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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复仇的路

伍子胥从楚国来到吴国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在来到吴国之前,伍子胥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的,这一点,可能很少被人提及。为了更立体的去了解伍子胥这个人以及理解他日后所做的一些近乎疯狂的事,我觉得他的这段经历是有必要展现在大家面前的。

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伍子胥流下了痛苦的眼泪,而在一滴滴痛苦的眼泪背后,则是一双坚定的眼睛和一颗燃烧的心。

父兄的死不可避免,复仇的心不可冷却。

吴国实力强盛,且世代与楚国为敌,所以投靠吴国以对抗楚国,是最合适的选择的。不过,吴国虽好,但此去吴国路途遥远,且要连续穿越楚国的城邑,稍有不慎,便又会落入楚平王之手,所以,此行得万分小心才行。

就在伍子胥为以何种方式前去吴国而苦苦烦恼的时候,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被楚平王驱逐的太子建,听说他此时在宋国。

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父亲的学生,身为楚国前太子的他,名气肯定要比自己大得多的。所以,何不先去投奔他呢,想必他对楚国的恨也不少,这样多一个盟友则多一点成功的概率,更重要的是,有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随即,伍子胥便自楚国来到的了宋国,也见到了太子建,但是很不幸,此时的宋国并不安稳。

宋国国君宋元公不得人心,以至于宋国向氏和华氏两大家族联手导演了一出反叛大戏。首先,华氏成员华亥称病卧床,听说国家的肱骨之臣生病,宋元公的几个兄弟和儿子便纷纷前来看望。然而,当宋国公室群公子来到华亥的家时,并没有看到奄奄一息的华亥,相反,站在他们面前的华亥甚至还有点生龙活虎。

这不是骗人吗!这当然是骗人。

但是,宋国群公子还没有因为受到华亥的欺骗而生气的时候,华亥却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一声令下,宋国群公子便都成了华亥府中的阶下囚。并且,抓了他们还不罢休,华亥一口气还连杀了其中的八个人,这其中有宋元公的兄弟,也有儿子,还有支持者。

华亥想谋划什么事,宋元公浑然不知,而面对穷凶极恶的华亥,宋元公也并没有选择出兵攻打。而是只身一人来到华亥的府邸,请求他释放那些被他囚禁的人。

宋元公抱着一颗真心前来,但华亥并没有回报以真心,他不仅没有放了这些人,就连宋元公也被他一并关了起来。

这回真全搭进去了,不过,好在事情还有转机。

宋元公被挟持,直到他的三个儿子太子栾和两个同母弟弟公子辰和公子地来到华亥的府邸交换宋元公做人质,宋元公才得以逃出华府。

经历了一番磨难,方才醒悟世间险恶,宋元公随即也把华亥的儿子给扣下了。

这回大家手里都有人质了,该好好坐下来谈了吧!

宋国在闹着内乱,自然是没空搭理太子建和伍子胥这两个流亡之人的,于是,他俩很识趣的离开了宋国,来到了郑国。

来到郑国后,在这里,太子建和伍子胥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就连郑国的国君郑定公本人也表示很喜欢太子建。然而,郑国也不是长久之地,于是,太子建和伍子胥二人又离开郑国来到了晋国。

在晋国,太子建和晋顷公展开了深入的交流,像在楚国怎么被害的,在宋国又看到了什么,以及在郑国经历了什么,统统督说了出来。于是交流过后,两人便有意展开真诚的合作。

而晋顷公所谓的合作就是利用郑定公喜欢太子建这一点,让太子建再次折返回郑国,留在郑国做内应,自己则率兵攻打郑国,里应外合,一举吞并郑国。

做内间是有风险的,所以让太子建去冒这个险,晋顷公是有承诺的。那就是灭亡郑国后,晋国将会把郑国故地分封给太子建。

作为流亡之人,能够得到一席安栖之地,太子建自然是满心欢喜的,所以,即便有风险,太子建也决定要试一试。于是,太子建便愉快的决定了和晋顷公里应外合灭亡郑国的合作计划。

