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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哼唱

那个扁平的圆盘由半透明的光滑的厚玻璃制成,宛如覆盖着乳白色的晨雾。盘子的直径大约三十厘米,单手拿起来有点重。盘面上金色和绿色相间的藤蔓缠绕在一起,仔细一看有两只小鸟栖息在叶间,所以梨香管它叫“小鸟盘”。

“让您久等了。”

顺平正在摆满了类似餐盘的柜子前看得出神,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后他转过头来。

“很抱歉,您要找的盘子已经停产了。”中年女性店员好像犯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似的,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么一来让顺平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麻烦你了。”

顺平并不是特意来找那个盘子的。店员很热心地跟他搭话,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的情景,所以就试着问了问还有没有那个盘子。

“店里还有一些同一系列的大盘子,但是设计上稍微有点不同。我拿商品目录给您看看吧。”店员的红唇泛着光泽,她不等顺平拒绝就站了起来,“请您稍等。”

店员再次走开后,有好几对客人从顺平身边经过。现在是盂兰盆节,所以店里的很多客人都是带着家人来逛的,既有年轻男女也有老年夫妇,竟然还有小孩子在这家卖易碎品的商店里嬉闹着跑来跑去。

那个盘子被摔碎的时候,梨香并没有生气,只是表情微妙地说了句“有形的东西总是会破裂的”。

“有形的东西总是会破裂的。”这句话最近总是在顺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总算摆脱了难缠的店员,顺平急忙走出店门。他沿着运河河堤漫无目的地走着,可能是因为天空中漂浮着灰色的云,总感觉这里比东京要凉快一些,但是河边还是很闷热。

石子小路的两旁、运河的对岸都是古典的欧式建筑。其中有看上去早已废弃的上了锁的屋子,也有将内部改装后开着灯正在营业的小店。零零散散的游客有在运河的桥上拍照的,有拿着导览手册在和同行的人商量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快乐。

每次遇到分叉的路口,顺平都会选人比较少的那条。渐渐地周围已经没什么人影了。

顺平站在桥底下望着运河,暗淡的河面上倒映着一张阴郁的严肃面孔,正随着水波荡漾。他抬头重新看看四周——这个地方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记忆中又好像来过。

“阿顺,你怎么从来不记店名和路名啊?”

两人一起出去的时候,梨香总是很厌烦。因为不管是在杂志上看到过的咖啡店,还是约了下次再来的唱片店,顺平一个也记不住。

“你真是一点都不上心啊。”

“因为没什么必要啊。”

所有的路梨香都记得,要不然就会当场查清楚。

“又来了!阿顺的特技——推卸责任。你偶尔也认真想想行吗?”

可能是因为年长四岁的缘故,梨香经常会对顺平“说教”。而且无论什么事情梨香也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决定,根本就轮不到顺平出主意。当然了,这些话顺平从来没有对梨香说过。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就罢了,你一个人的时候可就麻烦了。”

“没事儿,我一个人的时候挺好的。”

顺平这么说并不是在敷衍。不管是大学时代还是在公司工作,顺平都很可靠,也很努力。上司和同僚从来都没有指责过顺平只靠自己就什么也做不成,甚至经常表扬他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只要我肯去做就能做好。”

梨香耸耸肩表示怀疑。

其实梨香心里说不定也是认同的。因为她说的话和做的事相互矛盾啊——明明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说着“你一个人的时候可就麻烦了”,可现在却又丢下顺平一个人。

梨香提出要回趟老家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周六两个人都休息在家。吃完晚饭,顺平躺倒在沙发上看足球比赛。

“盂兰盆节?”顺平边看着屏幕边问道。他心想,这很少见啊。

他们一起生活以来,梨香几乎没有回过老家,过年回去也只是待一天就回来了。

梨香不喜欢自己的家乡,只有山、海和田地,是地地道道的乡下,镇上的居民每个人都互相认识。这是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远离过东京近郊的顺平无法想象的。

顺平也从来没有去梨香家拜访过她的父母。当初两人打算同居的时候,顺平想过要去梨香家里拜访一下,但梨香说又不是要结婚了,特地去一趟太麻烦了,结果就没去。

“嗯,总之我决定回去一趟。”

