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深宅大院,却是一片死寂,下人们行色匆匆,交谈也只是附耳窃窃私语,好似发出任何太大的声响,都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过。
也不怪这府里这么安静,只因他们未来的世子妃,正面临着一场生死的考验。
房外,赵青砚、薛七、云月半、无机四人,神情或焦躁,或疲惫,毕竟他们已在这儿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片刻也未休息,云月半更是哭个不停,眼泪都没有停过。
在耗费了数十条手帕后,薛七忍不住问:“你到底有多少眼泪,还没哭完?”
“要是余阴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少爷就和你们拼命。”
一边喊,一边抹眼泪的云月半,看起来多少有点稚气可爱,薛七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道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也就没再多言。
另一边的无机,注意到薛七的动作,不由危险的眯了眯眼,薛七倒也没在怕的,像是较劲似的,转而又捏了捏云月半的耳朵。
“滚,别碰我。”
云月半恼了,狠狠的拍掉薛七的爪子,顺手还不忘抹了点药粉。
转瞬间薛七的手指就肿了起来,但他一点也不意外,像是早就习惯了云月半一言不合就撒毒的脾性,直接将中毒的手递到了他跟前。
“解药呢?”
“没有。”云月半气哼哼道。
薛七:“没有?那倒好,我可以搜身。”
说着,他一把捏住了云月半的后颈,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去搜身。
认怂,云月半向来比别人快:“等等,解药给你,松开我。”
这些日子,他不知怎的,闲着没事开始一边制毒药,一边还试着配置解药,毒药和解药也都一同随身带着,这时找解药一点也不费劲,立马掏出来递给薛七。
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薛七大爷似的道:“你帮我涂。”
“什么?让本少爷伺候你?休想!”
“恩?”
手上加重了力道,薛七威胁似的挑动眉头,随之,云月半又妥妥的怂了。
整治好云月半,有下人前来递上了一张拇指大的布条,薛七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走到满脸忧虑的赵青砚身旁,道:“五爷传来消息,刺客经查实,可能与孟太子妃有关,当夜有宫人看见她买通守卫,放了一个蒙面人进了寝殿。”
赵青砚好像根本没听到薛七在说什么,依然紧紧盯着紧闭的房门,生怕一个错神的功夫,门内重伤的那个人就彻底没了。
“世子?”薛七唤了一声,依然未得到回应,他自知此时所有的劝慰都无用,便悄悄的退到了一旁。
片刻后,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一位白发白眉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头也不抬的用布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赵青砚立马迎上去,急切的问:“师父,她怎么样了?”
云月半也忙扑上去,问:“爹,余阴呢?她呢?”
两人的话,让一旁的薛七蒙了,拉着云月半问:“他是你爹?”
这人一直是他们吊儿郎当的师父,他和赵青砚可从没听说,自家师父竟和云花谷有关系,而且还有这么大的儿子。
也怪不得薛七意外,他和赵青砚虽说与自家师父相处的时间不短,可到如今连他的名字也不曾知晓,又怎会知道他来自哪儿?
面对薛七的困惑,云月半哪里顾得理他,只一个劲儿的缠着实名为云尧的白发人询问余阴的情况。
听着徒儿和小儿子的吵闹,云尧很不耐烦:“兔崽子,都安分点,这丫头还有一口气,再吵,她这口气也要被烦没了。”
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云尧这才继续道:“这丫头身上刀口太深,已伤己脏腑,老夫已尽全力医治,剩下的要看她自己,若是能醒过来,就万事大吉。”
云月半带着哭腔道:“爹,那要是醒不过来呢?”
“兔崽子,废话这么多,醒不过来就给她准备棺材。对了,寿衣记得挑好一点的,让她体体面面的走。”
云尧说话向来半真半假,云月半也管不了太多,张着嘴,哭的更大声了。
当爹的云尧也从不知道怎么哄人,只拦住了想冲进房内的赵青砚:“师父说的话没听见?别去吵她,你跟老夫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但赵青砚根本无法顾及更多,即使云尧阻拦也没用,他二话不说就跨进了房内。
正给余阴擦脸上血污的云生白,见赵青砚进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把手中的帕子递给了他,道:“她醒过来的机会,只有一成。还记得当年你与陌上打斗,重伤不治,我告诉过你,你们两人注定相克,强行绑在一起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她亡,这才是那时我选择不救你的真正原因。”
接过那已经沾染了不少血污的帕子,赵青砚走到榻前,低头看着昏睡中的余阴,问云生白道:“你能看见未来么?”
云生白:“我只是能看到命运。”
不知是真的相信了云生白的话,还是根本未听见他在说什么,呆立许久的赵青砚,像是耗费了所有力气,颓然的跪坐在了榻边,缓缓的帮余阴擦拭手心和脸颊上的血迹,随着手帕渐渐染成了黑红色,他终于忍不住俯身轻轻抱住了她的头,吻住了她唇,泪水滴落在了她的脸颊,继而近乎崩溃的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这世上,对不起这三个字,从来都无法真正挽回任何事,它只会带来悔恨、痛苦、以及无法修补的伤痕。
可惜,如赵青砚这般的大多数人,都只会在犯下过错后,才会猛然醒悟,原来自以为是的爱,带来的从来都不会是幸福,得到的,也往往比失去的多的多。
但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总是会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般,一次次的重复错误,一次次的给予伤害,仿佛结果如何,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