从郑国离开后,太子建再次回到了这里,上一次,他是一个纯粹的逃亡之人,这一次,他是带着任务前来的。然而,当他还没有开始行动的时候,一个小意外却发生的。

他的一个随从,因为一点小事情惹到了他,而太子建也是个狠人,随即便对他举起了屠刀,然而,当太子建的屠刀还没有落下的时候,这个随从便逃之夭夭了。

逃走一个随从,话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正是这个随从要了太子建的命。

这又是为什么呢?咱来捋一捋。

随从犯了事,太子建准备杀他,但被他逃了。一个逃跑的人对差点杀了自己的人怀恨在心这是正常的,但一个底层随从能杀掉一个护卫簇拥的楚国前太子,这是不正常的,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逃跑的随从带走了一份情报,一份对郑国和郑定公来讲都很重要的情报,大家都猜到了,这份情报就是太子建从晋国来郑国的目的。

郑定公对太子建喜爱有加,那是因为太子建作为一个纯粹的逃亡之人,多少会让人心生怜悯。但是现在太子建却窜谋他人来谋害郑定公,这不管换了谁,心里都是接受不了的。没有了那份怜悯之心,郑定公对太子建的喜爱便也不复存在了。所以,郑定公便命令子产诛杀了太子建。

太子建一死,伍子胥便再次失去了依靠,于是,他只能带着太子建的儿子公子胜逃离郑国。

任务没完成,再回晋国也就没意思了,所以伍子胥逃离郑国后只能前往吴国。

就在前往吴国的途中,伍子胥和公子胜来到了一个叫昭关的地方,在这里,他们遇到了自出逃以来最大的危险。

楚平王早就下令全国通缉伍子胥,并且还叫人画了伍子胥的画像分发给全国各地的城邑关卡,要求各关卡守将各城邑大夫捉拿伍子胥。在这样的背景下,吴楚两国交界的昭关守将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为了应对这些人的通缉和盘查,伍子胥和公子胜只能选择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然而即便是这样,依旧没有摆脱昭关守将的追杀。

当伍子胥和公子胜被逼得走投无路来到江边的时候,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映入他俩眼帘的只有绝望和死亡。好在,当他们以为自己将要落入楚平王之手的时候,在江上一船夫驾着一艘船缓缓驶来。

这个船夫头顶着光环,在伍子胥和公子胜眼中是那么的美妙,就像是救命的曙光,所以他俩赶紧跳上了渔船。

看着楚国的追兵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看着吴国的疆域慢慢呈现在自己眼前,伍子胥知道,自己距离复仇的目标又走进了一步。

当船靠近吴国江岸的时候,就是危险消除的时候。

前一刻被逼入了绝境,这一刻却重新回归生镜,船夫之于伍子胥就犹如再生父母。于是为了报答船夫,伍子胥解下了自己的贴身佩剑,将它赠予船夫。

在伍子胥看来,此剑价值百金,当够船夫欢喜一阵子的了。

然而,看着伍子胥手里捧着的佩剑,船夫说出了令伍子胥羞愧的话:“楚平王已经下令,俘虏伍员者,赏粟五万石,赐爵位,这个是你这把佩剑能比的吗?”

这船夫是何许人也,史料全无记载,但从他的话里,我们可以断定,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船夫。

当然,去深究船夫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我们还是把目光放回到伍子胥的身上。

伍子胥来到吴国后,就可以跟前面的故事接上了,首先他找到了吴王僚,并试图说服他攻打楚国,但却被公子光阻止,而后他又投靠到了公子光的门下,并且向其推荐了鱄设诸。

阖闾能够成为吴王,鱄设诸是功不可没的,这充分体现了伍子胥的眼光。而要说起伍子胥的眼光,还有一个被他推荐到吴王阖闾面前的人就更不得不提了,此人名曰孙武。

春秋战国五百年,征伐不断,期间出了无数优秀的将领,打过无数场著名的战例。而如果要给这五百年间最优秀的统帅来个排名的话,孙武当仁不让位列第一。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是何来头?