“回去一趟?”顺平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直起身,看见梨香像个小孩一样双手抱膝坐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电视机里不知道哪个队得分了,欢声雷动。

“就是这个意思啊。”

不知道梨香现在怎么样了,相亲结束了吗?相亲对象是一个人还是好几个人呢?自己没细问,所以也不清楚情况。

梨香说起要回家以后的这一个月里,顺平极尽努力地要哄她高兴。首先,每次吵架顺平都像往常一样先道歉,但是梨香的反应却跟平常不太一样。她既不像往常一样开玩笑说要分手,也不会一边叫顺平不必道歉,一边自己越说越来劲,而是一味地沉默以对。

为了进一步表现反省的态度,顺平会夸奖梨香做的晚饭好吃,吃完后还抢着去洗碗,不是轮到自己打扫的日子也会主动打扫。而梨香只是说一些“谢谢”“帮了大忙了”之类的客套话,和平时吵架后的样子完全不同。顺平这才恍然大悟,这次拿平时吵架后哄梨香的方法是不行的了。

所以,顺平计划了一场旅行,目的地就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去旅行的地方。当时他们就很喜欢那个地方,还说一定要再来。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也就作罢了。

老实说,要不是出了这次的事情,顺平早把这个地方给忘了。他为了让梨香回心转意绞尽脑汁,勾起了曾经一起去旅行的愉快回忆,这才给了顺平启发。

“盂兰盆节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吧!”顺平决定赌一把,向梨香发出了邀请,“机票和住宿我都会准备好的,梨香只要跟着我去就行了。”

“我考虑一下。”

听到梨香这么说,顺平就放心了。因为梨香性格率直,如果不愿意去,她会当场拒绝的。

顺平没想到,临到行前梨香会突然变卦,万分抱歉地跟他说自己去不了了。

“我去不了了,机票我会自己取消的,钱也由我来付。”

顺平茫然地看着梨香,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为什么去不了了?”“再考虑一下吧!”“不是去不了了,是不想去吧?”“话说你怎么突然要去相亲啊?”

但顺平一句也没有问,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样啊”。

这场赌博是顺平输了。不如把自己的机票和酒店预约也取消吧。但是他一想到好不容易有五天的假期,却要在没有梨香的公寓里孤独地度过,还不如离开酷热的东京,去北边的小镇放松一下。

但是顺平错了。不是所有在旅途上的人心情都能得到放松的。无论人在哪里,他的脑子里都思考着同样的事情。

他拐进了远离运河的一条小路,一间小店出现在眼前。站在橱窗前看了一会儿后,顺平推开了店门,门铃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连店员的人影都看不见。大厅里的灯也没开,难道今天不营业?但是店门却没上锁。从橱窗里透进来的光照在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架子上,顺平凑近一看,发现上面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大小不一、箱体透明的八音盒。

“欢迎光临。”听到一声满不在乎的招呼声后,顺平收回了伸向柜子的手。

店内摆放的一张桌子旁,站着一个穿黑色围裙的男子。他是从身后的那扇门里走出来的吧。想起餐具店里那个难缠的店员,顺平不禁心生戒备。

“您请慢慢看。”

和顺平想象的正相反,店员漫不经心地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没有上前来。这个店员看上去没什么干劲,背影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很是单薄,远观不像个人,倒像是店里的一个摆设,和店里的氛围完全融为了一体。

顺平松了一口气,视线转到了柜子上。箱体侧面贴着的小纸条上用细细的字体印着歌曲名和歌手名——有昭和年代的歌谣,有好莱坞电影的主题曲,也有流行偶像的歌;有童谣也有演歌[1],有披头士也有美空云雀,有肖邦的乐曲也有动漫歌曲。

就像梨香哼唱的歌曲一样啊,顺平心想。梨香很喜欢音乐,她经常哼唱脑海里浮现的乐曲,乐曲的类型多种多样,也没有什么规律性。

顺平和梨香的邂逅也是因为音乐。大四的暑假,顺平去了北陆的露天音乐节。同年级的好朋友特别喜欢国外的音乐,邀请顺平一起去了音乐节。当时顺平刚刚找好工作,所以有很多空闲时间。

音乐节的场地由一个滑雪场改造而成,搭建了好几个舞台,有很多海外的知名音乐人和日本的人气乐队前来演出。好几个舞台的演出是同时进行的,顺平的朋友为了多听一些喜欢的演奏,事先做了周密的计划。

