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5577200000002

第2章 圣翁女

凡人皆有一死,无可避免,但命如飘灯的我们依然可以选择怎么活下去。

——《圣翁女·思琪》

爷爷说我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因为我身上流着古怪的血液,要耗尽自己的生命来治愈别人的创伤。他说,这是一种诅咒。我很想告诉爷爷,其实他错了。

(一)

我是一个一点都不漂亮的小女孩,面黄肌瘦,头发稀疏,经常咳嗽,有时会咳出细细的血丝,爷爷总是担心我养不大,所以他风雨无阻漫山遍野采满各种草药熬成苦苦的药汁,然后用苍老的眼睛注视着我把他们都喝干净。

我和爷爷住在一个草叶青青苍鹰掠空的荒岛上。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岛。爷爷说这座岛无名岛,爷爷还说只要我们爷孙两能在一起,只要我能一直平平安安,我们在哪里都不重要。

夏花灿烂的这一天,爷爷又去采药了,我咳得喘不过气来,于是我一个人慢慢走到海边,爷爷说过潮湿的空气可以舒缓我的咳嗽症状。海风带着咸咸的气息一波波扑到我脸上来,我以为碧蓝如洗的大会像往常一样映入我的眼帘,如同倒垂的蓝天,但我看到的却是被鲜血染红一片的海面。

我跌跌撞撞跑过去,看到了一条受了重伤的大鱼,好大好大,简直比我和爷爷住的石头屋子还要大,它时不时在浅滩上挣扎几下,血因此更急剧的流淌出来,它的背上有好几道极深的血痕,可能是被比他更大的鱼咬出来的。

他不会说话,他望着者我,我以为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恳切的光芒。我终于把我的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爷爷,对不起,我知道我答应过你绝不干涩万物的生灭,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啊。巨大、致命的伤口在我的抚摸下飞速愈合,海浪一波波涌上来,淹没我的脚、腿、腰,我觉得好冷好冷,大鱼身上消失的伤口似乎转移到了我的体内,很痛很痛,我无法节制地猛咳,一大口一大口鲜血从我嘴里流出来,染红我的胸襟,我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海浪很快覆盖祝我的口鼻,我想,糟糕了,我可能要死了,爷爷一定会很难过,唉......

就在我绝望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条大鱼顶起了我,它跃出水面,以极敏捷矫健的姿态向大海深处游去,而我,一直被他驮在背上。我想身处摇篮中的孩子,渐渐失去了知觉。

(二)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无名岛,但是爷爷说,其实,山的那一头还是山,海的那一头还是海,你想去陌生的地方寻找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往往找到的只是遗憾和伤痛。

爷爷说,我娘曾满心雀跃的离岛,结果她只带回来满腹的伤心和尚在孕育中的我,最后郁郁而终。这是一个警示。爷爷说,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一样,有些花注定不能被移植到别的地方,因为它们太娇贵太脆弱,我就是这样一朵小花。

可是当我在岸边醒来,当我感觉到细沙磨檫着我的脸颊时,当我看到围拢在我身边的关切的面孔,我意识到我不但离开了无名岛,我还渡过了沧海。因为我帮助了一条大鱼,而大鱼似乎听见了我藏在心底的渴望,于是他将我送到了这里。

渔村里的人都叫我“鲸鱼送来的女孩”。有段时间他们似我若神灵。有着黑红的脸庞和温暖眼神的村长告诉我,村人们认为我是海里的神灵。我笑,我说我才不是呢,我只是个小女孩儿。

在这里,我帮不上什么忙,一来,他们不让我动手做任何事,我不会织网也不会捕鱼。我每天站在海边看着村人们出海,傍晚时载回或多或少的鱼儿,他们的脸上总是带着疲惫却满足的微笑。我看着那些在网内垂死挣扎的鱼虾蟹蚌,不免觉得难过,我总想上前去帮助他们。

我知道,只要我碰碰她们,特们便会恢复生机,可是我不能,如果我救了他们,村人们就可能饿死。我第一次领悟到爷爷总是叮嘱我的那句“不要干涩万物生灭”的宁外一层寓意。

还有一位成年男子也总是像我一样傻傻站在岸边看着渔村里发生的一切。它看上去脏脏的,头总是挂在一边,光裸的脚面上布满被沙滩和贝克割出的细碎伤痕,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从来不会低头看他的脚。

