原来火时捗也很关心杜宜,不想让他着凉。
小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黄土高堆的地方,黄土周围放满了各种鲜花、纸吊,水果,竟没有墓碑。
杜宜肃穆站立,然后毕恭毕敬的朝黄土堆磕了三个响头。火时捗疑道:“相公,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墓地吗?”
杜宜道:“不,他只是一个未有功名的小吏。”
火时捗看着这满地的鲜花、鲜果表示不解。
杜宜道:“他曾是我们安平镇舍己为人的救命菩萨,这些鲜花、鲜果都是安平镇的百姓自发过来吊唁的。”
火心昊闻言道:“这黄土下的可是包安平包烈士。”火心昊兄妹长时间没见到姊姊,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没错。”杜宜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慢慢的转向火时捗,深情的看着她,道:“夫人,他不仅是我们安平镇的大恩人,也是我的启蒙恩师。年少时我顽劣捣蛋,幸得师傅谆谆教导,方走正途。”
火心昊兄妹三人闻言,也恭敬的作揖、跪拜以示吊唁。他们前不久曾听父亲说过此人,却不知他原来深埋于此。
火时捗问道:“为什么不给他立碑?”
杜宜少有的愤然道:“因为在朝廷眼里,他是叛贼。只有安平镇的百姓才知道他是英雄,可是安平镇如此偏远,朝廷又有谁会听一个边远百姓的讼告?”
火心昊接道:“所以,只有镇里的百姓年年偷偷来此吊唁,感谢包烈士带来的平安。”
杜宜仰天道:“是啊,有朝一日,能为师傅正名,是我今生最大的梦想。”火时捗闻得夫君此言,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表示她的支持,并给予他力量。
突然,火小庄拉了拉火心昊的袖子,看向火心昊,两兄妹心意相通,火心昊登时道:“有人来了。”
还不知来人是谁,如果是官兵什么的,看到有人祭拜朝廷叛贼,势必引起不必要的纠纷,四人连忙躲于树林后,林中树叶茂密,很快隐藏了他们的身影。
这时,一队人皆劲装骑马而至,他们绕着包安平的墓转了一圈,道:“咦?怎么不见了?”
其中一人道:“刚刚明明看到他们进来了。”
火心昊四人听得此对话,本来悬起来的心放松下来了,看样子他们不是冲着包安平烈士来的,似乎只是在找什么人。
火小庄敏锐,目前进来的只有他们四个人,而这些人直接跑进来了,难道和他们相关?她不禁轻声问道:“这是些什么人呀?”
火心昊再次探头仔细看了看他们,小声回道:“看起来不像官兵,可是衣着整齐,皆身怀武功,可能是江湖上某个帮派吧。”
骑马的人为首的虎背熊腰,横声道:“嗯,再仔细找找,应该还在里面。”
其他人皆四散开来,火家四人也打算各自离去。突然,火小庄眼尖,她看到了其中一个骑马的人,正是镇里的“怪叔叔”,他也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火小庄直觉这些人恐怕是来找姊姊火时捗的,忙停下来脚步,并拉住了其他人。
火心昊见火小庄异常,随着她的目光也同样看到了“怪叔叔”,这时候,他也大概明白了。
火小庄眼神询问火心昊:“怎么办?”
