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鑫小区很老，大部分楼都是九十年代中期盖的，虽然外墙体新刷了漆，可就像个老太太穿了件花衣服一样，看上去依然难掩老态，甚至有些滑稽。
小区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十几栋老楼被早市、果蔬批发市场和五金百货店包围着，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巷子，天刚亮，这里就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凌芳菲一下车就觉得头嗡嗡的响，看哪儿都是人和车，她茫然的望着师傅康正义。
康正义似乎并不像她那般急躁，而是走到对面的菜摊，和买菜的老农打听起菜价来，凌芳菲小心翼翼的跨过满地污水和烂菜叶跟在后面。
“桃源的菜就是便宜，你看这西红柿这么好，才卖9毛，在春江至少得一块五！”康正义感慨道，顺手让满脸褶子的老农给称了五斤拎在手里。
他一边漫无目的逛菜市场，一边摸出一个西红柿用手擦了擦，直接啃了起来，“你要不要来一个？”
凌芳菲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尴尬的笑了笑。
围着隆鑫小区转了一圈，最后康正义径直进了一家面积不大的超市，收银台前坐着个胖女人，长得很凶，看人的时候脸不动，只有眼皮向上翻，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奶粉有嘛？”康正义问道，“小孩儿喝的那种。”
胖女人拎着两袋盒装奶粉扔在了台子上，“150一盒。”
“有没有便宜点儿的？”康正义问道。
胖女人一皱眉，“这个就不贵，给孩子喝的东西......”
“我要最便宜的！”康正义打断了胖女人的话。
胖女人一怔，扫了一眼凌芳菲，又看了看康正义，起身走到里面，拿着一袋包装很粗糙、积了尘的奶粉递给康正义，“65。”
“没有再便宜的了吗？”
胖女人脸色难看起来，“谁喝？”她不耐烦的问道，“这就是最便宜的了！”
“你这都过期了吧？”康正义捏着奶粉袋的角，晃了晃说道，“也没人买，你再给我便宜点儿。”
“你咋知道没人买？少说风凉话，就这价儿，爱要不要！”胖女人生气的收起奶粉道。
康正义扭脸冲凌芳菲使了个眼色，然后抬手指了指门框上的摄像头，抬脚出去了。
天光大亮，来来往往的人更多了，他站在台阶上，顺着马路张望，不远处的一家早点儿摊飘来豆汁的浓香，他噤着鼻子走了过去。
刚吃到一半，凌芳菲兴奋的跑了过来，“神了，真神了！”
她抓过一根油条，一边吃一边道：“胖女人说，30号中午有人来买过你刚才要的那种奶粉，我调了她店里的监控，那人就是赵大海！”
“买了多少？”康正义不徐不疾的说道。
“嗯？”凌芳菲愣住了，抓了抓脑袋，“这个倒没问。”
康正义将凌芳菲手里的油条夺下来放回盘子里，冲小商店的方向努了努嘴，“问问是不是买了不少。”
凌芳菲把嘴一噘，只好跑了回去，不大会儿功夫又跑了回来，“你怎么知道他买了不少？”
“那过期的奶粉一般是卖不出去的，有人愿意买，多少钱卖都是赚，但是她不卖给我，只能说明还有人会来买，而且量不小，她心里有指望才没给我好脸色。”
“牛！”凌芳菲举起大拇指赞叹道，“赵大海买了半箱去，胖女人说她见过赵大海，以前偶尔会来买烟，好像就住在这附近。”
“告诉杨局长，人不用来了。”
“怎么，不找了？”凌芳菲很诧异，“这么一大片住宅楼，就咱俩，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半箱奶粉要喝多久？”康正义突然反问道。
凌芳菲一怔，似乎明白了康正义的意思，立刻给杨大柱打了电话。
“那现在该怎么办？”
“回去睡觉，晚上再来！”
凌芳菲直接蒙了，可她了解康正义，只好跟着。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康正义和凌芳菲再次来到隆鑫小区。
“仔细听着，看谁家孩子哭的厉害。”康正义说道，抬手哈了一口气，使劲的搓了搓。
晚风很冷，冻得凌芳菲直打哆嗦，她扫过一桩桩老楼，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俩人转了一大圈，最后站在9号楼下，“二楼！”凌芳菲瞪大了眼睛说道。
楼上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听起来让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康正义四处看了看，冲凌芳菲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凌芳菲在门口稳了稳心神，用力敲了敲门。
功夫不大，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警察！”凌芳菲答道，“有人报警说扰民，我们过来看看！”
沉默了有十几秒的功夫，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隔着门缝警惕的向外看着，凌芳菲亮出了证件，客气道：“大爷，家里孩子咋哭的这么凶？邻居都报警了。”
老头估计也看不清证件，见凌芳菲穿着制服，嘟囔了一句“一会儿就好了”，很不情愿的开了门。
房子不大，小两居，哭声是从南卧室传出来的，凌芳菲径直走了过去，一个老太太正拿着奶瓶哄床上的小孩，她显然累得不轻，满头的汗，半趴在床上。
凌芳菲扫了小孩一眼，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按捺着心中的兴奋，用嘴型冲康正义说了“春花”两个字。
康正义抬手挠了挠鼻子，示意明白了，然后冲老头道：“大爷，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老头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俺家孩子，邻居的。”
“邻居？”凌芳菲语气不善的反问道，“邻居的孩子为啥放你家？”
康正义瞪了她一眼，就听老头道：“六楼小赵的孩子，说是孩儿她妈跑了，他有事儿，所以放这儿了，还给了半箱奶粉，让我们老两口给照顾几天。”
凌芳菲掏出手机，找到赵大海的照片，递给老头，“是他吗？”
老头诧异的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凌芳菲。
“怎么不给他打电话，孩子哭成这样，别哭坏了身子。”
“哎，小赵走得急，也没给我们说怎么找他呀，他以前的电话号停机了。”老头沮丧的答道。
康正义踱步进了卧室，春花裹在一床碎花被子里，小脸脏兮兮的，没有半点儿血色，鼻涕和眼泪糊了满脸，两只小手不停的抓挠着，整个身子随着哭叫起伏着，额头上全是汗。
他没言声，冲凌芳菲使了个眼色，俩人来到门外。
“第一，立刻叫人接春花娘过来，不要引起注意；第二，让老杨安排便衣布控，赵大海迟早会回来；第三，买点儿好奶粉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