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泽凝暑气,星汉湛光辉。火晶燥露滋,野静停风威。麒麟阁内,司空清星躬身站在八世天魔身后,默然不语。天魔斜眸了司空清星一眼,沉声道:“清星,既然风铃已出现,本君该如何处置天香帅?”司空清星沉吟半饷,拱手道:“魔君,属下认为,最好是杀了他,以除后患。但……”天魔哦了一声,司空清星接着道:“如今时机不对,如果杀了他,势必会造成魔盟震动。这两年来,魔君虽瓦解了生魔为首的乱党,但不排除他还拥有一些坚定的追随者。如果此时杀死了天香帅,必然自损魔盟实力。”
天魔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本君果然没有看错你!如今局势转变太快,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清星,中原形势大好,对我魔盟不利啊!”司空清星躬身抱拳道:“属下多谢魔君栽培!”他稍稍一顿,不解地道:“这就怪了,花错门怎么和七大门派走到了一起?”天魔摇摇头,司空清星又道:“虽然八大门派的实力可与我魔盟匹敌,但我们仍旧可以逸待劳,趁机消灭他们。”天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清星,本君有一事不明白。既然风铃已出现,为何幽灵月宫未有丁点儿动静?难道明月仙子是想坐山观虎斗,等我们实力消耗殆尽,再出手?”
司空清星沉吟片刻,颔首道:“听说东瀛的武龙会也会前来……”天魔目光一沉,神色阴晴不定。司空清星继续道:“现在局势越来越复杂,魔君,我们该如何是好?”天魔闻言,默不作声,司空清星又低声道:“魔君,你想过此事没有?万一鳖珠被他人夺去,必然会首先拿我们魔盟开刀立威……”天魔闻此言,神情更加严肃。半饷,他缓缓点点头,司空清星接着道:“魔君,如今我们处于进退两难之地,如果阻止他们屠鳖夺珠,可凭我们现在的势力,似乎又办不到。万一跟他们斗起来了,也会让某些人坐收渔利。倘若我们不阻止,万一被哪个门派夺到了,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肯定会对我们下手。到时候……”司空清星凝视着天魔,没有再说下去了。
天魔目光闪出一丝异样的光芒,良久,才道:“清星,依你之见该怎么办呢?”司空清星沉吟半饷,厉声道:“形势所逼,我们应该多做几手准备。第一,积极练兵备战。虽花无悔和七大门派联合在一起,可各门各派有没有自己的打算,这很难说。毕竟,谁不想成为天下霸者?一旦发现形势对我魔盟不利,我们可先下手,将各派掌门拿下,到时群龙无首,自然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浪。至于幽灵月宫,早跟中原各派势如水火,我们也可利用七大门派与之制衡。第二,我们要全力拉拢风铃。听说,天香帅的女儿对风铃情真意切,到时候我们可以利用天香帅,说服风铃。第三,在他们登岛之前,我们可以先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至于其它小门小派只是来凑热闹,不足为据。”
天魔颔首道:“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一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南天魔盟不是那么好惹的。”司空清星拱手道了声“是”,天魔厉声道:“万一风铃冥顽不明,不愿归顺我魔盟呢?”司空清星沉声道:“但我们也不能杀了他,否则犯了众怒,会对我们更不利。何况,无极刀叶已经长成,风铃武功定会精进不少,对付他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天魔闻言,神情陡然黯淡下来。司空清星拱手道:“即是如此,属下恳请魔君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南天魔盟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也要夺到麒麟鳖珠。”天魔回到宝座,目光如鹰,点了点头。
便在这时,一侍卫跑了进来,抱拳道:“启禀魔君,八世生魔天香帅在阁外恭候。”天魔神情一震,朗声笑道:“快快请进来!”不一会儿,天香帅战战兢兢走进来,俯首在地,嘶声道:“属下天香帅参见魔君!”天魔大笑着走下宝座,双手扶起天香帅,笑道:“生魔,近来可好?”天香帅躬身道:“承蒙魔君厚爱,属下感到惶恐……”天魔摇头笑道:“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为我魔盟立下汗马功劳,本君应该的。”天香帅颤声道:“属下不敢,不敢!”天魔笑道:“中原第一奇才鬼尊都不能算准的事情,却被你算中了,难道这不是大功一件?”天香帅身子一震,一脸惊愕的望着天魔,失声道:“风……风铃现身了?”天魔笑而不语,回到宝座上。司空清星沉声道:“风铃三个月之前就现身了。”天香帅愣了一愣,扑地一声跪下,俯首至地,大声道:“属下恭喜魔君,贺喜魔君!”
