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锅镇位于春江市西南方向，距离市区不到六十公里，但是因为路上有雪，所以赵龙开得并不快。
顾念童因为一夜没合眼，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而康正义也只是坚持了不到十几分钟，捧着书也睡了过去。
赵龙从后视镜向后看着，忍不住偷偷的笑。
后座上的俩人睡得沉，顾念童枕着康正义的肩膀，而康正义则枕着顾念童的头。
赵龙闲着无聊，偷偷的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接近八点的时候，车驶入了东锅镇大团村。
这是一个差不多有四百多户的村子，看上去还不错，至少卫生搞得不错。
村头有几个老大爷，正背着手，沿着田间地头闲逛，偶尔扒开雪窝，看看下面的麦苗。
赵龙在村碑处停了车，也没急着去喊康正义和顾念童，而是从车上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冷冽却十分清新，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遥望着一马平川的雪地。
几个查看冬小麦的老爷子瞧见警车，不约而同的凑了过来，“警探同志，来抓人啊？”一个老大爷背着手，大声的吆喝着。
赵龙咧嘴一笑，道：“大爷，不抓人，过来了解点儿情况！”
“啥情况啊？”
赵龙也不知道康正义要来干啥，只好嬉笑着转了话题，问道：“大爷，今年的麦子咋样？”
“还行，这场雪很及时，来年呀，又是丰收年。”老大爷答道。
可能是因为老大爷的嗓门太大，也可能是康正义睡得脖子疼，他眯着眼睛从车上走了下来。
“康队，醒啦？”
“到了咋不叫我呢？”
“刚到，我就下来换口气的功夫，你就醒啦。”
康正义努力的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然后冲老大爷客气道：“大爷，跟你打听个人啊。”
“谁呀？”
“徐卫红，您认识吗？”
“徐卫红？”老大爷嘟囔着，似乎想不起来了，扭头看向其他几个老头。
有个长得很富态的老人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徐老八的闺女，嫁给杀猪的孙海英那个！”
“对，她男人叫孙海英。”
“哦，对对对，是俺村的，不过人都死了。”
“她不是还有三个哥哥在村里吗？”
“对，徐大国、徐二国，你们是来调查失踪案的吗？”
“失踪案，什么失踪案？”
“就是徐三国失踪案啊，还有徐华宁，徐晨羽......俺们村都失踪十几号人啦！”老头激动的说道。
“这么多？咋回事？”
“哎，别提了，这一年，俺村可不太平，徐三国他们都丢了，至于怎么丢的，没人知道。就说徐三国吧，刚开春那会儿丢的，那时候还没农耕，他打算进城去找点儿零工干干，可是走了就再没回来，徐大国他们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后来没办法只好报警了。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音信。后来，俺们村又有不少人进城找活儿，也没回来，弄得大伙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去找活干了。”
康正义有些印象了，他听凌芳菲提起过最近二队正在查的失踪案。
“大叔，这事儿我知道，有人在查呢，您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康正义安抚老头道，“徐大国他们住哪儿？”
“都住村东头，你要找他们的话，我带你去。”
村里人都热情，也都好事儿，几个老头争抢着在前面带路，康正义跟着他们边走边聊天。
赵龙开车在后面慢慢跟着。
村东头，紧挨着三幢大瓦房，老远一看特气派，为首的老头抬手一指，“那是他们哥仨的房子，紧挨着，从东往西，老大老二和老三，不过老三丢了之后，他媳妇带孩子回娘家了，房子现在空着。”
康正义看了看，前两户烟筒都冒烟，他想也没想，径直奔老大家走去。
走到门口，大门敞开着，一群老母鸡正在地上吃玉米粒，依着大门坐着个胖胖的妇女。
“大国家里的，有人找大国嘞！”
胖妇女一见警探和警车，立刻就慌了，头也不回的就往屋里跑。
“这娘们，跑啥你说。”老头埋怨着，跨步进了院。
从屋里走出了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长得很高，略瘦，大冬天的，也只穿了一件棉背心。
“大国，警探找你嘞！”
徐大国有些激动的看向康正义，“警探同志，俺弟是不是有下落了？”
“暂时还没有，我来是另外一个案子，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哦。”徐大国显得有些失落。
还是带路的老大爷仗义，将康正义等人让进屋里，又训斥着徐大国的媳妇给倒了几杯水。
康正义一进屋就觉得惊讶，屋里边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红砖墙、木屋顶，简单的桌椅板凳和大通炕，锅里像是正在熬猪食，满满的一大锅。
唯一的家用电器是一台17寸的彩色电视剧，正在放早间新闻，但是图像很差，新闻主持人的脸都扭曲的胖了好几圈。
新闻里正在报道光明医药集团董事长杜光明舍己救人的感人故事，反响非常强烈。
家里家外两重天，康正义在老远看着的时候，还以为徐大国家条件不错呢，大瓦房修得很漂亮，门脸也收拾的像模像样，没想到一进屋完全就是个毛坯房。
一个小男孩满脸漆黑，从另外一个屋子里窜了出来，大眼睛扑闪着打量着康正义等人。
康正义坐在马扎上，开门见山的问道：“徐大国，徐卫红是你妹妹？”
“是。”
“她人呢？”
“死了，都死了好多年了。”
“埋哪儿了？”
“埋......”徐大国结巴了，“埋哪儿我也不知道。”
“她死了埋哪儿你不知道？”
徐大国苦笑了一下，道：“俺真不知道，挺多年没和她来往了。”
“为啥不来往？”
“她看不起俺们呗，人家在城里赚钱多，活得好，咋能看上俺们这些穷亲戚呢！”
“她啥时候死的，你不知道？”
“有个七八年了吧，具体啥时候俺不记得了。”
“那你们为啥不给她收尸？”
“俺们收尸？”徐大国反问道，“她有男人啊，孙海英为啥不给她收？”
康正义算是明白了，以前他还有点儿不敢相信徐卫红无人收尸，现在一见徐大国就什么都知道了。
“行吧，那我就不和你啰嗦了，把徐二国叫来吧。”
徐大国在儿子屁股上踢了一脚，打发出去了。
没过多一会儿，徐二国来了，哥俩长得很像，就是年龄有些差异。
“好，你们都来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如实回答，就没什么问题。”
徐二国挨着徐大国坐着，一进门就开始抽烟，一直没停。
“大概是秋天的事儿了吧，有没有人把徐卫红的尸体送回来？”
“没有！”徐二国粗声粗气的嚷了一句。
徐大国急忙附和，“没有。”
康正义扫了一眼哥俩，没人敢抬头。
“我再重复一遍，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可以了。”康正义语气严厉的说道，“我估摸着应该是九月底或者十月初的事儿了，有人把徐卫红的尸体送回来了，有这事吧？”
哥两个谁也不答话了，全都跟死猪一样低垂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