火心昊看这些人并没有轻易要离去的样子,思维一转,对火时捗和杜宜道:“姊姊,姊兄,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和小庄出去玩下,并借衣服一用,然后我们在老地方会合。”
火心昊一边说着,一边将火时捗夫妇的披风解了下来,火时捗夫妇虽然感到奇怪,可是他们早已习惯了火心昊兄妹的古灵精怪,这会儿估计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便随他们去了。
火心昊兄妹系好了披风,乘上了杜宜和火时捗共骑的那匹白色骏马,马鞭重重鞭打着马臀,马受疼,蹄脚外翻,“嘶”的一声飞腾而去。
树林中的人听到声音,看到了马上人,披风一样,误以为是刚才看到的人,为首的人沉声道:“去追。”说着,众人翻身上马,驰骋追去。
火时捗夫妇没有看到火心昊他们,只见到了骑马人突然的离去,道:“这些人真奇怪,来得快去得也快。”
草原上,火心昊骑着快马奔驰,火小庄在他身后惊叫连连,她从来没有这样快的速度骑过马,好担心胯下的马太辛苦。可是火小庄很快发现,在他们身后,十几匹快马追踪而来,这时候,她又恨不得胯下的马能飞起来。
火小庄道:“快呀,小哥哥,他们追上来了。”
火心昊冷哼一声,展开毕生所学,将马赶的飞快,很快又将后面的人甩开了些。
后面的骑马者似乎是草原里长期生活的人,他们知道前面的马并非良驹,虽然爆发力不错,可是并不能长久,很快就会慢了下来。而且,他们随身还带着弓箭,为了减缓火心昊他们的速度,后面的骑马者开始射箭。
火小庄闻到身后异响,不禁大声骂道:“这些王八羔子,卑鄙无耻,竟然想杀。。。”话没说完,一支箭从她身边飞过,吓得她赶紧闭嘴,紧紧的抓着火心昊。
火心昊也听到了“飕飕”的箭声,沉稳的驾驶着马匹,掌握着方向,从容的躲过了那些箭。
“好身手!”为首的人不禁赞叹道,饶是他们土身土长的草原人,也没几个有如此矫健的驭马技术。说着,他又射出了手头的箭。
火心昊依然沉着的指引着胯下的马,又躲过了箭林,可是一支箭擦过了马身,骏马很快就要累垮了,火心昊思索着,前面有一个悬崖,他和火小庄在草原上瞎跑时偶然发现的,马匹不行了,看样子只能在那里甩掉他们了。
火心昊对身后的火小庄提醒道:“小庄,坐好了。”
火心昊又大声道:“你们抓不到爷爷的。”说着,扭转了马首,改变了方向,驱着胯下的马朝悬崖的方向奋力前行。
骑马人不疑其他,仍紧追不舍。
火心昊他们的马经过猛然的快跑,眼看越来越不行了,后面追赶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好马,此时仍然跑得飞快,眼看他们越来越近。看来不出一分钟,他们就要赶上了,而前面又是悬崖,这次,火心昊他们插翅难逃了。
骑马人不禁心存得意,跑到悬崖边上,这不是自寻死路吗?这“瓮中捉鳖”的感觉真好!
悬崖也越来越近。火心昊道:“小庄,做好准备了吗?”
火小庄心有灵犀般肯定的“嗯”了一声。骏马迅速止步,而马上的两个人飞下了悬崖,悬崖深不可测,根本看不到底,这样跳下去,不死是不可能的,没摔得粉粹便是大幸。崖壁湿滑,根本无法落脚,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难攀附,除非是那种横练的硬功,可是他们并没有武功啊,眼到之处的崖壁也没有人影。
骑马人基本可以断定,他们摔落的悬崖。
骑马人似乎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要命,而自己“瓮中捉鳖”的算盘也打错了。主上可是说要活捉他们呀,为首的人想着,脸色不禁一变,快速道:“去崖底。”
这个悬崖可不是那么简单,无论从哪个方向去,都没有一条真正的路通向崖底,更奇怪的是这路上时不时有各种陷井,让人防不胜防。
骑马人并不知道其中奥妙,一时间竟掉在几个陷井了,或死或伤,人数过半。而镇上的那个“怪叔叔”是知道的,他无法劝说为首者,只得自己先行离去。
为首者立功心切,也不管“怪叔叔”,可是眼看没多久同行人便折了大半,只得垂头丧气离去。
而火心昊和火小庄并没有真正掉落崖底。悬崖下去十丈左右有凹陷的一块,下面有一块平整的岩石刚好可供两个人落脚,这是火心昊他们在草原玩耍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这会儿却派上了用场。
火心昊兄妹掉在岩石上,过了一会儿,火小庄听着上面马蹄远去的声音,道:“他们走了。”
火心昊道:“嗯。”说完似乎并没有任何行动。
火小庄凝神细听,道:“小哥哥,他们走了,我们可以上去了。”
火心昊道:“知道他们走了,也知道我们可以上去了,可是你上的去吗?”原来火心昊只知道这里能暂时躲避,却没有爬上悬崖。
