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一）
出了星月马场，尚离一阵的失魂落魄，任由马儿驮着自己信步的走着，夜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下来，旷野里一片寂静，难得的在夜色下能看到有一处似有水草，马儿便朝着那片水草走去，尚离也不管它任由它走过去，荒原里的风刮在脸上有如刀割却也不及尚离的心寒。旁边正有几棵胡杨，尚离倚树而坐，看着马儿饮水、吃草心情却是无比的烦乱。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一道小石子不轻不重的正好砸在尚离肩头上，他也全不在意。
“柳哥哥，你是为何事这样失魂落魄？刚刚若是你的敌人打过来的暗器，你可能就没命了！”随着这一道俏皮的声音玉玲珑已经小雀般的来至尚离面前。柳尚离看向玉玲珑，也不觉得多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啊，暂时住在这里！”玉玲珑说着也一下子坐到尚离旁边，眼睛也看向前边的马儿，“恩，星月马场的马，难怪柳哥哥你这样失魂落魄，是去见过碧儿姐姐了吧？”玉玲珑嘴上这样潇洒的问着，心中却着实疼了一把，她心心念念的柳哥哥，而柳哥哥心中所思的人却从来不是她。
“这里一片荒漠，你住在这里？你爹爹呢？”尚离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爹爹去昆仑拜访他的朋友了。”玉玲珑轻松的答道。
“他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荒漠上？”尚离不解的问，看一看这周围的荒凉，时而还会有大漠狼群出没，再往西北方向还会有野蛮的善于骑射的游牧部落，这玉爹爹竟放心把自己的女儿一个人留在这？
“这有什么的？我都习惯了，爹爹是固守不住一个地方的，他自由惯了的，他喜欢走，所以我不能因为自己就束住他的手脚吧？再说，爹爹也说了江湖儿女就是要经得起历练与摔打的。”玉玲珑说完一个轻松俏丽的笑靥看向尚离。也不知为何看到这样自立坚强的玲珑，尚离竟也不自觉的心情好像好了许多。
“走吧！”玉玲珑说完一个爽利的站起身。
“嗯，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尚离倒也不挽留她。
“是我们一起回去！”说时玉玲珑已经作势要拉他起来。
“跟你回去？你一个女孩子？”尚离哪里会跟她走？
“哎呀，怕什么，都是行走江湖的，再说去我那里有的是住的地方，又不是让你和我同住！”玉玲珑说着已经欢笑着拉起尚离的手。尚离被他拉住倒也顺其自然的走着，两人到水草边又牵上了马儿借着月色便朝荒漠深处走去。
不过半柱香时间玉玲珑便将尚离带到了她的住处，远远看去像是一片不少的荒草木枝搭建的房屋，待走近看时，小院外大门处还立有一面旗子，上面“玲珑客栈”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你的客栈？你不是......？”看到这几个字尚离倒是心中有些惊讶，这小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到少能力？
“嗯，是呀，上次不是说要同爹爹去西域么，这不是走到这没盘缠了，正好这里有家荒废的客栈，我就捡起来打理了一下，随便赚些上路的银两。”什么样的事情从玉玲珑嘴里说出来都是轻飘飘的。这倒使柳尚离更惊讶了，本来一个妙龄女子在这样荒漠里独处就已经让人惊心了，没想到这玉玲珑竟然还开起了客栈，要知道能到得这大漠里来的多半都是些流寇、马贼、甚至是些亡命天涯的亡命之徒，她一个年青貌美的女孩子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能力？她的功夫尚离是知道的，至少连武林上的高手都算不上。
玉玲珑爽利的将马儿牵过来拴在了房子后边的马舍里，动作甚是熟悉干练。“进屋吧柳哥哥，你自己到角楼上找间客房吧，喜欢哪间就住哪间，反正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客人，我去做饭！”