孙武者,齐国人也,乃自陈国而来的陈完之后。

陈完自陈国来到齐国后,改陈氏为田氏,至陈完四世孙时,田氏家主田无宇已官至齐国上大夫。田无宇生五子,分别是田开、田乞、田昭、田书和子亶。其中田书于齐景公二十七年(公元前521年)伐莒有功,受封于乐安,赐姓孙氏,而这个孙书便是孙武的祖父。

孙书生子孙凭,孙凭生子孙武。

而孙武却因齐国内乱逃亡至吴国,经伍子胥推荐,入公子光门下。

要说孙武,那他的《孙子兵法》也就不得不提了,而孙武也正是凭借着《孙子兵法》才得以得到了吴王阖闾的赏识和重用。

对于伍子胥推荐的鱄设诸和孙武,吴王阖闾是陌生的,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不过,相信归相信,而要做到人尽其用,吴王阖闾至少还要略有所了解。而要想了解这两个人,让他们露一手也就无可厚非了。只不过,鱄设诸的专长是刺杀,吴王阖闾总不能为了让他露一手而让他去刺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鱄设诸的一手只能露一次,那就是只能露在吴王僚的面前。

但孙武就不一样了,作为统兵至之帅,露手的机会多的是,不一定非要到战场上。比如说,搞个军事演习什么的,既不用真刀真枪的干一下,也不要大动干戈的调动物资,小规模内就可以达到吴王阖闾想要对孙武的了解。

起初,当孙武把他的十三篇兵法呈现在吴王阖闾面前的时候,阖闾表现出的仅仅只是感兴趣,所以他拿着孙武的兵法问孙武:“看我都看完了,不知道能不能给我表演一下?”

阖闾是何用意,孙武当然能明白。

所以他干脆的答到:“可以!”

阖闾接着问:“可以用女人来做实验吗?”

孙武答:“没问题!”

于是,吴王阖闾就派出了一百八十名宫女,交由孙武,命他指挥阵型作战。于是孙武将这一百八十名宫女分成两个小队,并且任命其中阖闾的两名宠姬担任两队的队长,每人拿一支戟。然后问她们:“你们知道自己的心、左右和背的位置吗?”

众宫女答:“知之!”

孙武:“我说前,你们就看向你们心的方向。我说左,你们就看向你们左手的方向。我说右,你们就看向你们右手的方向。我说后,你们就看向背的方向。明白?”

众宫女答:“诺!”

口头培训完了,就开始操练了。于是,各种训练器具也就开始亮相。三令五申后,孙武开始发号施令,击鼓,右。

然而,这群宫女并没有齐刷刷的向右看去,而是傻乎乎的都在那里哈哈大笑。孙武很无奈,只能强调:“纪律还有不清楚的,号令还有不熟悉的,各队队长要承担责任。”说完后,孙武便再次击鼓,左。

这一次一样,这群宫女也没有一个按号令向左看的,全部还是齐刷刷的杵在原地哈哈大笑。

孙武这回就有点生气了,于是再次强调了纪律的重要性,说完便拿起刀准备去砍了两个队的队长。

这一幕把站在台上观看表演的阖闾吓了一跳,赶紧派人下来制止孙武。然而孙武并不准备买他的帐,反而说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好吧,有你的。

说完孙武便把阖闾两个宠妾给砍了,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然后又任命了两个新队长,再次发号施令。

刚被砍的两个人血还在那流,重新接过队长一职的两个人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一次,这些宫女不管向前向后还是向左向右都能严格执行号令,并且中途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一支听将指挥,作风优良,作战勇敢的军队瞬间形成。

于是孙武派人向阖闾报告:“队伍已经操练整齐,大王可以下台来验察她们的演习,任凭大王怎样使用她们,即使叫她们赴汤蹈火也轻而易举。”

孙武信心满满,只不过,吴王阖闾此时哪还有心思去阅兵啊,转眼间,两个美人就香消玉殒了,他正伤心着呢。

当然,伤心归伤心,孙武的用兵之才他还是记在心里了的。

有了伍子胥,有了孙武,蒸蒸日上的吴国如虎添翼,现在,吴王阖闾只差最后一个人的到来了。

楚国大夫郤宛(伯州犁的儿子),为人正直而谦逊,深得百姓爱戴。但是,楚国却有两个人非常讨厌郤宛,鄢将师和费无忌。

大家都知道,在楚国,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费无忌,前太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不,费无忌又开始发功了。

陷害太子这种级别的,要到楚平王面前,那么陷害大夫这种级别的,只需要到令尹面前就可以了,费无忌深谙其中之道。

于是有一天,费无忌对令尹子常(子囊的孙子)说道:“郤宛打算请你喝酒!”