有一天,他也看见了我,他冲我古怪地一笑,嘴咧的好大,笑容好丑好丑。村人们告诉我,他是个痴子。不知道为什么流浪到这里,好心的村长并不驱逐他,经常派人送鱼干和鱼汤给他吃,还给了他一间空置的草屋。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鼓足勇气,头发黏成一束一束的痴子,我猜我也许是太孤单了,也可能是他脚面上的伤口让我不安,我想我救不了那些用来维持村人生计的鱼虾,至少我可以帮帮他。

痴子从不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的哑巴,村人们叫他“喂”或是“那人”,我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他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我,我再问,他就咧大嘴丑丑的笑,后来我自作主张给他取了个名字,我叫他乐痴。

我说:“乐痴,你坐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脚。”乐痴听话的坐下来。我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脚背,他像是怕痒似的将脚缩回去,然后用冲我笑,但很快他的笑容消失了,因为他发现他脚面上密布如蛛网的伤痕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他用力瞪住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过了一会儿,他的神情柔软下来,混沌的眼睛里流露出感激的光芒。

“这没什么的。”我说,然后我开始咳嗽,很大声很大声,乐痴像听到打雷似的惊得跳起来,我咳出一小口血,乐痴“哇”的大喊一声。我默默嘴角,心想,真好,最起码让我知道乐痴并不是个天生的哑巴。

(三)

那天之后,我和乐痴便开始分享一个秘密。我发现他穿上了草鞋,他是害怕他再次受伤,我又去帮他,然后又咳嗽吐血。而如果有村人在捕鱼中受了伤,他便会拼命拉住我不许我靠近。

乐痴非常关心我,虽然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白痴,但他总是想要拼命保护我。就像......就像爷爷一样,虽然知道我是注定活不长久的孩子,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想要延长我的生命。

因为村人们都很忙碌,而村里的孩子们总拿我当庙里供奉的那些神灵一样敬而远之,所以我在渔村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和乐痴在一起消磨。我帮乐痴洗净了头发,那可真是个浩大艰巨的工程,他的头发脏的可以染黑小半个海面,我还和村里的大婶讨了一块粗布为乐痴缝制了一件新的衣裳,嗯,手工不是一般的拙劣,可是乐痴穿上后,笑得好开心,他围着我打转,让过大的衣服在他的身上像鸟的翅膀那样飘荡。

我忍不住抱住乐痴,仰头对他说:“乐痴,如果你不是生下来就这样,如果你是因为后来得病或者受伤,我可以帮你的。”我真的可以的,只要乐痴考诉我他为什么受的伤,他的伤痛到底藏在他心中的哪个地方,我就能帮他治愈。

乐痴愣了愣,我想他是听懂了我的话,我等着他向我敞开心扉,等着他向我发出沉寂已久的声音,但他却用力推开我,然后狂喊着奔向大海,海水几乎被他劈成两道,浪花高高的飙起,远处的村人们个个吓得面色苍白。

连我也大吃一惊,连洗头都不回的乐痴竟然是个绝顶的武林高手?我曾见过爷爷一掌托起一块就要坠落的巨岩,我问爷爷为什么这么厉害,爷爷淡淡一笑说,因为爷爷会武功啊。

哦,对了,爷爷那天托起那块巨岩是因为山脚下有几只很小很小的兔子,爷爷怕石头落下去砸伤了他们,我会忍不住去救治,我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治愈别的生灵的伤痛,但那些伤痛并不会凭空消失,他们会烦是我。

爷爷说,有人认为拥有我这种血脉的人是天神遗裔,天生异能心怀慈悲,故被美称为素手医仙。

(四)

渔村平静的早晨被急促的马蹄声惊破。骑在马上的剑客们四处横行,大家都吓坏了,乐痴似乎也吓坏了,缩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一个很威严须发皆白的剑客勒住马走到村长跟前,质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黑山剑客。村长战战兢兢的摇摇头。剑客沉声说,如果你们见到了,一定要来千山族回报,那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剑客说完带着随从离开了,马蹄疾飞,村长最小的女儿不懂闪避,被马踏到,等村长发现时女儿血肉模糊躺在地上,那些人已经绝尘而去。村长和他娘子立刻爆发惨绝的哭喊。我冲过去,乐痴箭一般扑过来要阻止我,我说:“乐痴,那如果是你的女儿呢?”