尚离打量了一下这客栈的四周，甚是简陋，能听到此刻外面寒风的肆虐，会有砂石被风卷起拍打在门板上的“噹噹”响声，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沙漠苍狼的哀嚎声，不禁在心里佩服起玉玲珑，玉玲珑这边也麻利，开水已经烧好了，叫了尚离来这边坐下“柳哥哥你且先坐，饭菜马上就好！”
不一刻时间玉玲珑已经端上来一盘兔肉，还有不知她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酒，“大漠荒凉，只能是就地取材了。”玉玲珑端上食物有些不悦的说道。
“像我们这样行走江湖的多半不都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现在有口肉吃又有酒喝已经是美事一桩了！”尚离倒比刚刚洒脱了许多，不得不说玉玲珑这性格还真是能感染人。
“对，能和柳哥哥同一桌吃饭，着实高兴，柳哥哥今日你我就一醉方休如何？”玉玲珑又眉眼笑开来。
“小女子家这么好酒？这荒郊大漠的，常有流寇、狼群的万一真喝醉了被狼吃了怎么好？”尚离也开起玩笑来。
“有柳哥哥在什么盗贼流寇的还不都得是你的手下败将，想不想留他们的命还得看本姑娘的心情呢！”玉玲珑说的娇俏，手上已经填上了两杯酒，“柳哥哥你尝尝，这可是苗疆盛产的毒酒，我费了好大劲才拿回来的，你尝尝看！”
“嗯，早闻听苗疆的毒酒天下闻名，没想到刚一下山就能有幸尝到！”尚离说时已经轻尝了一口，又微一打量玉玲珑“你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这里独自开店，不怕么？”
“这有什么？我虽说年纪轻，可也算得上是老江湖了，什么阵势没见过？就像当日在紫霄峰上我不也是尽我所能退敌来着？”玉玲珑一个娇笑，眉眼好看的看向尚离。
“嗯，说到这个，还真是要感谢你呢，亏得有你相助才能退敌！”尚离认真的说道。
“柳哥哥你可别这样说，我没做什么，都是叶三哥，若不是他引渡真气，我就是空会心法有什么用，不过，说起来，当日叶三哥好吓人的，他伤的太重了，不知道怎么样了？”玉玲珑担心的问道。
“嗯，师傅为他渡元气救命了，已无大碍，但是这一次他所耗真气过重，伤及了内脏，需是要静养上许多时日了。”
“那就好，能活命就好，你不知道当时......”正说着还不待说完却听到外边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处飞快的朝她客栈的方向奔来。本来江湖之中夜里行路也不少见，可这马蹄声能明显的听出焦急杂乱来。玉玲珑听到声音已经放下碗筷仔细的听起来，此时的仔细谨慎倒不似她平常欢快洒脱的样子。柳尚离自是依旧安稳的吃他的饭。
“听这阵势十有八九是打架的？”玉玲珑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屏息凝神的听着。
“一会他们过来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尚离一边喝下一口酒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
果真，不一刻，院落外一阵马嘶长鸣，这群人已经来至院中，听上去有五六匹马的样子。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没有人？”一阵粗拉的喊门声仿佛要把房子震碎一般。
“别敲了。来了，再敲房子要敲坏了。”说时玉玲珑已经走至门前，同时短剑也已经在在身后藏好，也不知门外是一群什么人，看着阵势可是来势汹汹。
门刚一打开，为首的彪形大汉已经一道大步跨进来，也没多看玉玲珑，“有没有啥吃的，给哥几个都端上来！”话语粗糙霸道。随后跟进来的汉子却一进门间一双鱼眼便盯在了玉玲珑脸上，随即一个诡笑“好精致的小娘子啊？”色眯眯的话语让人一阵心中不爽，说话时手已经飞快的在玉玲珑的小蛮腰上掐了一把，惹得玉玲珑一道白眼。刚要发火却又压住了怒气，转笑道“几为客官里边请，我这就去准备。”说罢已经转身朝厨房处走去，心中道，本姑娘且先忍你一忍，看看你们是哪路神哪路妖！
小屋里同时进来这五个人顿时倒显得拥挤了许多，这五个汉子选定了中间的位置坐下，只见这五人都是身材结实，面色黝黑，看那肤色面貌坐行举止也知是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其中为首那人约有五十上下，面色极黑且额上有些深浅的皱纹，那一双大手像是干裂死去的树杈一般。其余四个汉子分别坐在两侧，这四个人看上去最年轻的也有三十五六的样子。
