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向月发给我的,只有短短的十几个字,基本上全是错别字,后面还跟了一排乱七八糟的标点符号,看样子应该发得很急。没过几秒,她又发了一条简讯过来,特意交代我不要报警。
内容是一个地址,恰好那地方我去过,说来可笑,也是在那里,我知道了池上泉订婚的消息。
可我印象中那是家夜总会,林向月为什么会在?
来不及思考太多,我连病服都没换,随手抓了件外套就冲出了病房,我走得急,在走廊上与一个男人迎头相撞,他倒没事,我被撞得往后踉跄了数步才站稳。
“抱歉——”
我埋着脑袋道了声歉,继续往前跑,差一步踏上电梯,我就被人揪了出来,我回眸便对上梁毓言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他手里还提着水果,应该是来看望许桃的。
片刻,他眉梢一挑,问。
“大晚上的,那么着急去哪?”
我横了他一眼,反手就推他,他硬是不松手,拉扯中,水果滚落了一地。
梁毓言只轻瞥了一眼,压根没有去捡的意思。
“放开,我有事!”
“哦?”
他薄唇轻启,望着我的眸中全是探究。
“去哪。”
“关你什么事?”
我磨着牙从齿缝中恶狠狠地挤出几个音节,我哪有时间和他解释,动手直接掐住了他的手背,我用足了力,他依然一动不动,可能是嫌我挣扎得太厉害,他干脆胳膊一横,环紧了我的腰。
“告诉我你去哪,我就松开。”
“你是不是有病?”
我急得满头是汗,眼睁睁地看着电梯下去了,抬脚就冲着他一踩,此刻我真恨自己穿的不是高跟鞋。他嗷了一声,语气冷了几分。
“南南,好歹我们睡过,你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听着他轻浮的口气,我胸口团起了一股莫名火,深吸了几口气,我扬起下巴,正准备骂他,许桃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
“你们在干吗?”
闻声梁毓言的力道松了许多,我乘机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也没顾许桃的呼喊,直直地跑向了安全通道,边跑我就想起了林向月身上的淤青和她脖子上的刀口,好几次险些摔倒。
出了医院,我特意用周奕琛给我的卡在取款机里取了一万块钱,揣在兜里,我按照林向月发来的地址到了夜总会。
站在门口,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佯装淡定地往里面走。刚行至门口,保安就把我拦下来了。
保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
“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
兴许是我身上还穿着病服,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我嘿嘿地笑一下,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钱,拍在了他胸脯上。
“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的,难道非得穿的很正式?”
果然,见到钱以后保安的态度明显没那么强硬了,但仍没让出道,他瞟了一眼我脚上穿的拖鞋,有些为难地回道。
“女士,我们这里都是姑娘,应该不符合你的……”
他还没说完,我抬手就掐了一把路过我身边穿着暴露的公关的腰,学着之前猪脸男色眯眯的模样,吹了记口哨。公关满身酒气,一脸娇媚地扭过脑袋,一看我是个女人,她嘴角的笑容一僵,张嘴就骂了句神经病。
我拉住了公关的手腕不让她走,好在她喝多了,力气没我大,轻吸了一口气,我面不改色地对保安说。
“你们这里规定了来消费的必须是男性?我不想和你废话,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我说得掷地有声,全当看不见公关的嫌弃,歪着头就往她胸口靠,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一样。在保安犹豫的时候,我绕开他直接走了进去,公关挣扎着想甩开我,还扬言要告我******,我暗自翻了记白眼,但面上还是摊着笑,我低声对她说。
“一晚5000,跟不跟我走?”
话落公关眸子一亮,立刻安分了,软若无骨地斜靠在我身上,闻着劣质香水的味道,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保安跟了我们几步,确定我是真的来消费的,也就走开了。
行至楼梯,我把公关拉到了墙角,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5000给她,她笑着收下直接塞进了内衣里,拨弄了下头发,问我想怎么玩。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指着简讯内容里的包厢号,说。
“带我去这里。”
夜总会很大,如果毫无方向,先不说会不会被赶出去,就我这路痴,自己也很难找到林向月。
公关微微一愣。
“这样就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我内心越发焦急,推了推她,我催促她动作快一些。
公关三步一回头,走到三楼最深处的包厢前,她脸色一变,秀眉蹙得很紧。
“老板,你不会是来抓奸的吧。”
我摆了摆手,伸长了脖子朝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
里面灯光太暗,我只知道人很多,但没搜索到林向月的身影。
公关迟迟没有走,我冷睨了她一眼,问她钱是不是不想要了。公关憋了憋嘴,顺着我的目光也往里扫了一圈,而后压低嗓音说。
“那我走了,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懂她在担心什么。
离开前,公关还拍了拍我的肩头,有些同情地提醒道。
“自求多福。”
大约在门口站了三分钟,我点亮手机屏幕,按了三个数字,塞回口袋后,我心一横,抬脚就把门踹开了。
我突然的出现,使包厢内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个面色凶狠的男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说实话,我挺怕的,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可目光一定,我看见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林向月。
她头发蓬乱,匍匐在地上,衣服被扒得差不多了,勉强能遮住私密部位。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忘记了男人们淬毒的双眼,抬脚就冲到了她身前,我半蹲在地上,架住了她的手臂,拼尽全力地扶她,可她现在气若游丝,我拉了半天,还没站起来又被她带倒在地,膝盖瞬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咬紧了牙关,我看着她问道。
“你没事吧?还能起来吗?”
