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傻最真的事情是什么?我只记得那一年,寒风瑟瑟,我穿着单薄的白裙,傻傻的站在一株樱花树下等待一个男孩!
张爱玲曾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骨子里,然后开出花来。佳妮是我们寝室里第一个谈恋爱的女生。大家都佩服她的勇气,正是因为她的大胆求爱,才成功追到了中文系的“系草”。可不知怎地,在看到他们的相处方式后,我开始有些替她担心。
大学校园里面的恋爱无外乎两情相悦和一厢情愿,而李佳妮和薛子谦的爱情就属于后一种。“一厢情愿”的一方自然是李佳妮。虽然薛子谦答应了佳妮的追求,但听肖遥说,薛子谦在寝室里从不谈论佳妮,就连在与父母的通话中也从未提及佳妮本人。可佳妮那个傻妞却坚信薛子谦是爱她的,为了所谓的“爱情”,她表现出了一种“飞蛾扑火”的狂热。
每天早上,当我们还在梦乡时,佳妮就早早的起了床。化完妆后,她第一件事情就是下楼买早餐,然后在男生宿舍楼下等着薛子谦。无论薛子谦打篮球还是踢足球,她总是风雨无阻地到场为他加油打气。虽然佳妮是城里人,但家里也并不富裕,她每天省吃俭用攒下生活费,为的就是给薛子谦买一双正版的阿迪达斯球鞋。爱情的世界里,两个人应该是平等的,若一方过于的退让,那这样的爱情必然会走向畸形。我并不赞同佳妮的这种恋爱方式,也劝了她多次,可她听不进去,我也有些无可奈何。
迈入大三的门槛,我再次走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考研还是工作?这是摆在我面前的一道难题。我的理想职业是教师,这是一直没有改变的想法。但我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由于我的成绩一直排在班级前三,保研的希望很大,若能公费读研,这对我也有很大的诱惑。唯一纠结的是,若是选择读研,至少未来三年内不能帮助家庭缓解压力,这对于我那不堪重负的家庭而言,无疑是一个非常自私的选择!
宿舍里面的其他女生倒是各忙各。范媛媛一心考研,每天到自习室潜心学习。佳妮则是忙着照顾薛子谦,无暇兼顾其他事情。林妙语是个乖乖女,家里对她的期望就是考上公务员,她正全力准备着国家公务员考试。韩菲尔则是把大学主要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娱乐上,隔三差五到三里屯“泡吧”,以消遣的方式享受她的青春年华。黄玉婷是北京本地人,不愁工作的问题,是宿舍中最悠闲的一个人。
正当我拿不定注意时,肖遥突然找到我。我以为他是要说关于薛子谦和李佳妮的事情,如约来到了操场。肖遥穿着巴西队球衣,正在踢足球,每个动作都充满青春活力。
我在球场外等了片刻。他看见了我,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踏着轻快的步子跑了过来。
我好奇道:“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
肖遥神神秘秘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你。”
我轻轻打了他一下,嗔怪道:“你怎么老是没正形,对了,薛子谦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老让佳妮受委屈,我可都看她偷偷抹了几次眼泪。”
肖遥皱眉道:“他们两口子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子谦这个人,怎么说呢,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就像《红与黑》里面的于连一样。”
我追问道:“于连?那佳妮又是谁?被抛弃的德·瑞那夫人吗?”
他摇摇头:“哎,我也不能确定,他最近好像和系主任的女儿走得比较近,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着急道:“不行,我必须得告诉佳妮,不能让他蒙在鼓里。”
他拦住我道:“千万不要,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万一不是那么回事,岂不是引起他们的矛盾?”
听他这么说,我也有些犹豫。肖遥顿了一刻,说道:“不说这些了,今天约你出来,主要是问你个事儿。”
我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
“你考研吗?”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我伤脑筋道:“不知道,还没想清楚,你呢?”
他满脸踌躇道:“我想考北大研究生。”
我崇拜道:“你也太牛了吧,加油,相信你一定行!”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笑,他当年就是县里的文科状元,仅以几分之差与北大失之交臂,如果能够考上北大研究生,也算是圆了他的北大梦。
他反问我道:“冬雪,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考北大?”
这话太突然,令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苦笑道:“我哪里考得上北大?再说,我凭什么要考北大?难道清华不好?”