其中一个汉子发须看上去极是邋遢，衣服更是皱皱巴巴，开口说话时一口黄牙甚是恶心，只见他朝尚离这边瞟了一眼，语气里一个不屑，看着人年纪轻轻，一席白色衣衫，面似冠玉，举手投足间不失金贵，尚离却并不看他们，只是自顾的饮着酒品着菜，好像这几个人不曾出现一样。只听这人说道“啧啧，自不量力的人是越来越多了，看看嘴上黄毛还没退净呢也要去凑热闹，就这样的还不是去一个送一个，去两个送一双啊！”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可以肯定他们是认为柳尚离也是要去参加的。
“老三，就说你话多，谁爱去送命干你什么事？到哪都改不了多嘴多舌毛病。”刚刚那个偷占玉玲珑便宜的汉子训斥的口吻说了一句，不用多猜，就这人对刚才所谓老三的语气也知他应该在几人中排行老二的吧？那个被称作老三的被训得几分不服气却也什么都没说。
“你们说这绿柳山庄不是做买卖的么？怎么和武林搅上了关系？”五人中坐在最左手边的年纪稍轻一点的男子说道。
“这谁能说得清？江湖上有传言说绿柳山庄是什么买卖都做的，再说就算是人在江湖不也得吃喝拉撒？只要吃喝拉撒就得花银子，涉及到银子的地方就有买卖。”那老三一边说时一条腿已经翘到了凳子上。
“可若是赚银子自是没什么，可是她为什么自掏腰包出赏银？还什么‘斩孤大会’，这几年有多少人想杀了那孤鹏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呢，可到了呢？还不是被那东西伤的伤杀的杀？”老三有些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
“这么多人要去杀他，就算杀不死他，那也总能伤他个七八分，到时候指不定就被谁捡了漏了呢？到时候赏银还照拿，想一想有了这笔赏银我罗老二娶上几房媳妇都够用了。”那老二说着好像银子就已经在那等着他取一般，美滋滋的眼睛还不时的往厨房那边瞄。这时只听坐在右边最边上的从进门一言不发的男人不急不缓的说道“二哥，那边你就别瞄了，这样的小娘们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就说这荒郊大漠，鸟不拉屎的地方没点看家子的本事敢在这开客栈？”这人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想来也该是几人中的智囊了吧。
“那又怎样，不过一个小娘们儿，还能是妖不成？天底下还没有我罗老二消受不起的女人呢！”这罗老二愤愤的不屑一顾的说着，还要说什么却听那为首的老大开口道“行了老二，老五说的有理，先别琢磨这些，想想怎么能杀了孤鹏是正经，等杀了他回去什么高的矮的扁的圆的不是由着你挑？”
“还是大哥知我，到时候我可得去秦淮河上好好快活快活，要说秦淮河上那些个小娘子，一个个的那水灵劲好像一使劲都能掐出水来，那媚眼，那小腰......啧啧.....”罗老二一边说着一边好像已经置身在秦淮河上了。
“让几位大侠久等了！”说话时玉玲珑已经端上满满一盘子烧的红鲜鲜的肉来，脸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那罗老大眉头一皱“这什么东西？”“不好意思各位大侠，这里是荒郊大漠又这么晚啦，实在找不出什么更好的食材，就地捉了几条蛇，各位就将就着先填了肚子吧！”说话时玉玲珑又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蛇肉也行，掌柜的说的对，大哥就将就一下吧。”左手边那个年纪轻点的说了一句。
几个人便也不再计较什么肉了，都围桌坐下来准备吃饭。
玉玲珑刚刚在后边也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本来这房子的隔音也不好，这几个人嗓门又大想不听到也难。听到了自然要打探一番，便端上一壶酒走上前去“我听几位大侠的口音是从东边来的吧？要去为民除害杀那个魔头？”
“你想知道小娘子？”罗老二一看到玉玲珑眼睛都放起光来“那就来给我添酒，伺候好了二爷我就告诉你！”说着还趁机摸了玉玲珑的手一下。