乐痴被我这句话问成了雕塑。我跑到奄奄一息的小女婴身边,村长死死抱住她,不肯松开手,我说,我能救她,真的。村长无以至信的看着我,我把我的手放在女婴血肉模糊的肚子上。片刻后,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村长再次痛哭失声,不过这一次却是因为喜悦。他握着我的手,激动的想我将这什么,但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了,体内刀割般的疼痛令我摇摇欲坠,在我向后摔倒的那一刻,乐痴又闪电般扑向我,他用力抱住我,在我晕倒之前我只感觉到一件事情,乐痴的怀抱就和爷爷的一样,很坚硬又很温暖,像生了一大堆火的石头房子,我只要待在里面就会很安全。

那个纵马伤人的剑客再度来到渔村,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清晨,他身后跟着大队人马,他身前则是一个高居在白色骏马上的穿着一袭白袍的气度非凡的男子。男子带了一张木头面具,别人恭敬地称呼他为族长。

“那个女孩子呢?”白发剑客质问。

村长用力咬紧嘴唇,死死的将小女儿搂在怀里,这些人怎么回事?上次差点害死他女儿,这次又来找麻烦?搜寻的目光直直的掠过村长,落在我的身上。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因为惧怕,我身旁的人下意识地闪避开了,村长担忧的望着我,但他也不敢走到我身边给我做屏障。

“你能起死回生?”比起白发剑客咄咄逼人的质问,面具人冷厉的目光更让我不安。“不能。”死掉的人我哪能救的活?我又不是神仙。

白发剑客冷哼一声,显然认定我在撒谎,他忽然从人群中揪出一个人,手起刀落砍伤他的背脊,然后像扔掉无用的垃圾一样丢在地上。渔民们因这个变故惊叫起来,孩子们放声大哭。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涌出来,我扑到无辜的伤者旁边。

随着伤者背后刀伤的消失,白发剑客露出满意的表情,面具人的眼睛也跟着灼灼的闪烁起来:“带她走!”

身体内撕裂的剧痛令我无法反抗。村长鼓足勇气试图阻拦却被一拳打翻在地。“乐痴......”不知道他一大早跑去了哪里,我恐怕没有机会和他道别了。爷爷警告过我世途的诡异、人心的险恶,还有比野兽猛禽更酷烈的残暴。“如果居心叵测的人知晓率你的能力,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爷爷苍老而睿智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那些像我围拢的剑客还有那位高居马背用鹰眼注释猎物的目光注视我的面具人都是居心叵测的吧。好害怕,我没出席的闭上眼睛。一股强进的气流将我的头发猛然掀起,我听见惊恐的惨叫声,我睁开眼睛看到那些事土著哦我的剑客都从马背上被震落,而不远处的面具人也遭到了正面攻击。

攻击面具人的正是乐痴。他如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出的疾箭忽的逼到了面具人身前。所有人都惊呆了。狂烈的气流激起飞沙,乐痴和面具人交手的速度极快,我极力瞪大眼睛看到的也只是隐约的残影,有的剑客试图上前帮忙,但都是很快被震飞,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距离沙滩不远处有块密林,乐痴和面具人攻防之间转移了阵场进了密林,也有剑客不死心想跟进密林助战,但无一例外都是被鲜血淋淋的抛出来。

树叶抖动的声音,枝干折断的声音,夹杂着天边的闷雷,一道如矩形利刃般的闪电之后,暴雨倾泻而下,但所有渔民都和我一样,忘记了要去避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颇为疼痛,我猜测不出乐痴此刻的状况,面具人有剑,乐痴确是徒手啊。我感觉脸上好湿,不知是雨还是泪。