顺平本来就是陪朋友来的,在好几个舞台间来来回回了几次,就因为拥挤以及酷热难当而放弃了。他和朋友约好傍晚集合,随后就离开了引人注目的主舞台,在场地内各处的简易舞台间闲逛。这些舞台上演出的多是一些没什么名气的新晋乐队,观众也比较放松。晴空万里的草坪上,有不少举家前来的人甚至打开便当吃了起来,就像是来野餐的。

顺平正打算去商店买啤酒,一阵悲伤的吉他声随风飘进了他的耳朵。一个跟这边差不多的舞台边人头攒动,很是热闹。正在演奏的是本地的年轻人组成的独立乐队。顺平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新歌登上了电台的热门歌曲榜而且出道在即,所以歌迷都很热情。朴素的吉他和着如私语般的女主唱的声音,让舞台周围聚集起越来越多的观众。

第二首歌结束的时候,顺平觉得右脚的脚指甲一阵剧痛。

“啊!”

前面那个站不太稳的人听见顺平的惨叫,一脸迷茫转过身来。顺平还以为是个魁梧的壮汉,没想到是个身材娇小的女性。这一脚怕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踩下来的吧。

女子连忙道歉,还留下了联系方式。顺平这才知道她叫梨香。如果角色互换,可能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吧。如果是梨香的脚被踩了,她不会问这么不当心的男人要联系方式的。顺平肯定也急于平息事态,一定不会注意到梨香可爱的长相。

回到东京几天后,顺平收到了梨香的短信:脚怎么样了?接下来他们就顺其自然地聊了起来。一个月后,两人开始了交往,交往半年后,顺平开始工作了。

顺平上班的地方是一家汽车制造商的专卖店,正巧和梨香工作的保育院在一个街区。他们每周都会在下班后约会一两次。到了第二年,顺平疲于天天从自己家里赶到市中心上班,梨香的室友也正好要结婚了。于是梨香就邀请顺平来同住,顺平也欣然接受了。他们相识四年,同居也有两年半了,一切都挺顺利的。一切明明应该都挺顺利的啊。

“那里陈列的只是一小部分。”

突然听到声音,顺平被吓了一跳。那个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也可以按照每个客人不同的要求来定制。”

顺平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在找那个乐队的名字了。那只是个四年前出了一首热门歌曲就销声匿迹的独立乐队,他们的歌不可能被制成八音盒的。

“什么样的歌曲都可以。”店员又补充了一句。

顺平飞也似的逃出了八音盒店,慌慌张张地找到了来时的方向,朝那条路走去。

道路越来越宽,车辆和行人也多了起来。不知不觉来到了全是观光客的街道,大大小小的店鳞次栉比,有卖土特产的,有卖海鲜的,还有咖啡店和餐馆。顺平看见了路口斜对面的西点店的招牌,他穿过马路走过去。

“找到了!就是这儿!”和尖叫着的女孩牵着手的是一个和顺平差不多大的男孩。

西点店的自动门大开着,顺平走了进去。店内漂浮着甜腻的香味,一楼的卖场陈列着贩卖的糕饼和点心,好几个穿着粉色围裙的店员站在柜台前。在一楼买好喜欢的蛋糕后,可以端到二楼去享用。

这家店两年前顺平和梨香也来过,而且他们还在这个柜台前为了很小的事情发生过争执。当时梨香不知道该选这家店的招牌舒芙蕾芝士蛋糕还是限时贩卖的芒果蛋挞。

犹豫间她向顺平征求意见。“选哪个好啊?”

“选哪个都行吧。”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顺平随口答道。听到这个回答后,梨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顺平发觉情况不妙,赶紧补充道:“如果实在选不出来,要不就两个都尝尝?”

“这也太浪费了吧。”梨香的脸色更难看了。

顺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为梨香考虑,为什么她却生气了呢?