“呀，罗二爷是吧？你不想告诉我就算了，何必还要难为我这个小女子？我也就是个做个小店糊口的，可比不得二爷你见过的那些个花魁牌首，既不会说也不会唱，脾气又不好，万一哪一句说错了再惹怒众位大侠可就是不好了！”说时玉玲珑还是把各人的酒杯都满上了。
“还是个人精呢，真是对了二爷我的胃口了。”说时大手便又要伸过来揽玉玲珑的腰上，玉玲珑一个闪身轻巧的躲开了，接着目光又转向罗老大，求救的眼神倒是惹人怜惜，罗老大眉头略皱粗拉一吼“行了，赶紧吃饭，吃好了就早些休息，明早还得起早赶路。”被老大这样一吼，罗老二虽是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和大哥硬着来。
几个人吃着喝着，玉玲珑也不想再以身试险了，便转身上楼还是找她的柳哥哥去，楼下这样的情形尚离自也是不能睡，等玉玲珑上来敲了门“柳哥哥，你还没睡吧？”玉玲珑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正好看看玲珑老板怎么和这几个客官周旋呢！”说时柳尚离已经打开房门，玉玲珑一个顺势钻进房中，“柳哥哥这是打趣我！”“不过我猜玲珑姑娘对付这样几个人还是有办法吧？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开店了。”说着柳尚离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来悠闲的喝起来。
“办法么？没想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他们若是敢欺负我，那也不能怪我一个弱女子回复他一些暗招子了！”她这略有所思的一本正经倒让尚离心情一好，却也想不到一个小女子竟大咧到这般地步，不禁怀疑她这十几年是怎么在江湖上混迹的。
“嗯，”尚离也不再打趣她“我看那个罗老二心怀不轨，夜里你还是得提防他。”
“我刚刚略微试探了一下，我猜他武功也就平平，他若想来惹我多半得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这样的泼皮无赖我倒是见得多了，若是那样，你就瞧好吧，他占不到便宜！”说时玉玲珑一个得意的仰脸，如沐春风的笑眼看向尚离，这份自信倒也让尚离心情大好。
“不过，最近这江湖上是怎么了，先前的摩罗门居然公然挑衅你们紫霄观，现在那个绿柳山庄又蹚上了大漠孤鹏这浑水，还什么‘斩孤大会’，孤鹏是什么人？准确的说是人是妖还不知道呢，多少武林上的高手都没能杀得了他，就凭他们几个？”玉玲珑说到这倒是喋喋不休。
“怎么？见多识广的玉玲珑也没见过孤鹏？”尚离倒也是有打探的意思，毕竟他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孤鹏的事来的。
“若是有那样的机会我还真是想见见这个被江湖中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孤鹏。”玉玲珑对着窗外吁了口气说道。楼上两人说着话，楼下几个人也喝得微醉了。玉玲珑见状便下了楼将几个人带到楼上的客房。自便转身下楼去了。
很快楼上便是鼾声大起，本来楼上睡着这样的几个人玉玲珑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一听到鼾声就更是全无睡意了。约么到了半夜时分，玉玲珑一点睡意还没有，借着月光却见窗外一道身影蹑手蹑脚的朝玉玲珑的房间摸过来，玉玲珑美目惊大的盯着这身影，果然，是江湖上最过寻常的迷香，不禁心中腹诽“能不能换点花样？”这窗外的罗老二放过迷香便又点开一点窗纸朝屋里看来，见床上一条鼓起的似乎人形，不禁一阵兴奋，“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哪有老大老五他们说的那样鬼道？”腹诽了这一句脸上一道淫笑“小美人儿，我来了！”这样说着身体已经破开门夺进房中，怎知两腿刚一迈进房中只听“唰”的一声一道冰凉的短剑已经贴在了脖颈上。有刀架在脖子上，罗老二也是一惊，忙转换了语气“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可不敢杀人，可我手中的剑好像不听我使唤呢？”玉玲珑凑近他耳朵故意阴阳怪气的吓唬他，同时手上故意的一抖，吓得罗老二身子也跟着一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