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到达岚山水库的时候，季尘已经到了，四周群山环绕，林渐弯下身子抬起隔离警示带朝岸边走，季尘迎了上来：“木木，今天的案子你一定办的很过瘾！”
林渐看了他一眼：“取你的证。”
她说着走向死者，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还是让林渐皱了皱眉，她半跪在尸体前开始勘察。
“死者男性，身高175公分，年龄在45-50岁之间，角膜高度浑浊，静脉表面呈现绿色网状，面部出现少数水泡，头发脱落，死亡时间至少72小时，头部多次遭到钝器击打，伤口形态不同，可能是二次伤人也可能是团伙作案，尸斑上来看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具体的情况解剖后才能知道。”
季尘跟在林渐身后做记录：“行，那大概情况我去跟警局的人汇报一下，先过去了。“
林渐站起身：“好，尸体处理完直接送到科里吧。“
季尘点点头：”知道了！“
“等一下......”林渐叫住他，那人回过头，脸上全是不解：”怎么了木木？“
不知不觉间，她又想起昨天的事情，“报告一出我会亲自送去局里，不必派人来取。”
“好，我会转达。“季尘回应
“林小姐？”不高不低的男声从林渐身后响起
林渐转过身，眼前正是昨天来取文件，还整整迟到了三十分钟的人，“是你？”
那人半低着头：”我刚才看到背影都不敢确认是你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确实，案发突然。
“不好意思林小姐，昨天害你被雨淋了，我们是这个星期刚调到岚山市局的，所以不太熟悉路况，不过以后肯定会经常见面的，我叫章小录，章法的章，大小的小，笔录的录，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林渐一愣，这自我介绍，还真是不难猜到职业......
“你昨天已经道过歉了，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林渐就行。”
章小录开心溢于言表，在这里，除了他家那个冥顽不化的黑脸大王，其他人都还挺好相处的。
林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刚才说的你们是什么意思？”
“对啊！我和我老大，他叫陆时。”章小录回答
林渐顺着章小录的目光看过去，那人穿着深灰色T恤，外面罩了一件黑色中长款风衣，左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燃尽的烟头，眼睛盯着地面，眉头微微皱起......
“长得倒是不错，身材也还不错。”林渐心里想着
“昨天是警局人手不够，我帮忙跑一下，严格来说，这起案子算是我们在岚山市的第一起案子，我偷偷告诉你哦，我老大办案可厉害了，就是脾气相当古怪，要不是跟着他有肉吃我才不会背井离乡跑到这来呢！”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林渐耳边的滔滔不绝：“是吗章小录？听起来你对我很有意见了？”
那人双手插兜，皮笑肉不笑。
章小录立马陪上笑脸：“哪有啊老大！天地良心，我对你可是一百分的满意和服从啊！”
陆时把目光转向林渐：“早就听说岚山市局破案效率不高，现在看起来…“
林渐回看他的眼睛，语气稍有不满：“你什么意思？“
陆时耸了耸肩：”法医可是刑侦调查破案的核心啊，就你这样的能行吗？明知道案发地点是郊外还穿着高跟鞋，你是办案呢还是走秀呢？”
林渐第一次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憋出来非常没有气势的两句：“你跟我一起办案了？我行不行一双鞋你就知道了？“
陆时没回答，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留下两人在原地一脸懵相，章小录笑了两声忙打圆场：“他这人就这样，但是绝对没有恶意，平时他还是挺好相处的。”后面补的这一句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林渐扯了扯嘴角：“看出来了，说话挺犀利的。”
他笑得太刺眼了，林渐很难相信那个笑容不是在嘲讽她。
真是见鬼了，鬼知道她今天干嘛吃饱了撑的踩了双高跟鞋出门......
