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其实以前我也有恨过你。”从白子行怀中抬起头来,长歌擦拭着眼角笑道:“可是后来,我发现您虽然装作漠不关心,每天早上我醒来时,床边却总是放着一个馒头。砍柴再疲累的时候,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后来偷偷装睡才发现原来是爷爷,会在我熟睡时给我疏通经络。”
“你不怪爷爷就好,如今将这心底之事说出来,也算是聊以慰藉了。”白子行面带欣慰,扶起两个孩子,溺爱的摸着后脑勺。
“爷爷,你这是...”扬起头来,看着白子行肩后背着的包袱,长歌询问道。
“这远山村,爷爷也待不下去了,是时候外出云游一番,再历红尘。”白子行感叹一声,笑道:“细细想来,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了。”
“是不是赵叔对你也不好?”春生张着大眼睛,水汪汪的。
“爷爷这么厉害,哪有人对我不好?”揪着春生肉嘟嘟的脸蛋儿,白子行哑然失笑道:“倒是你,让爷爷很不放心。”
“经历了这般变故,爷爷想出门散散心,再去体味一下人生百态。”紧了紧身后的包袱,白子行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山下,惆怅道:“春生,你此行就跟着爷爷吧?”
“可是爷爷,我,我想跟长歌一起走...”春生低头玩着小手指,不情愿道。
“等你长大了,再去历练也不迟啊!依爷爷看,春生的潜力指不定还要更高,长大之后一准是个大英雄。”白子行握拳轻举,和蔼可亲。
也不知是不是早上还遭受长歌的调侃,此时听到‘大英雄’三个字,春生还是忍不住内心欢呼,笑逐颜开。
“再说长歌也长大了,是时候去外面闯荡一番。”莫名看了一眼抓在栏杆上的白狐,白子行拉过春生道:“你就跟着爷爷,等长歌得空回来,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春生,那就听白爷爷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将春生抱在怀里,长歌郑重道。
长亭之中,两个孩童纷纷哭出声来。
风声哀怨,松涛摇曳。
“白爷爷的养育之恩,长歌无以为报,今日只能还以俗礼,谢过您的恩情。”长歌提起长衫的下摆,恭敬的席地而跪,双手撑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长歌,你快快起来,今日分别,爷爷有些话,你一定要记住。”白子行扶起长歌,细心嘱咐道:“外面的世界广阔无垠,人心也更为复杂,为人处世,首先要严律己身,虚心求实,不要贪慕虚荣,遇事谨慎,三思而行。”
“你秉性率真,行侠仗义时,要知晓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争强好胜,言语鲁莽。”说到此处,白子行将长歌抱在怀里,身躯都轻轻颤动着:“此番离别,多要保重。”
“这个东西,将来或许于你有用,你且收好,平日莫要外露。”从怀中摸出一面铜镜交给长歌,白子行出言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您也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长歌热泪盈眶。
白子行眼角的皱纹越聚越多,鼻间不住抽搐,终是老泪纵横,哭诉出来。
万般不舍,终须一别。
“您放心,长歌一定铭记在心。”
三人紧紧环在一起,哭的痛彻心扉。
“跟着白爷爷一起,乖巧懂事一些,我一定还会回来的。”再次嘱咐春生,长歌屈身深深鞠了一躬,当先转过头去,大步离开。
白狐转身欲走,忽的想起什么,立住身子,学着长歌的模样,搭上两只前爪,竟也是朝二人鞠了一躬,方才追上长歌去。
“这是小白,长歌当时在山洞里就是被它所救,它还会法术呢!”春生指着白狐的身影,哽咽道:“不过它好像不愿意见到您。”
“为什么?”看着春生破涕为笑,白子行牵起他的小手,嘴角翘起,装作不懂问道。
“嘻嘻,爷爷这你还不知道,可能是你胡子没刮吧?”春生得意解释道:“你看看它的胡子,打理的多好。”
“好你个春生,敢取笑爷爷,看我不打你。”白子行拽住孩童,扛在肩膀上,拍打着打的屁股道:“鉴于你今天实话实说,勇气可嘉,晚上爷爷给你加个鸡腿。”
“我要两个。”春生惊喜之后,加价道。
“要两个?那可不行!”小路上传来白子行思虑的声音,过来一会又响起来:“爷爷的积蓄都在这里了,要是全部吃光,今夜就要睡土庙喽!”
“大的是爷爷的。”春生嘻嘻笑道:“小的留给我。”
山间小路,青草茵茵,欢声笑语中,冲淡了离别的浓愁。
爷爷无能,既不能为你伸冤,又不能诊你病根,跟着这只白狐,兴许可以救治你的伤病。
......
长歌沿着河道,一路往下游走去。
昔日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随着顺流而下的河水,草丛里‘呱呱’鸣叫的青蛙,随着田埂上高高的土堆,搓着各种样式的泥巴,慢慢浮上眼前。
他走的很慢很慢,似是被眼中的水雾模糊了视线,又像是被眼前历历在目的场景所牵绊。
小白窝在他的肩头,瘦小的爪子缠着他身后的一咎长发,小鼻子好奇地凑上来闻了闻,又缓缓的将之梳理好。
“如今大家都还好,我又有什么不舍的?”抽动两下鼻子,长歌擦着眼睛,自语道:“比之先前下山时的忐忑,今天已经算是圆满的。”
长歌这般想着,心里对未来的那一丝迷茫,就好像小了许多。
仰望蓝天,他连番振臂,将白狐都差点抖落在了地上。
在白狐不解、迷茫、期待的注视下,长歌高声喊道:
“不管啦!我要先去大吃大喝一顿,忘掉所有的不开心。”
看到长歌自失落中走出来,白狐当即兴奋的点着小脑袋,举着脚丫,极力赞同。
“小白,这你就不厚道了吧?看着我干什么?提议是我想的,地点当然是交给你带着我去了,你怎么没点觉悟呢?”看着小白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长歌理所当然的丢了一个白眼道。
“呜呜。”
白狐不满,恨恨地从他肩头滑下来,顿时身躯又变回了之前大小。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如今我刚刚经历分别之痛,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的感受。”顺势搂着小白温软的脖颈,长歌靠上去一通矫揉造作,作势挤出几滴眼泪,模样似悲痛状。
白狐浑身毛发抖擞,算作回应,当先往前跑去,脚步欢快。
“你这是干什么?我这真情流露,你有没有同情心?”
“再说了,别以为我没有看到,先前在长亭你不表态,后来要走了,你竟然才偷偷上去行了个礼。”
白狐身形一滞,忽的回头看他一眼,也不知是羞是急,跑得更快了。
长歌紧随其后,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