火小庄翻了一个大白眼,心想这么稳重的小哥哥竟然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只得探头仔细打量着湿漉漉的崖壁,估摸着自己的实力,如果强力攀援,或许能上,只是耗时久,体力消耗大,又不能救得小哥哥。她正在思考着,目光回收处,竟然发现离自己和火心昊不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洞,只是洞口树叶茂密,不知是不是通的。
火小庄如猿猴般攀过去,用掌力清空了洞口的树叶,发现洞口虽然小,可是里面貌似很大,可以容人,她呼喊火心昊,招招手让他过来,自己仍探身往里瞧,里面光线甚弱,火小庄看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好一会儿身后仍然没有动静。
火小庄回头,看到火心昊正奋力的吊着一棵树,在悬崖峭壁上晃荡,原来小哥哥并不会武功。火小庄以为自己能轻松松攀过,她那无所不能的哥哥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不禁回过身去,朝着火心昊拍着手咯咯笑道:“小哥哥,快过来呀。。。”
火心昊适时晃过来,道:“快,拉我一把。”
火小庄并没有抓住他,而任由火心昊晃了回去,不过她虽然调侃火心昊,可也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毕竟下面是万丈深渊,几次之后便一把抓住火心昊,略使内力,将火心昊提了过来。
火心昊过来后,贼笑道:“小庄,你死定了。”
火小庄不明就里,道:“在这种地方,要死也是一起死呀。”
火心昊撅撅嘴,道:“哥哥我才不会死呢,哥哥很快就可以回去。至于你,就算回去也是死。”
火小庄反应过来了,原来小哥哥说的是她会武功这回事,父亲明令火家子女不准习武,她可是犯了大忌。
火小庄急道:“小哥哥不能说,这事你知我知师傅知就行了。”
火心昊当然没打算真的说,他很早就有猜测了,真想验证早就可以试出来,他只是间接提醒她注意而已,但是嘴上仍不放过她,道:“想要我不说,除非。。。”还卖起了关子。
火小庄是个急性子,见火心昊不说,急道:“除非什么?”
火心昊看到这样的效果很满意,慢吞吞的道:“除非你叫我时不再加个‘小’字。”火心昊逮到机会就抗议火小庄叫他“小哥哥”这个事。
火小庄一口答应下来,道:“可以。”只是到时会不会叫,或者顺口就叫出来了,那时很难说的。
火小庄又道:“不过你发誓,不准说出去。”
火心昊道:“好,打死我也不说,好不好?”
火小庄呵呵笑道:“好的,打死也不说哦,叫了小哥哥也不能说哦。”原来火心昊发誓时并没有加上和火小庄谈的条件,只是说他不会说出去,这个妹妹太古怪精灵,有时候火心昊自己都招架不住,这一次又中她的计了,唯有苦笑。
虽然两人不时打闹一阵,可是他们两个都离开这么久了,还是怕姊姊姊兄担心,玩笑过后,开始认真的找起出路来。
“小哥哥,这洞口这么小,里面感觉挺宽阔的,不知道能不能走人?”火小庄道。
“洞口小,所以才隐蔽呀,这草原到处陷井无数,我还以为研究的差不多了呢,竟然还有这等好地方。”火心昊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捡起一粒石子朝洞口抛过去。
石头进入洞里,响起了清脆的声音,想来这洞口是一个地道口。至于为什么有地道口,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草原确实有很多类似这样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草原。
火心昊投了石子听了声音后,又燃起了随身带的火种,带着火小庄进入了洞口。
洞里稍微有点潮湿,却很大很宽阔,里面有一条道路直达深处,两人就顺着那条路走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道路尽头出现了光亮。有光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出口,两人欣喜而快速的走了过去。
火小庄看到光线,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她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毕竟她会武功,如果洞口有埋伏,她也能自保。
火心昊明白妹妹的意思,道:“小心。”
洞口很小,仅供一个人爬出,出来后是一个大草原,他们熟悉的大草原,火小庄率先走出,脸上因为刚才的冒险兴奋不已,全然不顾头上沾上的些许荒草。
原来出口在一个小土堆上,上面茂盛的草基本上遮住了洞口,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真是精妙绝伦,火心昊暗赞,想着哪天有机会再仔细来探查一番。
火心昊想着,仍不忘叮嘱道:“刚才的事情不要告诉姊姊,以防她担心。”火小庄懂事的点点头,两人便去老地方和姊姊姊兄会合去了。
火时捗夫妇早已那里等候他们多时了,见火心昊他们走来,微愠道:“玩那么久,跑哪去了,还骑走了我们的马,咦?马呢?”