雨不知下了多久,终于止歇,乌云散开,阳光照射下来,密林里一片寂静。渔民们三三两两抱在一团,方才那场激斗,他们如我一样,都是生平未见。

乐痴?我看见有道人影缓缓自密林步出。不,不是乐痴。是面具人,那袭原本如霜似雪的长跑染上了鲜血泥泞,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乐痴没有跟出来,结局不言而喻。面具人走到我跟前,没有人敢阻拦他,也没有人能够。“跟我走。”我乖乖跟在了面具人身侧。沙滩上留下一大一小两行并列的脚印。我就这样离开了渔村。

(五)

说起来,我应该算是被面具人挟持了,但我想想中的种种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离开与村后,面具人用他随身携带的银两买了一匹大马一匹小马,然后就带着我上路了。他专挑荒芜僻静的小道走,时不时带我转入深山老林。我拴好小马坐在一边看着面具人熟练地砍柴生火,熟练地打来猎物,熟练地找来净水......他像是一生下来就生活在郊野似的。

风餐露宿的生火令面具人那一袭长衫脏污得不成样子,但他毫不在意。我也不在意,自小和爷爷在无人的荒岛上相依为命,这种每天睁开眼睛就看见翠叶间流泻而下的阳光、耳间听见山禽清脆的鸣啾的日子,让我觉得十分自在。并且,在饮食起居上,面具人竟然都十分照顾我。好吃的东西都先紧着我吃,入夜时让我睡靠近火堆的地方,我骑不惯小马,面具人就陪着我缓行。我时不时爆发的咳嗽声似乎令面具人心烦了,有一天早上,他竟然给我端来一碗刚刚熬好的药汁。

“喝掉。”除非必要,他很少和我说话,但声音总是很温和。喝掉药汁,嗓子里清清凉凉的,舒服了很多。

这一日我们又在山间道穿行,傍晚,面具人在一块背风的巨岩下生了火。天空完全暗下来,然后星星闪烁起来。我坐在面具人捡来的用干燥落叶给我铺的简陋床铺上。面具人背对我,观望山下的情况。

“你是想带我去哪里呢?是想卖掉我换钱吗?我觉得你好像在躲着什么人,你在躲谁呢?谁在追你?你有没有名字,能不能告诉我?”我把这几日积蓄在心里的问题一股脑儿的问了出来。

高大宽阔的背脊轻微的耸动了一下。面具人转过身来,我刚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坏人吗”

面具人没有回答,他大笑起来,已栖息在树枝上的夜鸟被惊的轰然飞起。“你觉得我是坏人吗?”面具人反问我。

他......当然、应该是坏人吧。但是,爷爷说过,习武的人心性刚狠,知晓我具有特殊的能力之后,肯定会那我当上好的伤药来用,但海边激战后,面具人明明受了伤,却没有要求我帮他疗伤。他对长在山涧的草药很熟悉,自己采集了,捣碎了涂抹在伤口处。

山路难行,我的草鞋很快烂底了,面具人特意离开僻静的道路带我去了集市,柔软又结实的小皮靴,他也不还价就给我买下来。我低头看着他脚上也岌岌可危的鞋子,但面具人像是根本没想到他也需要一双新的鞋子。

这天晚上我们仍露宿野外,忽然下起大雨,我听见雨滴落时的噼啪声,明明是很大的雨,但我却没怎么被淋湿,我抬头看见面具人两只大手大在一起,稳稳的遮住我的头顶,他的头发已经湿成一路一路的,木头面具上也全是水渍,但藏在木头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却在微笑。

被雨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我觉得你不是坏人。”我终于说出来我的判断。

面具后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的情绪,面具人凝视着我,不说话。我摸不着头脑,同时又有点莫名的感动。

面具人看我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令我想起了爷爷。我离开无名岛多久了?爷爷一定很记挂我吧?

(六)

我决定放下对面具人的戒备,我对她说起我和爷爷在孤岛上的生活。我告诉面具人,我的爷爷头发、眉毛、胡子都是雪白的,他虽然年纪很大了,但一手就能托起一块巨大的岩石。

“你的爹爹和娘亲呢?”

