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只管将夹着菜往嘴里送,不与周围任何人有交流,因为在那个人面前,他做不到和别人自由地交流。
“时间啊,外婆问你啊,这些菜烧怎么样?”
“好吃啊,特别是这个小青菜好吃极了。”
时间将嘴里的菜嚼完,又对外婆一笑,一听时间的话,外婆倒是得意极了。
“唉哟,那就多吃点。”
“哼,那小青菜就是后面菜园的,拿大粪灌的。”
外公的话刚说完,外婆又是犀利地一撇,外公便不在多言,只看了眼时间,又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饭。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说些什么呢。”
“别理那个老头子。吃,吃。”
时间听得老爷子的话,只是尴尬地笑笑。盯着碗里一堆的青菜,只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选这些素菜来夸,挖坑给自己挑。不吃,又对不起外婆;吃吧,一想到小青菜是拿那东西灌的又下不了嘴。
与自己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时间决定还是吃掉,刚吃,那脸色就难看极了。看着时间这幅样子,桌上的人都似有似无的露着笑脸,而老爷子更是笑出了声,祁望舒的神情倒也和缓了几分。时间一言不发,也苦笑着。姜老头,给他等着,他一定要他好看,等着吧。
吃完晚饭,洗完这件事在姜小苓的怂恿之下就交给祁望舒了,祁望舒立马哀叹起来,又无奈,时间想着可以和解,便帮着收拾碗筷了。
“我来帮你收拾。”
祁望舒没有回答,只是装作没听见时间的话,自顾自将菜端回了冰箱,时间权当他是答应了,便开始收拾碗筷。而那人依旧坐在那里没走,时间装着没看见的样子,从他身边收走碗筷。刚准备去收,那人便将时间的手按住了,他用一副很沧桑的声音对时间说:
“你,不准备和我谈谈吗?”
时间看着那只被他按住的手,又冷眼扫过他的脸,迅速地将手一抽,又冷声道:
“你别碰我,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将碗筷收拾了,时间便迅速离开了那个人,朝外面的池子走去。而那人的眼里,却是说不尽的凄凉。
时间将收拾来的碗筷一并放入池里,祁望舒没有看他,他便只好拿来手套在她旁边开始刷起碗,一边刷碗,一边看着祁望舒的脸色。见着祁望舒的脸上平静了许多,时间才开口道: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该这么说你的。”
听见他的话,祁望舒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望了望时间,时间立马低下头去。祁望舒笑笑,淡淡道:
“没事。我也有不对。”
时间依旧低着头,默默刷着手里的碗。祁望舒只在一旁看着他,没有一丝的情绪,她又开了口:
“玩游戏,不是不务正业,更不是不学无术。特别是他能给你带来快感和荣誉的时候,呢种感觉,真的,你无法体会。”
“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一整个人是有意义的,你知道吗?”
时间瞥了一眼祁望舒,微微点头。而祁望舒却只是冷笑,又道:
“你根本就不懂。我不像你,是个读书的料。就因为成绩不好,所以做什么事,都要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的指责,受你们的诋毁和谩骂。”
“就因为成绩不好,就断定我是个废人,我就一无是处,呵,很可笑,不是吗?”
时间没有答话,他只静静看着祁望舒,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因为他也是祁望舒口中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中的一个。碗洗净了,祁望舒将手擦净,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盒,里面装的是烟,她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了时间。
“抽吗?”
“不了。”
见时间摆摆手,祁望舒倒也没强求,自顾自点了一支烟,开始抽了起来。
“还真是好学生呐。”
祁望舒笑笑,没有再作声,而在烟雾缭绕之中,时间隐约看得见,祁望舒的眼里泛着泪光。
“我就是学习不好啊,我犯了错吗?”
“要这样对我......”
时间没有作声,慢慢走到祁望舒的身前,将她手里还没燃尽的烟一把抢过,摔在地上踩灭了。祁望舒有些惊讶,抬头看着时间,时间也看着她,只吐了四个字:
“不准抽烟。”
“我抽烟关你什么事。”
“害人害己。”
祁望舒只是笑笑,时间坐在祁望舒一旁,他朝上看着,没想到这里的天是这样的幽邃,天上还有零零散散的星星,忽闪忽暗。
“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时间望了望旁边祁望舒,祁望舒没有回答,只是和他一样,朝上看着星空。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很调皮,打架,抽烟,喝酒,什么都干过,就是人们眼中不折不扣的坏小孩。”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他的母亲很疼他,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可救药的时候,只有他母亲还护着他,把他往正道上引。”
“然后呢?”
祁望舒突然发了话,时间望了望她,笑了笑,又继续说下去。
“后来,这个人的命不怎么好,他母亲因为一场病死了,只剩他一个人活在世上,他从那天起,就每天躲在房间里痛哭。”
“又过了段日子,他便开始发奋地读书,因为他母亲生前,就希望他用功读书。”
“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祁望舒似乎真被他这个故事带动了,眼里也没了泪光,听得倒是聚精会神。
“他还真凭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他们那里最好的学校。”
祁望舒摇摇头,根本不相信时间说的这些话,时间看着她那种难以置信的样子,又说:
“所以,没有人是天生的读书的料,也没有人天生的学习不好。”
“只要你有信念,并一直去努力,读书这条路是一定走得通的,只是你,选了条比读书更难走的路。”
“你不就是天生的读书的料?”
祁望舒疑惑地望着时间,时间噗嗤一笑,站起身,再说也没有很大意义,他不知道祁望舒到底有没有懂。
“天冷,洗个澡,就睡觉吧。我回去了。”
时间刚准备走,又想到了些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糖,递到祁望舒手里。
“以后少抽烟,要是想抽,就吃糖。把你烟拿过来,没收。”
“好。”
祁望舒接过糖,将那一盒烟扔给时间,看着时间离去,又望了望那零星闪烁的夜空,他说的那个男孩,就是他吧。
夜深了,时间还是睡不着,在那张床上翻来覆去,他索性起了身,坐在房前的门槛上,望着天井外的星空。冬天的外面,还是夜里,不是一般的冷,时间只套了件袄子,呆呆看着外面。
“哟,小乖乖,怎么还没睡哎。”
外婆的房门就在对面,借着天井的射进来的光亮,只见外婆窸窸窣窣将门带上。外婆用着手电筒的灯晃在时间身上。
“外婆您这是干嘛去?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哦,我去看看后菜园的门关上了没。你早点回去。”
时间乖巧地点点头,外婆便将手电筒的光移走,慢慢走出堂里。时间依旧不愿回去,等外婆关好门,见时间没去睡,又朝时间这边走过来,和时间一样,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在这望什么呢,快回去,不然要感冒了。”
“外婆,听说死去的亲人都会升到天上,变成星星永远挂在黑夜里。是不是这样?”
外婆没有搭话,脸皱起来,看着外面的夜空,又看看时间,拉起时间的手,轻轻地说道:
“小乖乖,是不是想你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