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大周是得上天庇佑的,连日天晴,戚钰心底总悬着跟刺。前些日子凭借巫蛊一事成功面见太子周赟,并且主动请缨查出真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巫蛊未曾解决,安氏却又流产。在有心人口中可以借题发挥说她戚氏办事不力,没有尽早捉出暗虫,以至于影响皇家后嗣。
本想昨日去寻安氏探讨一个方案,不料安氏接连腹泻三日,状况不佳,再有就是秦氏突然到访,只好暂时压下心思。经过两日修养,安氏身子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而事情再不拿出个章程,恐太子那儿怪罪下来。
对着镜子描妆,那日回廊树边盒中躺着一只脏兮兮的巫蛊娃娃,用计之人心思何其狠毒,除却拿图钉将生辰八字钉死在娃娃上,还将八字特地又用针线在不起眼的角落绣了一遍。这点原本她也没发现,还是回去后清漪偷偷贴了耳悄声说的。那日虽说娃娃被处理了,但这晦气恐怕已经波及安氏,否则这又是流产又是腹泻的该作何解释。该叫安氏去佛堂上柱香拜拜菩萨才是。
至宜春宫,殿前通报后才入内。
入目的是安氏憔悴苍白的可怜模样,哪怕上了粉遮着也挡不住难看神色。不禁蹙眉看着人儿,出声道:“姐姐如何了,怎的这般虚?”
安若鹂若是还有力气怕不是要笑出鹅叫声了,这叫什么话?任谁刚刚小产又莫名拉肚子好几日不都是这鬼一样的脸色,红润健康的气色才叫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戚氏虽是旧识,可她如今……却是谁也不敢信的,自幼相识再熟悉不过此人心性,眼下境况真的什么都不好说。“好多了,劳妹妹挂念。”见人神色间多有迟疑,似有话要说,她抬手挥去了旁的俾子,吩咐穗荷倒茶,抬眸望向戚氏。
戚钰能感觉到安若鹂的态度与以往的亲密无间不同,但是只想到可能是近日接连倒霉催的让人兴致不高,何况还有巫蛊一座大山压在后头。然则有些话不宜明说,怕走漏了风声,惊了蛇,只低声道:“姐姐近来可是得罪了人,竟有人心思这般歹毒。”说到此处,微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小产本就上身,这一出更伤元气。”
安若鹂眸中惊疑不定,戚氏所讲恶毒所谓何事?因着腹泻一事来的突然,可她又遵照医嘱好生饮食,事情疑点重重,一时查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只让人称是吃坏了肚子。可戚氏是如何知道的。
端了茶抿了口:“姐姐也疑惑得很,初进府,哪就能得罪了谁。”参茶暖了身子,舒适几分,“也就只有妹妹念着我,放心,我都记着呢,妹妹今日来可有旁事?若有姐姐能相助的,只管说便是。”
只见安氏神色似是而非,可戚钰断定她于此事约莫不知,她连自己身子为何不爽利也无半点儿头绪,那背后之人手法当真是隐秘得很。身子愈加贴近几分:“妹妹恰巧捡到一巫蛊娃娃上扎了姐姐的生辰八字,姐姐当真是没得罪了谁?”
细细听戚氏道来,闻巫蛊二字,不由得一惊,她衡量着事儿的真假,抬眸盯向戚氏,语气却是平稳的:“妹妹在何处所寻的?我入东宫不过一月,卧床歇息便占了一半儿,实在想不出得罪了哪路高人。”只听过巫蛊之术甚是恶毒,若非很毒了轻易不会用,“殿下可是让妹妹着手调查?”
“回廊一树底下,原也是巧合,想着出门透个气儿,谁成想遇上这等事,忙呈了长信,好为姐姐做主。”对安氏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一来安氏性子是个谨慎的,二来她也是受害人。这事要查,也当彻查,明面上各个笑着说话,姐姐妹妹一家儿似的,但在这东宫到底还是存了争的心思,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难办得很,不然怎会现在也没个进展,“殿下下令彻查,姐姐这般境地怕是那脏东西的缘故,待姐姐大好可得去佛堂上柱香,求个平安,去去这晦气。”
“也好,过几日我便去烧烧香,时运着实是不济,多谢妹妹相告,就是不知谁人如此恶毒……你可知那物如今在何处?”