“阿顺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认真想一想。”

结果他们没吃蛋糕就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两年前的旅行也不全是高兴的事情。不光是蛋糕,梨香觉得“浪费”的东西还有很多。运河上的观光船、历史街道上提供向导服务的人力车,都不合梨香的意。晚饭顺平提议去吃顿好的,但是比起寿司店梨香更想去小酒馆。顺平刚刚入住的面朝运河的历史悠久的酒店,梨香来的话肯定不会选这家的吧。

顺平也不是穷奢极侈的人。他也不是特别想坐人力车,但好不容易来一趟,总想尝试一些特别的东西。但是对梨香来说,节俭不是抠门,而是认真思考的证明。

以前顺平预感到如果敷衍了事的话,梨香肯定会勃然大怒,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问一句“什么”。以后,他一定会认真回答梨香的问题。

“选哪个好啊?”刚才那对男女凑在柜台前商量着。

“我选芝士蛋糕还是选蓝莓蛋挞呢?”

“两个都尝尝呗。”

“两个太多了,很浪费啊。”

顺平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对话。

“难得来一趟,就要两个吧。”

“不行,总感觉不选一个就对不起蛋糕。”

“什么嘛,什么叫‘对不起蛋糕’啊。”

男子随口吐出这么一句,女子立马就把脸别过去了。加油啊!顺平心想。

“好了好了。”男子揽过女子的肩膀,“那你就选芝士蛋糕吧,我选蓝莓蛋挞。我们一人一半。”

“太好了!谢谢!”

目送着他们走上楼去,顺平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走到柜台前,点了一个芝士蛋糕和一个蓝莓蛋挞。

观光船缓慢地行驶在运河上,甲板上都是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甲板中间有一张长椅,可大家都站在栏杆边上,观赏着两岸的景色。

顺平右边是一对看上去像中学生的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他俩牵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站在顺平左边的是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他们正亲密地交谈着,顾不上看两岸的风景。这对情侣对面是一对看上去宛如兄妹的中年夫妇,他们各自拿着单反相机在拍照。

船尾处站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两人如枯木般纤细的手腕挽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扶着栏杆。与其说他们挽着手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不输年轻人,倒不如说是因为彼此扶持着站得更稳。为彼此的安全着想,也是爱的一种表现。

站在这里的老老少少,他们都在认真思考将来的事吗?还是早就已经思考过了?

最近这一年里,经常从梨香的口中听到“将来”这个词。这和那些将近三十岁的女孩一有机会就不安地说什么“最后的二十几岁的时光”是一个道理。

可能是因为梨香快到三十岁了,男朋友又比自己小,她经常感叹顺平靠不住。顺平虽说有时候有些靠不住,可他也没有靠梨香养活。他有稳定的工作,房租和生活费也是和梨香各自承担一半。如果有加班费或者奖金,他也常请梨香出去吃饭。经常有人讽刺说现在的男人都没什么男子气概和生活能力,可顺平觉得自己比很多人都强。

“我才二十五岁啊。”有一次顺平回嘴道。

这个年纪的人通常来说根本就不会考虑将来的事。

“马上就要二十六岁了啊,四舍五入就算三十岁了。”梨香不服气地反驳道。

“干吗要四舍五入啊?”

“方便啊。算起来也和我差不多大吧。”梨香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笑道,“一样大,一样大。”

她还配上了奇怪的调子唱了起来。梨香喜欢把什么都编成歌来唱。一边因为自己比顺平大就装着很成熟的样子,一边又有这种像孩子气似的可爱的一面。

看梨香的心情平静下来后,顺平有些得寸进尺。关于年龄的话题早该结束的,可顺平却没有打住。

“二十六岁和三十岁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知道啊。”

看见梨香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阴云,顺平更着急了。

“我是不介意的。梨香看上去很年轻,皮肤也很好……”

这并不是安慰,顺平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他从来没有在意过梨香的年龄。

上个月梨香三十岁了。满三十岁的当天,梨香什么也没说。迟钝的顺平还以为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可能自己真的像梨香说的那样太随意了吧。

“快看!海鸥!”左边的女子指着斜上方说道。

顺平也抬起了头。两只羽翼丰满的海鸥优雅地在空中飞翔。

不去想了吧,顺平心想。这是梨香的问题,一切都由梨香自己决定。自己现在在这里烦恼也无济于事,能努力的都努力过了,剩下的就只能等梨香来做决定了。

“快看!”这回是右边的中学生甩着马尾辫跟同伴说道。又是海鸥啊。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顺平不禁屏住了呼吸。