天魔一怔,微笑道:“生魔,这喜从何来?”天香帅抬起头,朗声道:“魔君,属下实不相瞒,两年前,属下只告诉了魔君前半句话,还有半句话未告知魔君。”天魔面色一沉,面露微怒。天香帅接着道:“属下算到,风铃现身之后,麒麟火鳖必定为魔君所得。只是……只是当时情势复杂,属下担心魔君不信属下之言,因此只告诉了魔君前半句。属下隐瞒不报,还请魔君责罚。”天魔大惊失色,急道:“真的?生魔,现在可否再替本君占卜一番,看是否属实。”天香帅惶声道:“属下无能,如今属下功力不如从前,恐不能如魔君所愿。还请魔君……”说话间,天香帅见天魔神情陡变,又道:“魔君,属下愿意再等上半年,倘若魔君未能得到鳖珠,魔君大可让属下自生自灭,受尽盅毒折磨而死。”天魔闻言,神情复杂,轻哦了一声,默然半饷,笑道:“好,那就再委屈生魔半年。半年之后,本君一定替你解掉盅毒。”天香帅大喜过望,高声道:“属下谢过魔君!”天魔点头道:“你下去吧!”天香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天香帅走远,司空清星抱拳道:“属下恭喜魔君,贺喜魔君!”天魔喜笑颜开地道:“不出本君所料,生魔果然留有一手,就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司空清星道:“哦?属下不知何意?”生魔沉声道:“清星,你认为天香帅的话是真还是假?”司空清星沉吟片刻,道:“有可能是真的!毕竟两年前形势所逼,天香帅说的再多,魔君也不会相信。如今他自证清白,他还期望魔君能早点儿给他解药,脱离苦海。他没有必要说假话。”天魔点点头,司空清星又道:“天香帅已对魔君够不成任何威胁了,倘若他为了活命,说出这番话,也是有道理的。可他为何非要再拖半年的时间呢?难道他想自配解药?”天魔冷笑道:“脱离苦海?就算本君有意放过他,但……”司空清星怔了怔,不解地道:“哦?属下不解,还请魔君……”天魔沉思道:“此盅无药可解……”司空清星神色大变,惊诧地望着天魔。天魔叹了一口气,道:“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这解药……”
密室之中,气氛异常冷清。司空清星怒目注视着天香帅,冷声道:“师兄,当初你信誓旦旦地说风铃死了,如今他又活了过来,这又做何解释呢?”天香帅摇了摇头,神情沮丧地道:“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师兄,凡人怎能窥得天意呢?风铃为何能够死而复生,师弟也不甚明了。”司空清星冷哼一声,神情甚是不满。天香帅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司空清星道:“师兄别多心,师弟并没有隐瞒你。只怪师弟功力有限,未能探得天机……”司空清星半信半疑盯着生魔,半饷,才道:“既然风铃敢南寻火鳖,看来无极刀叶已长成,他也应该掌握了无极刀叶的神效。”生魔点点头,司空清星接着道:“师弟,据你推测,麒麟鳖珠会被谁得到呢?”生魔又摇了摇头,黯然道:“师兄,说实话,直到到现在师弟也未找出麒麟火鳖隐没不出的原因。鳖珠能被谁得到,师弟也……”司空清星脸色黯淡下来,他冷冷道:“师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生魔目光如炬,嘿嘿几声冷笑,沉声道:“等一个人,只有他到了,我们才能举事成功!”司空清星惊哦了一声,疑惑地望着生魔。
丁星缀紫茸,烂漫纷红叶。曙阴迎曰尽,春气抱岩流。海气百重楼,崖松千丈盖。一人大步走进大雄大殿,少林、武当、五岳剑派掌门纷纷起身,抱拳道:“花门主,别来无恙啊!”花无悔抱拳笑道:“各位师兄,抱歉抱歉,无悔让你们久等了!”经过一番客气之后,纷纷入座。
玄苦方丈起身,向各位施了一礼,朗声道:“阿弥陀佛!此番邀请各位掌门到此一聚,就是商议南行之事。各位有什么看法,尽管说出来。”花无悔首先站起,向各派掌门抱拳施了一礼,道:“各位师兄,你们也知道,不久之前,风铃成为无悔的女婿……”不待花无悔说下去,七大掌门纷纷起身道贺,几人又客气了一阵,花无悔才道:“无悔知道各派差点惨遭灭门,余悸未了。无悔在这里向各位说明,此次南行,无悔绝无半点私心。夺得鳖珠,不是为了花错门,也不是为了风铃。”他这么说,首先是要打消七位掌门的顾及,毕竟此次南行凶险程度不亚于攻打幽灵月宫。
李应真抱拳道:“花门主大公无私,在下佩服!”花无悔还礼理道:“应真师兄过奖了!”定空师太起身道:“花门主,可如今麒麟火鳖隐没不出,万一我们到了南边,麒麟火鳖还是隐没不出,到时该如何是好啊?”闻言,众掌门纷纷点头,愁眉不展。