费无忌是怎么知道郤宛准备请子常喝酒的,大家都不知道,就连郤宛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费无忌又找到了郤宛:“令尹说想到你家喝酒啊!”

令尹想到我家喝酒?郤宛倒是挺激动,想都不想就问费无忌:“我地位低,令尹地位那么高,来我家真的是对我看得起啊,我应该拿什么来招待他啊?”

这个提问,正中费无忌圈套,只见费无忌说到:“令尹喜好皮甲兵器,你拿一些来,我们挑选一下,到时候把他摆放在门口。令尹一进来,肯定会驻足观看,到时候你送他一些,岂不美哉。”

妙啊,妙啊,费无忌精心设计,郤宛却浑然不觉。

到了请客的那一天,郤宛果然把一些皮甲兵器放在大门的左右两旁,以待令尹挑选。

然而,子常还没有动身前往郤宛的家,因为,费无忌先来到了子常的家,慌慌张张的说道:“我差一点害了您啊,没想到郤宛准备对您动手了,就连皮甲兵器都已经放在门口了,就等你过去干死你了,您可千万不要去啊!”

听费无忌这一说,子常一身冷汗直冒,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轻易相信,而是派了个人过去打探一下情况。

一切都在费无忌的设计之中,当子常派过去的人报告所说的跟费无忌所讲的一样时,子常勃然大怒,随即召见了鄢将师,命他率兵前往郤宛家。

来到郤宛家后,鄢将师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放火。

直到这时,郤宛才知道自己中了计,但已无力回天,只得自杀身亡。

逼死了郤宛,鄢将师并不准备住手,接着又把郤氏的族人也全部杀掉,就连跟郤宛关系比较好的楚国大夫晋陈和楚国前令尹子瑕(楚穆王曾孙)的儿子阳令终三兄弟也不放过。

杀戮太多,便会引起民愤,这一点,再狡猾的费无忌也控制不住。看着郤宛和阳令终无辜被杀,楚国大夫沈尹戌来到了令尹子常面前:“郤宛和阳令终无所过错,你却下令杀害了他们,导致民怨沸腾,至今都没有休止。而你却还不考虑补救,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费无忌是楚国的奸邪小人,众所周知。除掉朝吴,赶走蔡侯,逼走太子,杀害伍奢,蒙蔽君王的耳目,这哪个不是费无忌的杰作。如果不是费无忌,以蔡公弃疾的温和恭亲,其成就必然超过成王和庄王,但如今,楚国不仅没有达到成王和庄王时的高度,就连诸侯们都开始背叛我们,这些都是因为费无忌啊。现在他无辜杀了郤宛和阳令终,引起了民愤,却嫁祸于你,这恐怕是要拖垮你的,你如果还不赶紧考虑怎么解决,怕是令尹这个位子不好坐了。还有鄢将师,他假传你的命令杀了郤氏、晋陈家族和阳令终家族,你要知道,这三个家族在楚国都是有一定地位的,现在他们没有什么过错就被杀,这笔账迟早会算到你头上的。还有现在的吴国,国力日渐强盛,吴楚边境日益紧张,如果楚国一旦发生战事,令尹您就危险了,这些问题,你跟紧想想办法吧!”

沈尹戌的分析是入木三分的,子常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要想解决这所有的麻烦,只要杀掉费无忌和鄢将师就可以了。而杀掉两个人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麻烦,这么好的事,子常是不需要去考虑的。就这样,玩了一辈子诡计的费无忌终于被诡计玩了一次,而这一次就要了他的命。

子常杀了费无忌和鄢将师,并且灭其宗族,楚国的民愤这才得以平息。

然而,这跟吴国有什么关系呢?当然,关系也是有的,郤宛被族灭的时候,他有一个儿子幸免于难,后来逃难来到了吴国,来到吴国后,我们习惯称他为伯嚭,或者太宰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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