“没有见过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如实回答。

大约是我的开诚布公感动了面具人,寡言的他竟然也对我说出来他的身世。

他说他是在荒野长大的,因为他是弃婴,出生没多久就被抛弃了。到底怎么活下来的已经不记得啦,从他有记忆开始,他过的就是小野兽一般的生活。他有一些同伴,和他的经历相仿,于是他们像狼群一样聚集在了一起。那些同伴和他一样,一身蛮力、不讲道义、行事狠绝。

我想起和面具人一起出现在渔村的那些剑客,他说说的同伴就是那些剑客吧?面具人像是看出来我心中的疑惑,他发出轻蔑的笑声:“不是那些蠢货。我的同伴和我一样被称作骷髅狼。”

一钓叟,一老翁,几个仙女,一群狼。爷爷闲暇时会和我谈古论今,说一些真真假假的好玩的事情,所以我听说过这几个大陆上最为庞大的势力。骷髅狼便是爷爷口中的那群狼。听名字就以足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爷爷也曾评价说:“那些都不是好人。”

我仍在发愣的时候,面具人又说他曾是那群狼的首领。“曾经是?”我听出面具人声音里的苦涩,“为什么现在不是了?”

“因为那群狼都死了。”

就像潮涌,一浪起一浪灭,爷爷这些年带着我在孤岛过活,他所知的江湖事其实都是旧闻了。“怎、怎么死的呢?”

面具人沉默了许久,就在我认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说:“我杀了他们。每一个。”

这代表什么?曾经也是邪恶的骷髅狼的一员的他杀光了同伴?这代表面具人还是个好人?

“好了,睡觉了,小孩子要好好的睡觉。”面具人用温柔中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对我说。

哎,他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想象不出他对昔日同伴痛下杀手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相信你是个好人。”闭上眼睛前,我说,我想安慰一下面具人,但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出这句话来。

面具人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一样转过身去,我很快睡着了,所以没能听见后来面具人用追忆的声音轻道:“我想你爷爷一定对你说过,你和你娘一样分不出善恶,因为你们的眼睛里都只能看见别人的善。”

这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条将我从无名岛带出来的奇异的大鱼。爷爷说过万物有灵,这条有灵性的大鱼是听见了我内心的渴望吗?我想见见我的父亲,趁我还未离开这个人世之前、

(七)

我终于明白面具人为什么带着我专拣僻静的小道走,他果然是在躲避一群人的追杀。因为我的咳嗽始终不见好转,面具人决定找个医馆为我好好诊治一下。我们的行踪因此暴露了。令我不解的是,追击我们的人的装扮竟然和当初骚扰渔村的那些剑客一模一样。

“把我们族长的面具交出来!”其中一名剑客愤恨的高喊。

“少废话!”面具人出手了。

我被好心的大夫拽进医馆里我看不清外边打斗的情况,只能听见兵刃交击的声音、更种惊呼的声音不断传来,我忽然像上次担忧乐痴的安危担忧起面具人。

但面具人显然是位真正的高手,外面打斗的声音止息了,但身上扔挂着不少显而易见的伤痕,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不断流血的大口子,我跑过去,想也不想就将我的手指按到了那道伤口上。

在医馆大夫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面具人受伤的伤口停止流血、飞速愈合。“你干什么?”面具人一把推开我,他大概是太生气了,所以没能控制住力道,我感觉整个身体都向后飞去,不过好在面具人在我屁股着地之前又及时拉住我。“我不要你替我疗伤!”他的声音听上去又气又急,他不知道我是否受伤了,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这是拽掉了他脸上的面具。面具后的脸,是乐痴的。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海边激战后从密林出来的人是乐痴。我替乐痴疗过伤,我感受得到我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但我不明白,乐痴明明不傻为什么要装傻?他明明不是面具人为什么要假扮面具人?还有,他为什么要带我走呢?通灵的大鱼为什么要漂洋过海带我到哪个渔村?一个可能性忽然窜过我的脑海,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烟花,明明漆黑的夜空被瞬间映亮,像个奇迹似的。

“你.....是不是我爹呀?”我问乐痴,乐痴整张脸都僵住了。

“思琪。”有人喊出我的名字,我转身看见有个老头子站在医馆外面担忧的向里面张望,白白的胡子白白的咩毛白白的头发,爷爷?

