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萑苇,九月授衣,时间在或清醒或混沌中一天天流连不返。明天就正式进入大四了。
从上次和阿祸吵架生气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经过我百般认错道歉,最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阿祸再没生过我气,坏消息是阿祸至今没有原谅我。
每天早上或者晚上,她仍会照常和我互致早晚安,也会简单地聊上几句,但仅止于寒暄。除此之外,她不会发我或者回我任一条消息。我给她打电话她也照接,但也仅止于寒暄。每当我先说些其它的,她总会以一句“我又不管你”而挂断。
我那句“那你管我”太过伤人,说出这句话时我一点也没有想过,没有阿祸事无巨细无微不至的管着我、督促着我,那从我高一沉迷小说开始,从我高二沉迷三国杀开始,从我高三沉迷LOL开始,从我被喜欢的姑娘当备胎开始,从这些任意一个沉沦的悬崖边开始,如果没有她及时地拉住我,我早就已经坠入人生的深渊了。
好在,就要开学了,阿祸也已经坐上回校的火车,明天早上就要到了。又是一年的朝夕相处,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我当面道歉悔过,或者,表白之类的。
这一个多月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我再也不想经受这样不清不楚没名没分的思念和折磨了。但也多亏了这段不好受,刺醒了我。以前的我总害怕如果说出口会失去她这个最好的朋友——就像隐形人一样,但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不缺朋友,我只缺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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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个偏僻小县城来上海只有两班火车,一班是上午十点出发,晚上十二点到上海,另一班是下午四点出发第二天早上五点到上海。十二点到的话公交地铁早停了,就算打车回学校宿舍楼也关门了,所以我们一般都选择坐第二趟车,上车了睡一觉醒了就到上海了,某种意义上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方便又快捷。
也方便了我去接她。
但是早上五点多,意味着六点开门的宿舍还出不去,意味着五六点运营的地铁还坐不上,所以我要想去接她,就必须提前一天出去,在外面过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地跑去火车站等她。那么在哪对付一夜呢?
找家宾馆住一夜的想法首先就被我pass掉了,经费不足,下一位。
找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或者餐厅坐一晚?我仔细思考了一下,首先我拉不下脸,其次坐一晚上硬板凳的美妙经验我是体会过的,当年第一次放假回家时年少无知买了硬座,坐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浑身真的是散了架一样,脖子都扭到了疼了好几天。我可不是抖M,pass,下一位。
想来想去,我甚至想过在一家浴室里泡一夜的智障主意,还好位于南方的上海及时制止了我。
最后,当我看到眼前的电脑时,我才突然福至心灵:我可以找一家网吧,开个包夜啊!这个我曾经可是很熟的(莫名骄傲脸)!
要知道,我上高三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可以说是就住在网吧了。白天睡完上课和下课,饭让朋友带个馍夹菜凑合对付过去。等到了晚自习下课,睡精神了的我就直奔网吧包夜。学校附近的网吧还特便宜,8块钱包夜,能从晚上九点一直玩到第二天九点。
我当时着魔到什么程度呢?那时候我的包里装的不是书,也不是寂寞,装的是拖鞋、毛巾、干净袜子、牙刷牙膏,甚至还常备一个苹果和一盒牛奶,坚决拒绝泡面外卖不健康食品,这么说我还挺养生的哦。
在我“养生”养到昼夜颠倒、精神萎靡、身体巨差、成绩暴跌、老师都快要叫家长的时候,也多亏了阿祸及时发现,辛辛苦苦把我捞了回来。反正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通过宵,甚至网吧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因为她说无聊让我去教她玩LOL。
为了她立戒,看来也要为了她破戒咯。
话说回来,其实选择去网吧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首先最大的优点肯定是便宜,即使是在现在的上海,包夜的价格也就是三四十块钱左右,还没钟点房的一个钟贵。其次座位相对来说也很舒服,不管是趴着还是仰面躺着还是侧身蜷着都可以,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找个没人的包厢睡里面的沙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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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整,我打着哈欠从网吧里走出来,很困。和设想的不太一样,我之前考虑的条件都是睡着以后如何如何,但我忘了考虑一点,能不能睡得着。
有两个奇葩的哥们,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来开黑吃鸡的。如果他们不是来开黑的,可他们俩说话的内容明显是在一起打的。而如果他们是来开黑的,那他们为什么坐得相隔那么远,足足隔了能有四五排。薛定谔双排的俩哥们交流全特么靠吼,吼了足足一夜啊!