横亘在运河拐角处的港口上空笼罩着一片乌云,乌云中间有一条裂缝,白色的阳光透过这条缝隙直射在水面上。

要是梨香也来了该有多好啊。要是能和梨香一起看这神奇的澄净阳光该有多好啊。自己对梨香还是余情未了啊,顺平摇了摇头。是时候放弃了。他又看了看那束阳光,坚定地告诉自己: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只要自己肯去做就能做好,顺平心想。在工作上自己不也能独当一面吗?和梨香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都是她提前计划好了,久而久之自己才会放任不管的。

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一下独处的时光吧。芝士蛋糕和蓝莓蛋挞都很好吃。顺平的房间位于酒店顶层,到了晚上,梦幻般的运河夜景一览无余。明天去那个玻璃器皿店买点礼物吧。我要尽情享受,让梨香后悔自己没来。说不定她已经后悔了,因为之前面对不时打电话来叫她去相亲的妈妈,梨香一直都是严词拒绝后挂断了电话。

这么想着顺平觉得恢复了精神,他拿出手机找起了市区的寿司店。看着手机屏幕上色泽鲜艳的寿司照片,顺平不禁咽了咽口水。

两个小时后,落日余晖下顺平在道路深处一家关着门的店前徘徊。

门上挂着印有店名的深蓝色布帘,玻璃移门内透出淡淡的灯光,这家店应该正在营业吧?可是顺平看不清店内的情况,不好意思推门进去。他还是头一次独自来这种不是吃回转寿司的寿司店,所以心里有些没底。顺平特意避开了那些高级的餐馆和专门招揽游客的大型饭店,特地选了这家离酒店很近的寿司店。网上的评论说这是一家古色古香的名店,小而精致,很受当地人喜爱,眼前这个有些年头的店面看起来确实如此。

顺平深吸一口气,把手搭在门上。不能在这里退缩,顺平决定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堂堂正正地在吧台喝上几杯。也许自己和店主或是邻座的其他客人能聊得很投机。走错了路的行人品尝着当地的美酒佳肴,和店里的常客们聊着当地的趣闻,彼此结下一晚上的缘分。这样的场景顺平经常在旅游节目里看到。

门铃发出清脆的声音,顺平推开了比自己想象中要轻得多的移门。

店内空间比顺平想象得要大,进门右手边的吧台上有七个座位,左手边还有榻榻米的座席。放置鞋靴的石头上摆着皮鞋、女性的凉拖、孩子的运动鞋等各式各样的鞋子。

令顺平感到意外的是,虽然榻榻米座席上一片热闹,可吧台边却空无一人。顺平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到吧台边实在尴尬,可事到如今又不好再推门离去。

身穿白色上衣的店主站在摆满食材的玻璃橱柜前,向顺平问候道:“欢迎光临。请选您喜欢的座席入座。”

店主语气十分恭敬,可脸上却没有笑容。他的年纪看上去比顺平的父亲还大几岁,大概六十岁左右吧。久经日晒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一看就是那种沉默寡言还略有些顽固的老手艺人。

顺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悄悄打量着榻榻米座席。三张桌子里两张已经有人坐了,都是一家人来吃饭,桌面上很多盘子已经空了。

原来热闹的说笑声不是他们发出来的,而是来自放在高高的柜子顶端的电视机。大人和孩子松散地坐在榻榻米上,专心地看着电视里的竞猜节目。

顺平又将视线转回吧台,他不知道坐在哪个位子好,就拉开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一位穿着白色厨师服的女性送上了湿巾。她看起来年纪稍长,大概是店主的妻子吧。

“您请用。”她的笑容和冰凉的毛巾都令人感到舒心。顺平叫住正要走开的老板娘,点了一瓶啤酒。

瓶装啤酒很快就上来了,顺平边把啤酒倒进杯子边向店主问道:“那个……”

店主双手环抱在胸前,眉间隐有皱纹,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要避开客人的视线。实在是不太好搭话啊,顺平心想。

店主被顺平刚刚的话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顺平。“您请说。”

“有握寿司[2]吗?”

“配料交给我来挑选可以吗?”