真要说也是安氏近段时间风头太盛,扎了某些人的眼,虽然小产,但太子宠爱不减,至今不论侍寝还是晋位、下聘,皆是头一份,难免无形之中惹了记恨,谁能有这般心思,谁都有可能存了这般心思。
戚钰面露为难,轻叹一声:“是了,只是这事难办,姐姐需细想一番好有个苗头。”
安若鹂陷入沉思,一时场景寂寂。若鹂也知道自己树大招风阻碍了他人的道路,若这些日子所受之罪与戚氏所言有关,那这个幕后之人自是要寻出来的,戚氏第一时间呈了长信而不知告知她,怕也是存了心思。还记得曾经挎着胳膊语带亲昵称姐妹,姐妹,这个词真真是讽刺。
抬眼望人,端了笑:“殿下既然让妹妹着手,自是信妹妹能力的,只是有劳妹妹为此事奔走了。”既然戚氏领了这桩事,且看人如何了断。
“既然毫无头绪,未免打草惊蛇妹妹还是别让旁人知晓才是。我这里近来不太安宁,就不留妹妹吃饭了,若有线索,必派人告诉你去。”
安氏言行让戚钰一时疑惑,可琢磨着她自个儿虽说行事小心可抵不住人是个稀里糊涂的,叫人害了也不自知,再探口风也是无济于事,起身离去:“待姐姐大好,妹妹同姐姐一同去求个平安。”
安若鹂送走了人,脸色一沉,究竟是谁……真要说开罪,莫不是她?
“小主儿,太子殿下来了。”
门口春盈的音传来,安若鹂倏得转换脸色,眉眼笑意盈梢头。
此刻的西厢有些不平静,秦淮忍了又忍,才抑制住尖叫的冲动。
“挽璇,近日本主的吃食和用的胭脂水粉都确定无毒么?”中面孔上红丝隐隐,下颌还点了几颗粉头,眉尖儿一挑心里攒着满满地不悦,伸手细细摩挲着下颌几个白点,冷冷出声。
“小主儿,太子府吃的用的都是验过的,怎么可能有毒呢?”挽旋也很是纳闷怎得一夕之间秦淮的脸蛋就变样儿了,想着秦淮的性子,身子隐隐发凉。
“既如此,我的脸怎就这样了呢?莫不是有人陷害?”秦淮出神喃喃,“可我一个小小淑女,无权无势,谁会害我……”
挽旋一旁站着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引火烧身。
心思一转,秦淮想起昨日戚氏那儿小坐片刻。
“去找戚氏,约她回廊一叙。”
戚氏那小门,她可真是不敢进了,昨日进了今日脸蛋出事,今日再进怕不是小命要受牵连。
戚钰才回住处就听人道淑女秦氏约回廊相见,眉一扬。这东宫就属消息传得快,秦氏脸蛋受损的消息刚起身的时候就有耳闻,不想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略整妆容,携人赴约,行至回廊,一佳人婷立,缓缓开口直奔主题:“妹妹素日里低调得很,可是得罪了人?”
秦淮扭头行礼:“妾身也不知是得罪了何人,挽璇也说这府中的东西都已验过,看来是有备而来。”语意含糊,像是怀疑别人,可戚钰也是别人。昨日她只见过戚氏一人,要说戚氏毫无干系,她断断不信。可是她往来府中的也只有戚氏一人走的比较近,自认为表现的还算友好没有交恶。
戚钰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秦氏那脸算不得毁了容貌,养些日子还能养回来。可现下各方佳人正是争宠的时候,压下安氏不提,秦氏素来不声不响,竟还有人从中暗下黑手,眸色一暗。
“东宫物品自然是验过的,可妹妹用时可曾再次验过?”
最不可信的是人心,便是连自个儿带来的婢女也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离间,一次陷害伤了颜色也不算甚,至少命还在。
“这……”秦淮心下相信几分,虽说戚氏怀疑不能尽除,但看着磊落勉强信任,也许真是自个儿手底下人不干净,回去好生查办查办,若是误会了戚氏可就损失了一个有力的盟友。若真是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呵……指尖儿拈紧了帕儿,牙根儿都痒痒着,一字一句地,“既然是有了不干净的,妾身知晓该如何了,只是,这事是否要向上禀报,挫挫她们的风头?”总不会是无故心生歹意,背后没人指使,她可不信。咽下这口气于秦淮来说很难,本身性子就不是好的,但上报了也不知太子为人处世如何,不偏不倚还好,若是心存偏颇……呵,前两日还说什么“长信不进外家女”。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但还是想听听戚氏见解。
看看勋贵家里出来,与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