总之哈欠连天出门的我庆幸地在想,还好阿祸不是来上海旅游的,不然我这状态怎么给她当导游啊,导到黄浦江里我都毫不稀奇。
但至少现在还是能顶得住的,我走到火车站南广场的东南出口,掏手机一看才五点十几分,还有十分钟火车才到站。下了这趟车一般都会从这个出站口出来,所以我也不用担心等错地方。
旁边的肯德基倒是开的挺早,我进去买了两杯热豆浆,拿在手里,继续回到出站口在外面等着。
没多久,就看到提着行李箱的阿祸出了闸机,还没看见我。我赶快绕了一圈绕到她后面,然后猛地跳出来:“surprise!”
她吓了一跳,见是我,脸上当即浮现出笑容,但只一瞬,就被她板住,脸上换成了冷冰冰的神色:“干嘛?”
刚才的笑容我看的真真切切,明白现在的冷淡只是她的伪装而已。于是我放下心来,抢一样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把豆浆递给她:“喏,温温的不烫。”
她继续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接过豆浆,轻轻抿了一下吸管,眼睛倔强地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现在真正地放下心来,她没有生我的气,不然的话,别说我拿着她的行李箱,我就是拿着她的所有化妆品,她都不带回头看一眼的。
我赔笑道:“看在我这么早来接你的份上,别生我气了好不好。那天是我嘴贱,嘴笨,嘴该死,你看,为了表示悔过,我已经罚我的嘴一个月没吃过好的了。”
“哼!”她哼出一个鼻音,“油嘴滑舌没用,我才不管你!”
“没油嘴啊。”我很冤枉,“我刚喝的是豆浆,没喝油,哪来的油嘴嘛?”
她这下子绷不住了,一下子笑出来:“你……哎呀你怎么还这么讨厌啊!”
我连忙顺杆爬:“不生我气啦,我就说嘛,我家阿祸这么善解人意开朗大方,怎么可能会生我的气。”
她像是被我揭穿了真相,恼羞成怒地在我胳膊上狠狠掐着:“不准喊痛!我要把这两个月没掐的全掐回来!”
现场只传来我断断续续的声音:“哪会……嘶……哪会痛吗你……你看我笑……啊……得多……嘶……多开心!”
掐着掐着,她看着我挤满笑容的脸,突然停了手,一撇嘴,抱住我:“对不起阿福!对不起!我不该……”
我赶快搂住泣不成声的她安慰道:“没事没事,是我不好才对,对不起该是我说才对。”
她哭得停不下来:“阿福我好想你,我不该不理你的,我好后悔……”
揉了揉她的头发,是熟悉的感觉没错了,我又捏捏她的脸:“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别哭了,再哭妆都花了。”
这句话的效果果然立竿见影,她奋力反驳:“屁!我这是天生丽质!素颜!”
我一手拉着拉杆箱,一手拽着斗架小公鸡一样的她:“走吧,地铁估计开了!”
走到地铁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在她好奇的眼神之中,从兜里掏出了两张交通卡:“你走的时候不是说交通卡丢了吗,当当当我这正好有两张,一张钱多,一张钱少,来,看你都挑到哪一个。”
她嘿嘿一笑,手指在我递到她面前的两张卡上面来回点兵点将:“谁,和,阿,福,一,样,傻,我,就,选,谁!好就你啦!”
她唰地抽走选到的卡,拉着我催促道:“快去过闸机,看我选的是多的还是少的!”说完,也不等我,像孩子一样在我前面蹦跳着,欢快着。
这时候一股情绪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叫住她:“阿祸,晚上一起去吃饭吧,我有些准备好久的话要对你说。”
她蹦跳的脚步渐渐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我,仿佛她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我们静静对视了片刻,她的脸上绽放出我前所未见的笑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