“好的。”

在点头的那一瞬间,自己又失败了,顺平心想。一听到“交给我”这样的字眼,顺平脑海里又浮现出讨厌别人推卸责任的梨香的脸。

顺平在心底暗暗苦笑。梨香又不在这儿,自己没必要觉得不安。况且这次的“交给我”也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是店里的一种套餐啊。这种套餐是指将店里推荐的菜品按适当的顺序端上来,即使是对这家店不熟悉的客人也能安心享用。顺平当然知道这些,他也和别人一起去过寿司店,比如被父母带着去啦,接待公司的客人啦。

海胆在舌尖上溶化,肉质筋道的鱿鱼唇齿留香,鲜红的鲑鱼子在嘴里扑哧扑哧地爆开,小巧的寿司个个都很好吃。店主不是很忙,所以上菜的时间也把握得很好,每次都是顺平快吃完上一盘的时候,下一盘就端上来了。

但是店里太安静了。

除了那几家人结账离开的时候,店主会颇有威严地说一声“多谢惠顾”以外,店里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店主默默地捏着寿司,顺平默默地吃着寿司。打破沉默的只有从榻榻米座席那边传来的电视机发出的声音。进店前想象中的在旅途中治愈人心的对话根本就没有发生。

不知不觉顺平已经吃完了十几碟寿司。吃完最后上来的鸡蛋寿司,顺平的肚子一下子就饱了。啤酒还剩将近半瓶,顺平小口啜饮着。麻利地收拾完手边的东西,店主又抬头看起了天花板。

这家店还算不错,顺平心想,没什么让自己特别失望的。本来就是为了寿司来的,美味的寿司填饱了肚子,按理说自己应该很满足才对。职人也分擅长社交的和内向的,虽说这里的店长不怎么可亲,但做寿司的水平确实一流。总感觉店主内心希望客人早点走,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呃……”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顺平一跳,他抬起头,发现店主正斜着眼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令人不快的苦笑。

顺平转过头去确认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店主既不是在放空冥想,也不是故意无视顺平,他是被电视节目吸引了。刚刚的竞猜节目已经结束,现在正在播放职业棒球新闻,当地的球队在今晚的比赛里惨败。

顺平突然觉得很放松,他和店主对视了一眼后露出了微笑。

店主有些不好意思,慌忙低着头走进了后厨,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顺平喝光了啤酒,准备去结账。

几分钟后,店主从后厨里出来了。“那个……你请用。”

顺平双手接过店主从吧台对面递过来的碗,碗里装的是味噌汤。顺平呼呼地吹了吹气,喝了一口。汤很烫,鱼味很浓,感觉一股暖流从腹部涌上来。

外面正下着雨。顺平走出店门,站在屋檐下迷茫地抬头看着天空。雨比预想的要大得多,不知道东京有没有下雨。还有梨香所在的那个小镇……是不是也在下雨呢?

“哎呀,阿顺!你不带伞就出门吗?”

顺平耳边响起了梨香的声音。

“天气预报不是说晚上下雨吗?”

“明明说了让你带上折伞……”

“真拿你没办法,我给你放包里了啊。”

“你能帮我拿一会儿吗?”

“喂,你肩膀都被打湿了,不要紧吗?”

怎么会不要紧啊!黑色的路面映射着月光,顺平真想一屁股坐下来不走了,又想像个捣蛋的孩子,跺着脚大声喊叫。他一个人不行,做什么事都不顺利,所以他真的希望梨香一直在他身边。

其实顺平心里也明白,梨香这次是认真的。她回老家相亲既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为了气顺平,而是下定了决心的。按照梨香的性格,她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中途放弃。不久后的某一天,梨香一定会抛下顺平,离开东京。

收拾行李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顺平第一次去梨香住处的时候,被屋内单调的陈设吓了一跳,心想梨香可真是个对物件没什么追求的女人。不管是过生日还是圣诞节,梨香都说不需要什么礼物。去旅游的时候,她也只给别人买土特产。顺平本身也对物质没什么追求,所以两人也没什么分歧,这可比因为要买这买那而争吵不休强多了。

因此顺平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梨香真的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他懒得思考梨香到底想要什么。

梨香常说只要有音乐就够了,心情好的时候会说只要有阿顺和音乐就够了。她还说东西多了会让人心情郁闷,觉得自己不自由,移动起来也不方便。当时顺平根本没有听懂这句话,又不是叫梨香背着家具财物出门,什么叫“移动起来不方便”?