陆时走出一段距离，转头，章小录还在原地，俩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估计也不是好话，“章小录，你要自己跑回去吗？”
章小录扯着嗓子：“别啊老大！来了来了！”
“下次再聊啊，我先走了！”
林渐看着章小录往陆时的方向跑去，眉眼似笑非笑：“多欢脱一孩子，怎么跟了这么个毒舌腹黑冷脸男？”
她甩甩头，想起刚才那句尸体，她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
一回到工作室林渐就开始着手这具尸体，她把头发高高的挽起，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具尸体上，时间过去太久，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取证时间。
林渐理顺思路，“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正午两点至四点，抛尸的时间是夜晚十二点左右，新的尸斑出现后没有变化和转移，至于肠道和胃部时间过去太久已经无迹可寻。头上三处伤口，两处是来自同一个凶器二次击打，伤口呈爆裂状，第二次击打是致命伤，另外一处伤口呈细纹状、伤口边缘有断裂的锯齿状、创腔内有两块细小的玻璃碎片、应该是烟灰缸，鼻腔里没有泡沫、耳膜没有出血受伤，既然不是溺死的那被害者为什么会在岸边被发现呢？如果只是为了抛尸为什么不直接扔到水里，凶手并不知道尸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扔到水里更加不容易被发现甚至被发现后死亡时间也会根据外在环境改变，那时候取证会耗时更久”林渐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
她不察不觉间又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那个男人，她就那么众目睽睽的被他鄙视了，她不能释怀。
“木木，出来吃点东西吧！”季尘在门外喊她
林渐脱下口罩和手套边走边说：“你什么时候出去了？我都没注意。”
“是啊，你除了注意那具尸体你还能注意到什么？忙的命都不要了，从早上把你叫醒开始到现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吧！现在太晚了路上只有这家还开着，你就随便吃点吧。”
不说还好，一说林渐就感觉饿了，只是今天在工作室待太久了，呼吸间都是腐肉的味道，林渐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你先回去吧，我再熬一会，尽快把报告出了。”
季尘叹了口气：“看这节奏，今晚你是又要睡在这了。”
“天也快亮了，你先回去吧，睡醒了回来替我，我再回去睡。”
“行，那我先回去，你要是困了就趴着睡会吧。“
季尘一开始是不想走的，可他太高估自己了，也确实是熬不住了，天天日夜颠倒昼伏夜出的，要是继续这个节奏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得先牺牲了。
结果，季尘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他连滚带爬的进了浴室，心里想着：“完了完了，他今天不会因为左脚先进门就被开除了吧？”
林渐这里报告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她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好起身再给自己接一杯水喝。
刚准备坐下，门铃响了，林渐下了楼走过走廊推开大门“你干嘛不带钥…”
话没说完，已经收不回来了。
门外的人不是来接替她的季尘
是陆时———
陆时看着林渐，后者鼻梁上架着一副夸张的黑框眼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头发松垮的扎在脑后，有几缕碎发随意的散落在额前，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看得出来一晚上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她开了口：“你来拿报告吗？我马上就好。”
“你不请我进去等吗？
”
“奥，请进吧。”一夜没睡，林渐的脑袋有些重，思维也跟不上行动了。
陆时跟在林渐身后，楼道里只有脚步声，林渐觉得这个男人就是自带压抑气氛，他让这栋接待了无数尸体的处所变得更加阴郁了。
林渐清了清嗓：“我记得我说过报告出了会亲自送过去的。”
“嗯，我听说了。”
“那你这是…刚调了任急着破案立功？”
没人回答她，林渐觉得他俩这等级悬殊稍微扳回来一点了。
“你就坐这儿等吧，我再有二十分钟就能结束。”林渐指了指鉴检室门口的一排长椅
“你让我一个人坐在这么冰冷的凳子上连杯茶水都没有，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林小姐？”
林渐显然又呆了一下：“那你请便吧，我赶时间，饮水机在那里杯子在旁边麻烦你自助一下。”
陆时没去倒水，毕竟他也不渴。
他坐到林渐对面，看着电脑前的女人，那人手指纤细，此刻不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林渐算的很准确，整整二十分钟的时候她把报告交到了陆时手上。
陆时大概翻看了一下，还不错。
“走吧”
“去哪儿？”林渐问
“你不回去睡觉？”
“奥，回。”回答完陆时她又变得懵懵的
两人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季尘回来了
林渐：“你来的刚好”
“木木，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我这一觉睡的有点久，让你受苦了。”季尘装作懊悔无及的样子
“行了吧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是要告诉你最近别有事没事给我打电话，天没塌就别找我。”
林渐说完又想了想：“算了，天塌了你也别找我，有事你兜着，我要休息。”
“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季尘在她身后哀怨
走出大楼，林渐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木木？”
林渐的反应比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要精彩，她看着陆时：“你叫我什么？”
“我送你回去吧”陆时答非所问
“不用麻烦，我家就在马路对面。”
“但是这没有人行道，你要走到前面那个路口不是吗？”
“那好吧，麻烦你了。”林渐现在确实一步路都不想走了
林渐盯着车里的檀木色内饰，生怕眼睛一闭就睡着了，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林渐也并不觉得尴尬。
“哪一栋？”“最里面那栋”
“哪一层？”“十七层”
林渐看着陆时，又被套路了。
“等着我送你上楼呢？”陆时开口
林渐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上去了。”
陆时倒车离开
岚山市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雨，今天终于放晴了，刚好，他心情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