此时我才看清林向月精致的小脸被扇得全是手指印,嘴角还淌着血。
我背脊一紧,缓缓收回手,手心染上了一片粘稠。还来不及惊讶,我的头发就被人狠狠地一揪,一个男人扯着我,硬生生地把我和林向月分开了。
“臭****,你谁啊?”
我抬起眼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身边围满了人。
眼看着拳头就要落在我身上,不远处就传了一记低沉的男音。
“别动手。”
声音落下的同时,男人松开了手中的力道,微微弯下了身,遁声望去,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看着我,笑得张扬,下一秒,他冲我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我全身发冷,的确想动,可恐惧麻痹了我的所有感官。
男人也没为难我,他举起酒杯,晃了晃。
“小丫头,你知道这里是哪吗?想做英雄,毛长齐了没?”
话落周围便是一阵哄笑,有人会意地把我拽了起来,一把将我推到了男人脚下。
“有没有长齐,林哥试一下就知道了。”
听着痞里痞气的调笑声,我暗自掐着自己的胳膊,用疼痛提醒自己现在的处境。
缓了数秒,我抬起下巴,逼迫自己与他们口中所谓的林哥对视。
“放了她,你们这是犯法的!”
边说,我边把手摸进了口袋,就差一点按下拨通键了,林哥速度极度地扯出了我的手臂,他的手掌很冰,没有一丝温度,握在我的手腕上,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眯了眯眸,向前面使了个眼色,很快,我口袋中的手机就被人拿走了,顺带还狠狠地摔在了我身边,一声巨响,屏幕裂开的碎片崩在了我的衣领上。
望着微微闪动的光芒,我吓得缩起了脖子,林哥哼哼一笑,空出的手别正了我的脑袋。
“害怕啊?”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他看我这模样,笑得更加大声。
笑够以后,他薄唇微张,漫不经心地说。
“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
“林哥,不能放这个****走,万一她出去之后乱说……”
林哥眸子一沉,便再也没人敢出声了。他就这样定定地望着我,我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就差一点就想临阵脱逃了,可余光瞥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向月,我滚了滚喉咙,提高嗓音,像是给自己壮胆。
“放了林向月!”
林哥闻言勾了勾唇角。
“哦?原来她叫林向月啊。”
话落那群男人又开始踹林向月,她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连躲的动作都没有,像个布偶一样,被踢来踢去。
我心底一阵酸楚,我很想扑过去护着她,可我小腹隐隐一疼,僵直在原地,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打。想来她身上的疤痕都是这样来的,她左不过二十一二,明明是最美好的年龄,凭什么受这种折磨?
我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眼泪,不停地对着林哥复述一句话。
“别打了——”
林哥冷眼看着被围住的林向月,好半天才比了个停止的手势。
“你心疼?不如代替她如何。”
我抿紧了唇,没有回答。人性终是自私的,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有那么一霎那,我竟庆幸拳头不是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林哥似看出我所想,他的指尖掠过我的发梢,冷声说。
“既然不想,就赶紧滚。”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犟什么。
“我求你们别再打了,会出人命的,你不想坐牢,对吧?”
林哥眸中毫无惧色,眼底沾染上了一丝鄙夷。
“这浪货的父亲欠林哥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他妈威胁谁呢?你刚才想报警是吧,你报啊,我看那帮条子最后会抓谁走!”
说着,说话的男人还向我递了一支手机,满眼都是不屑。
我迟迟不敢伸手,监狱的生活究竟有多痛苦,我比任何人都懂,我又怎么能亲手把林向月送进去?
我看着有人伸手掐住了林向月的脖子,她那没好的刀口被扯得更大了些,但已经流不出一滴血了。
“拿不出钱,还装矜持,你以为你这副破身子值几个钱?在********上班,指不定千人骑万人上,林哥收留你,是给你面子,你他妈还不知好歹!”
狠话撂下,那人朝着林向月的脸就吐了口唾沫星子。
我狠心扭过了脑袋,这样的场面我一秒也看不下去了,揪着林哥的裤腿,我放下自尊哀求道。
“钱我有!我替她还!你们别打了——”
林哥笑得轻浮,他的目光扫向我口袋中溢出的钞票。
“那笔数目,可是你遥不可及的。”
旋即他松开了我,慵懒地靠回了沙发上。
“我真的有,你让我出去,我马上取给你!”
反正周奕琛有钱,他给了我卡,我理所当然可以随便花。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一愣,绞尽脑汁想理由,良久,我说。
“看在你们都姓林的份上,你让我去取,我会回来的——”
林哥轻啧了一声,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好啊,但你必须留下一样东西做抵押。”
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好,你要什么?”
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剩下的那点钱够不够。
林哥看着我的眸光深了几分,下一秒,他抬指轻轻一点,几个男人松开林向月后站在了我身边。
“我要你一根小拇指。”
我霍然睁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连拒绝亦或是恐慌的机会都没有,手臂就被狠压在了桌面上。我挣扎无用,亲眼看到其中一个男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他咧嘴对我笑了笑,说。
“别害怕,只要一秒就够了,你感觉不到疼痛的。”
匕首落下的那一刻,我闭紧了眸,心脏跟着狂跳了好几下。
十指连心,我真怕这一刀下去,我连走出这扇门的气力都没有。
在我心如死灰,任人宰割的时候,包厢的门再次被人踢开,一声巨响后,男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哲远,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会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