但是现在顺平明白了,梨香所谓的一身轻松地移动。

在这儿买的那个印着小鸟图案的盘子是梨香为数不多的心爱之物,可是也被顺平打碎了。顺平关柜门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盘子已经落在地面上发出了尖锐的声响。顺平以为告诉梨香后她肯定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她只说了句“有形的东西总是会破裂的”。

顺平已经无法阻止梨香了,他只能目送梨香离开,至少还能在心里默默祝她幸福。顺平已是孤身一人了。

虽说梨香经常试探性地问顺平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很不容易,但她心里也很清楚,有些事只要顺平肯去做,他就一定能独立完成。顺平也知道自己不是不行,而是明明能行却没有行动,甚至都不想一想该做些什么。梨香的爱被恋人的怠惰和天真慢慢耗尽。

顺平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咦?”从店里走出来的店主差点撞到顺平,他吃惊地眨着眼。

“对不起,我在这儿避雨。”

“啊,雨可真不小啊。”店主说话间把门帘收了起来。应该是快到关门的时间了。

顺平觉得不能再站在这儿发呆了,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店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伞您拿着用吧。”

店主递给他一把透明的伞,伞柄处锈迹斑斑。

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吧,走在大路上顺平也没看见几个人影。餐厅的灯饰像是浸泡在雨水里,显得孤零零的。朝着酒店方向走去,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后,道路突然变得狭窄。居民家的窗户透出黄白相间的灯光,食物的香味不知从哪儿飘散了出来。

顺平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东京公寓里的景象。除了那个小鸟图案的盘子,还有什么是两个人一起买的呢?不是食物、洗发水、卫生纸之类的,就没有什么能留作纪念的东西吗?顺平拼命在记忆里搜寻,可什么也没找到,他感到十分沮丧。一起生活的这四年,似乎就要这样烟消云散了,丝毫不留下痕迹。

给梨香买点什么吧,顺平想。无论是什么,买个“有形”的东西,能切实地拿在手上的东西。

顺平转着伞,边看着从透明的伞上甩出来的无数的雨滴,边思考该买点什么好。买个差不多样式的盘子?——这也太不花心思了。买个之前没吃到的芝士蛋糕?——不行,得买个能留作纪念的东西。即使有形的东西最终都会破裂,他也要选一个比较牢靠的有形的东西。最好是轻便小巧的东西,比如首饰、摆件之类的。

梨香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吧。她要是问为什么买礼物,我该怎么回答呢?顺平心想。就说为了祝愿梨香前程似锦?还是说为了祝梨香幸福?

“嘭”的一声,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差点把伞吹走,顺平握紧了伞柄。

把选择权完全交给梨香,自己只是听从她的决定送她离开,开什么玩笑,我可做不到,顺平心想。这不是梨香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

顺平站在路口等红灯,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酒店了。过了路口就到了酒店华丽的大堂。门口一辆车也没有,周围出奇地安静,淅沥沥的雨声听起来更响了。

梨香经常和着雨滴的声音唱歌,因为她工作的保育园每到雨天都会让小朋友唱歌,梨香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对啊,送跟音乐有关的礼物吧!

顺平想起了白天去过的八音盒店。店员好像说不光可以买现成的八音盒,还可以选喜欢的乐曲来定制。

“可以定制哦。”店员充满自信的声音在顺平耳边回响。

真的行吗?没有名气的乐队的陈年老歌也能用来定制八音盒吗?顺平将信将疑。把让他俩偶遇的歌曲装进八音盒里送给梨香的话,他们之间可能还会有未来吧?

只要梨香喜欢八音盒,哪怕只有一点点,顺平也要问问梨香能不能重新开始。

顺平哼起了充满了回忆的歌曲。很多年没有唱过这首歌了,但歌词却自然而然地从顺平口中流淌出来。他低低地哼唱着歌曲,走在缠绵的雨中。

注释

[1]日本特有的一种音乐形式,是日本古典艺能和现代流行音乐的过渡。后文的美空云雀即为日本演歌歌手。

[2]兴起于日本江户时代。制作者用手把米饭握成一口大小,涂上一层芥末,最后铺上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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