心中对爷爷的愧疚还有思念令眼泪瞬间涌入我的眼眶:“爷爷!”我冲过去。爷爷用一点都不生气的声音轻轻安抚我:“没事了,傻孩子,爷爷找到你就好啦。”

我拉起爷爷的袖子抹抹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然后献宝似的雀跃道:“爷爷,我这堂课没白出来,我想我找到我爹爹啦!”爷爷脸上的笑容忽然全部消失,像有只看不见的恶兽舔了一下他的脸,一贯慈祥的爷爷竟然露出了无比险恶的表情,但我没看见这个表情,因为我转身去看乐痴了。

乐痴不知什么时候已毕恭毕敬跪伏在地上了:“圣翁大人。”

爷爷越过我,走向乐痴,我以为他是要扶起乐痴,但结果他是一掌狠击下去。乐痴的身体撞裂墙壁,然后狠狠飞跌出去。

一群狼,几个仙女,一吊索,一个老翁——爷爷从未告诉过我那个老翁就是他。爷爷年少成名,因为为人正直平行高洁,又天生一头白发,所以的两个称号,圣翁。他带我退隐无名岛之前,是天下第一高手。乐痴就算想躲,也未必躲得开爷爷这倾尽全力的一击,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躲闪。

乐痴、乐痴要死了!我听见自己尖叫起来,我想跑过去,爷爷却揪住我的衣袖:“不许你救他!”

乐痴在碎砖沙硕中勉强抬起身子,他气若游丝,却说出了和爷爷说的一样的话:“不许你救我。”

(八)

身为圣翁之女,我娘年轻时在大陆上大概算得上是最尊贵的少女了,但她竟然选择了我爹爹。爷爷自是勃然大怒,他勒令我爹和骷髅狼划清界限,改邪归正。

我爹照做了,但狼群有自己的准则,他们不准我爹离开,还威胁要伤害我娘,迫不得已,我爹和他们动手了。最后,正如我爹说的,那些狼都死了,只有他活着。他没有回去找我娘,因为他要惩罚自己。他没疯却装疯,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是因为他要惩罚他自己。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他说这才是他最大的遗憾和愧疚。

“乖孩子。”这是乐痴昏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爷爷将重伤的乐痴带回了无名岛,因为我娘是安葬在这里的,所以利齿必须死在这里跟她做伴。我救不了乐痴,因为爷爷说了,如果我因救治乐痴伤及自己,那么就算乐痴伤好了,他也会再次把他打死。更何况我越来越孱弱的身体也许根本经不起这次救治后的反噬。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长这么大我第一次对爷爷发了脾气:“你这是滥杀无辜!”

“无辜?你娘就是被他害死的!”爷爷语调沉痛地说。

不,不对,虽然那时我还很小,但我记得娘亲是因为救治失事的海船上的乘客力竭离世的,“娘到死的那一刻眼睛里都是笑盈盈的!”我记得非常清楚,所以每次忆起娘亲,我都不会觉得悲伤忧苦,而是觉得温暖馨甜,“娘不会很任何人,你不明白,只有我懂!爷爷你总是说我和娘亲的这种能力是种诅咒,利人却损己,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把别人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心里会有一种像被最洁净的水洗濯了的感觉。只能看见别人的山,记不住任何怨愁,这难道不是天神给予我们神医族的奖赏吗?”

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小时候爷爷教我念经书的时候教过这一句的,但实际上爷爷自己根本不懂得其中的奥义啊。

“爷爷你什么都不懂,最笨的就是你了!”我伏倒在乐痴身上大哭,身为拥有妙救血脉的最后一人,我却无力救他。

“闪开!”一直没说话的爷爷忽然低喝。我抬头看见爷爷对着乐痴高高举起了手掌,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这只手掌却轻轻地落下,温柔的按在了乐痴的胸口上。

(九)