马还在悬崖,火心昊估摸着那些骑马人皆下了悬崖寻他们去了,这会儿也很安全,便道:“马被我们丢在那边了,这就去牵回来。”
火时捗“嗯”了一声,又担心他们过去太久,道:“慢着,一道去吧。”
行至半路,突然,火小庄勒停了马,跳下了马背,原来她看到草丛中有一个通体“红澄黄绿青蓝紫”七色羽毛,鸟冠还闪着熠熠金光的鸟,她轻轻的捧了过来,那只鸟一动也不动,还偏着脑袋似乎很享受一般。
火小庄还没见过不怕人的动物,吓了一跳,把鸟扔回了原处,大喊道:“它是不是死了?”其他三人看了她异常的举动,早已围了过来。火时捗走过去,对鸟左右检查了一番,道:“它没有死,也没有受伤。”
火小庄奇道:“这鸟好像不怕人呢?”正说着,却看到鸟儿恰时睁开了眼睛,并白了她一眼,好似在说“我怕你作甚”。
“有趣,有趣。”火小庄看到这情景,拍着手叫道。
这一次她不再害怕了,又把鸟捧在了怀里。那只鸟好像很喜欢她抱着,又弯着脑袋好似要睡了。
火心昊道:“小庄,这小鸟儿看起来很喜欢你哦。”
火小庄接着话音道:“我也喜欢她。”
火时捗笑道:“你们一个活泼,一个慵懒,倒是挺配的。”火小庄呵呵的笑着,替它梳理了一阵羽毛,还是依依不舍的把它放生了。
寻着马后,四人接着在草原悠闲的骑马,骑马累了就围坐在一起唱歌、喝酒。
杜宜随身带有一把紫兰古琴,他弹琴,火时捗喝唱,并时时起舞。火心昊吹的一手好笛,也跟着喝唱。琴音婉转,笛声清脆,高山流水。火小庄随歌声在他们仨身边玩闹,有时候也学姊姊随音乐舞几下,却略显笨拙。
“一年一度春光好,对此韶华,莫惜金樽倒。春去春来春渐老,落红满地埋芳草。花又笑人容易老,静里光阴,暗换谁人晓。不老良方须自讨,无荣无辱无烦恼。”
在草原的另一边,有两匹马的人也在喝酒唱歌,声音嘹亮粗犷,正向他们走来。
马背上的人五官虽较粗旷但也深邃,骑马架势风流倜傥,气势从容洒脱,可谓“矫捷过猿猴,勇剽过豹螭”。
火时捗四人一看,好像不是本地人,有可能是邻国哪家的公子吧。但看他们也是悠闲自在,像是和他们一样是一起出游的人,便少了些许警惕心。
“有酒岂能无肉呀。”两位年轻人慢马走到他们面前,抛下几块肉用以示好,一边下马一边说着。
肉香顿时四溢,抛在火小庄面前的竟然是她最爱的猪肘,便也不客气接了过来。
火小庄爽朗笑道:“谢了,请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于是,六个年轻人围坐一起,不论身份,不讲地位,只谈风月,对酒当歌,尽情享受这大好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