他又嬉皮笑脸地说道:“因为考了北大,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呀!”
听他这样说,我耳根子都红了。“你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正经,怎么老是喜欢开这种玩笑!”
他收起笑容道:“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要不你考虑考虑?”
“不和你说了,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我的脑子一片凌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赶紧找借口脱身。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心猿意马。我想起了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肖遥的场景,他阳光帅气的形象,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我又想起支教山上的那场雨,那一次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对他有好感,可困惑的是,学校那么多女生,比我长得漂亮、家庭出身好的女生比比皆是,他怎么就看上了我?我想一定是想多了,人家是书香门第,自己不过是个农村丫头,两个人压根不在一个层面。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蒙住头,不停地数着绵羊,想尽快入眠,以免又胡思乱想。结果,我都快数到一万只了,还是睡不着。一直折腾到天麻麻亮,我才疲惫的入睡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想不到第二天我又在图书馆遇到了肖遥。他怀里抱着一本书,在图书馆的大门口前闲庭信步地踱着步子。
见到他,我突然有些害怕:“你...你怎么在这里?”
肖遥径直朝我走来,在离我不到半米的距离时,突然塞给我一本书:“这是我送给你的!”
我接过书,发现书的名字是《假如再给我三天光明》。我一脸困惑地看着他:“你送我书干嘛?”
肖遥耸了耸肩道:“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回去等你的信!”
“信?”他的故作神秘让我心跳加速,我连忙把书揣在怀里,紧张兮兮的走进了图书馆。我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扉页里用清瘦的楷体写着一行字。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明天早上九点玉渊潭公园见。”
我知道前半句话出自沈从文的小说《雨后》,描写的是一段爱情故事。肖遥送我这本书,意图很明显,就是指上次我们在山上遇到的那场雨,看来他是真的对我有好感!
我摸了摸书上的字,竟傻笑了出来。旁边的同学们正在安静地看书,被我突然的笑声惊了一下,纷纷向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我吐了吐舌头,慌忙收拾好书包,换了一层阅览区。
生活就像天上变幻莫测的云彩,永远不会只是一个样儿。人啊,也是一样,一直也随着生活在变,不会永远是一种情态。在确定肖遥对我有好感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好像也失去了理智,也不管未来的人生规划了,就想痛痛快快的谈一场恋爱。也许就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压抑生活,让我比常人更渴望得到爱。反正对于肖遥的邀请,我很难保持理性。
为了给彼此留下美好回忆,我特意去理发店拉了拉头发,穿上芳姨送我的白色连衣裙。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化妆打扮。我痴痴的望着镜子,红彤彤的脸蛋,闪亮闪亮的眼睛,乌黑漆亮的长发,不敢相信镜子里面的人是自己。
范媛媛正好提着电脑刚进宿舍,激动道:“天啦,这是哪里来的仙女?”
我拉着范媛媛的手,害羞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媛媛,我穿这身会不会太暴露?”
范媛媛打趣道:“傻妞,不就是条裙子嘛,有什么暴露的,要是你这样叫暴露的话,那韩菲尔岂不是在裸奔了?”听她这样说,我捧腹大笑,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秋日清晨,和煦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脸上,就像在抚摸亲密的爱人。我搭着开往玉渊潭公园的公交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等我公园门口时,发现人特别多。四处的樱花绽放着,美极了。我站在一株樱花树下,静静地等着肖遥。
这时,一个人拍了拍我后背。我转过身,原来是肖遥。
他瞪大眼睛道:“我的天啦,你太美了!简直惊艳到了我!”
我羞涩的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就知道贫嘴,我都不敢相信你的话了!”
说完,我大步往前走。肖遥从后面追了过来,并抓住了我的手。我有些害怕,手心里一个劲的冒汗,可又不愿把手抽回来,在矛盾的挣扎中,任由着他拽着走。
肖遥激动道:“冬雪,我们一起努力考研,希望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能在这里观赏樱花,不,每年都来这里,你说好吗?”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只是一味的点头迎合:“嗯!”
他突然把我的手拉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冬雪,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我挣脱着想甩开他的手,可怎么也甩不掉。
他看了我一眼:“为什么啊?”
我故意逗他:“不行就是不行!”