我从未认真想过娘亲和我身上奇异的血脉传承自何处。当然,就算我很认真的想了,也想不到爷爷身上。爷爷一生未曾动用这种在他看来利人损己的力量,直到他出手医治乐痴。

乐痴康复后,我们祖孙三人离开了无名岛,我们在一个小镇开了一家收费低廉的医馆。我还是常常咳嗽,但也也不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也开始常常咳嗽。但是,我们很快乐。

凡人皆有一死,无可避免,但命如飘灯的我们依然可以选择怎么活下去。

同类推荐
  • 暗恋好难啊

    暗恋好难啊

    作者亲身经历,暗恋一年后开始记录,实时编写,有点像日记,偏于平淡,还望喜欢!(还有,作者也不知道结局,各位大大保佑我吧!)
  • 现在我是你的皇上

    现在我是你的皇上

    女主角经意外穿越到了古代,不小心遇到了自己的男主。男主也不小心穿越了。但是女主穿越了皇上。却穿越了他冷宫中的女人。
  • 愿未来相聚

    愿未来相聚

    同一时刻,我每次都能看见你。我虽然每天都能与你相见,但是却有很多话不能说,我心生情愫,但却不能表达。我喜欢你……
  • 温文尔雅似他

    温文尔雅似他

    “简小姐,不知可否借简小姐的余生说话”简琬笑了这是她的顾医生,名字叫顾君书跟他的名字一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夏风不至

    夏风不至

    又是一年夏天,独自一人再次回到这里,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想到了那年……那个他……现在的大家还好吗?我很想你们。——沐夕
热门推荐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校草的首席女神

    校草的首席女神

    欧景易作为蒲樱高中的首席校草,霸道无良的他,居然为了一为女神怦然心动,碰撞出爱情的火花,使他们的高中生活更加的充实,他们最后会在一起,还是......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将妃坐镇:妖夫不乖家法伺候

    将妃坐镇:妖夫不乖家法伺候

    她,人皆可欺,是废柴,是米虫,为得保灵丹救弟而死于斗兽场上;她人皆崇拜,是天才,是神将,却也敌不过招人眼嫉,渣女携伙杀她。当她成了她,动她者,必有回,挡她者?弑神杀神。逆天路上,妖孽缠上身?“两条选择,要么我娶你,要么你嫁我。”男子一手搂上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很是深情的说。“有没有第三条?”女子沉思了会,望了一眼男子,淡淡的问,两条她都不喜欢都。“有,种包子。”君漓玥:“……”
  • 呆萌青梅,妖孽竹马太腹黑

    呆萌青梅,妖孽竹马太腹黑

    【全文免费】“顾依依,那个男人是谁?”韩逸晨一脸愤怒的说。“他是谁,关你什么事”顾依依淡定的说道,明显不知某人已经黑了脸。韩逸晨猛地把顾依依弄在怀里,吻了起来。【书友群:108728397】
  • 凌霄神座

    凌霄神座

    凌霄大帝传下十二支圣座,每支圣座得其传承之一,但是九支圣座接连被灭!如今只剩下天南揽月,北冥藏星,东洲缚日三支圣座!谁来解开其余圣座消失之谜?步惊风穿越过来,破解万年诅咒,成为一代大帝!解开不世之谜!
  • 名侦探柯南之那年浅色的回忆

    名侦探柯南之那年浅色的回忆

    原站在红袖添香,我刚搬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多多担待,这是我在网站的处女作,有什么不好的请提出来,但是,不要随便乱说乱造。
  • 凤点昭华

    凤点昭华

    简言之,这是一个亡国孤女与野心帝王之间的故事。她,所想的不过是布衣荆钗,柴米油盐,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所要的不仅是万里山川,江山如画,平五国之乱世,合天下为一统。当她与他相遇。当爱与恨交织,当情与心相悖,洪纪大陆史上,又会留下何种传奇?且看亡国孤女如何剑指苍穹,凤舞九天,轻点昭华,三万里河山妖娆。
  • 因果红包群

    因果红包群

    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吕文在逆天因果下获得界通软件,进入因果聊天群,和各路神仙各个界面打起交道(注明一点,这因果将贯穿次元贯穿大千世界,各路角色都可能会出现)……从此,一代传奇的故事诞生(简介无能,书友群634,527,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