“哼!不行也得行!”他一把把我搂在怀里。
“讨厌!路上有人……”我稍微扭了扭,却并未实质上进行抵抗,只是羞得低下了头,享受他怀抱的温暖。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和肖遥牵着手沿着湖边缓缓的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黄昏,西边的太阳染成血红,我们才疲惫地坐在湖边长椅上。迎面的风拂起我耳边的长发,柳絮在湖堤两边挥舞摇曳,在落日余晖下,我们的心里仍在澎湃起伏。
从此以后,我和肖遥正式谈起了恋爱。我们像其他大学情侣一样,相互替对方在自习室占座,一起参加校内各种考研讲座,一起泡在图书馆啃书本,有时候也会讨论当下时政,文学理论以及专业课程。和肖遥在一起,我感觉总是柔柔的、淡淡的,让人很舒坦、很自在......
到了周末,我仍然会去做兼职,肖遥空闲时也会来帮我,有了他的支持,使我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我要用自己积压在心里的,比一个春闺少女更为炙热的爱情,去为改变自己凄苦和不幸的处境而战斗!肖遥知道我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从不物质上给我以馈赠,而是以精神支持的方式给予我鼓励和信心。我喜欢这样纯粹的恋爱的方式,让我没有任何压力和包袱。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安排得很紧凑,很少有慢节奏的安逸生活。若有闲暇时光,我们就会去玉渊潭公园,划划船,散散步,他唱歌给我听,我安安静静的当他的忠实听众。有一次,我对他说:“我很喜欢你写的那首《人世繁花》,要不然我们把它修改一下,重新谱曲怎么样?”
肖遥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他背着吉他,带着我来到公园,他谱曲,我写词,两个人共同写好了新歌词。然后,他拨动琴弦,现场合曲。我在旁边认真记录他的意见,一遍一遍的修改歌词。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把这首作品完成了。我们都很激动,试着完整的演唱了一遍。
人间四月,
莺飞草长,
缤纷彩蝶飞舞在长亭古道。
问一声桃花坞里的姑娘,
你是否在思念情郎?
繁花落尽,
流水石桥,
悠悠琴声飘扬在长河古道。
问一声河畔浣纱的姑娘,
你又在为谁而烦恼?
冬雪阵阵,
天地逍遥,
战鼓声声响彻在秦巴栈道。
问一声闺阁梳妆的姑娘,
你为何打湿了眼眶?
在这繁花般的人世,
谁也挣脱不了宿命,
每一份相遇都伴着天时地利,
就好像前世埋下的伏笔,
总是恰时恰地。
啊,姑娘
你就像夜空绽放的满天焰火,
彻底点亮了我的心扉。
啊,姑娘
你就像繁花丛中的美丽仙子,
彻底扰乱了我的思绪。
啊,姑娘,
你是我求之不得的痴心妄想。
啊,姑娘,
多想迈步进入你甜蜜梦乡。
但愿此生能陪你看尽人世繁花!
虽然肖遥谱的曲子比不上时下的流行歌曲,但略带古风的感觉,听起来也另有一番意味。在我们完成一遍合唱后,四周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似乎对这首曲子也很感兴趣,让我们再弹唱几次。可天色已暗了下来,我们肚子早就饿了,于是谢绝了众人要求,收拾东西回了学校。随后,我们抽空又把曲子改了一下,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总体上达到预期。
没过几天,我们院里要举行大四毕业晚会。肖遥怂恿我道:“要不我们去你们院里晚会试一试!”
听了他的话,我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心,怕发挥不好,在台上闹笑话。肖遥鼓励道:“别担心,就当是练练胆量,就算出了丑也没什么,大家最多不过一笑了之,还可以活跃活跃气氛!”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去院里报了名。
在送大四师兄师姐的毕业晚会上,我和肖遥第一次正式演奏了那首《人世繁花》。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登上正式舞台,心里很紧张,但我相信肖遥。只要有他在,我心里就踏实。
我们并排站在台上,他弹着吉他,我唱着前奏,最后在副歌的部分合唱。这是我们自己的歌,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们都情绪饱满,唱得很投入。整个节目朴实无华,没有耍任何的花样,却引来了观众非常热烈的反应。
我们的爱情就像这首歌,在这繁花般的人世间,谁也挣脱不了宿命,每一份相遇都伴着天时地利,就好像前世埋下的伏笔,总是恰时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