花无悔沉吟片刻,道:“愚婿曾去拜访过鬼尊师兄,鬼尊师兄对他讲过,麒麟火鳖隐没不出,是在等有缘人……”七人惊哦了一声,大惑不解。罗清海急道:“有缘人?鬼先生有没有提到,谁是有缘人?”花无悔摇了摇头。玉麟子叹一口气,失望地道:“到时候我们去了南边,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花无悔颔首道:“但愚婿提到过,只要他到了赤泥潭,麒麟火鳖就会出现。到时,谁是有缘人,自然就有分晓。”青木道长起身,行了一礼。冷冷道:“这也是鬼尊告诉风铃的?”花无悔点点头,青木道长冷哼了一声,道:“可为何当初鬼尊却说风铃死了呢?”花无悔笑道:“各位有所不知,鬼师兄是何等高人?怎可能预测错误呢?他是故意让罗无目放出话来,为的就是给风铃一个喘息的机会。否则,明月仙子岂会善罢甘休?”青木道长似乎不信,道:“真的?”花无悔点点头,道:“无悔敢用自己的声誉作保证。”司空道乘却道:“南天魔盟也对风铃的无极刀叶和麒麟火鳖虎视眈眈,这又该如何是好呢?”花无悔微沉吟片刻,道:“司空师兄担心的是。正因如此,我们八派才要联合起来,一同南寻火鳖。北往群豪失踪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罗清海急道:“哦?花门主,什么意思?”花无悔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北往群豪多半都是独往,或者三五几个结成伴。但始终是一盘散沙,再加上内部相互猜忌、敌视,互不信任,最后被幽灵月宫轻易攻破。而现在不同,只有我们齐心协力、团结一致。以我八大门派的实力,天魔也不敢对我们小觑。”众掌门觉得花无悔此话有理,纷纷点头赞同。
玄苦方丈道:“阿弥陀佛,花门主分析的有理!各位掌门,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到鳖珠,而是为了确保鳖珠不能落到歹人手中。”李应真颔首道:“对,一旦鳖珠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武林又将面临浩劫。”花无悔沉声道:“而我们要阻止的人只有二人,明月仙子和南天魔盟的八世天魔,只因这二人最有实力夺到鳖珠。”玉麟子忽道:“万一有缘人就是这二者之一呢?”花无悔目光一沉,厉声道:“万一真是他们二者中的一人,那花无悔就算战死,也要阻止他们。”众掌门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花无悔抱拳道:“各位师兄,无悔知道三年前各派都损失惨重,此次南往,我花无悔愿将门中精锐尽数派出。无论出现何种情况,一律由我花错门门人当先锋、打头阵。当然,此番南往纯属自愿,无悔也不会勉强各位掌门。”话音刚落,定空师太起身,激动地道:“老尼真是佩服、佩服!若不是花门主和风铃,恒山派早已在武林之中消失,此次,我恒山派定当全力以赴配合花门主。”
玄苦方丈也高声吟诵一句“阿弥陀佛”,朗声道:“老衲也愿全力以赴配合花门主,还武林一片安宁。”其他几派掌门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青木道长站起身,扫视几人一眼,沉声道:“玄苦师兄,就这么定了吧!”玄苦方丈点点头,道:“那就好,各位师弟,我们一个月之后出发,如何?”
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风铃和花伊伊在花海中悠闲地踱着步,“噗哧”一声,花伊伊忽地笑了起来。风铃一怔,神色诧异地问道:“伊儿,你笑什么呢?”花伊伊吃吃笑道:“这一阵子,我见到无血哥哥特别尴尬……”风铃搔了搔脑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解地道:“为什么?”花伊伊娇羞地笑了几声,道:“我们成亲之前吧,我可以叫他哥哥,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叫才好了。是我称他大哥呢,还是他叫我大嫂呀?”风铃撇了撤嘴,道:“这可让人为难了……”他稍稍一顿,又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花伊伊摇摇头,笑道:“这几日啊,田姐姐也在为此事苦恼。”风铃哈哈大笑起来,道:“有了,不如学‘雪窟二须’,每天打一架,谁打赢了谁就是大哥。”花伊伊娇媚地道:“哼!我才不要你们比试,万一伤了谁,那可多不好?”
“哎……”风铃无奈地道:“伊儿,你说该怎么办?”花伊伊眼波流动,柔声道:“你称他‘无血’,他称你‘风铃’,这样不是很好吗?”风铃猛一拍大腿,喜道:“对,这个主意太妙了,亲兄弟明算帐,谁也不吃亏。”他继道:“要真是学我那两个兄弟,每天除了比试,其他的事情都别想干了。一辈子都耗在这上面,岂不是很无趣?”花伊伊目光闪动,笑道:“那你还想干什么?”风铃狞笑道:“比如养家糊口,养儿育女……反正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花伊伊一听“养儿育女”四个字,脸顿时绯红,低声道:“谁说要给你生儿育女?”风铃狞笑道:“如今你已没有机会给别人生儿育女了,所以……”花伊伊轻叱一声,怒道:“没有半句好话,哼,我就是要给别人生孩子,看你能把我怎样。”风铃似乎无动于衷,忽道:“伊儿,待麒麟火鳖事了,我们一家五口归隐山林,不问尘世,好吗?”闻言,花伊伊激动万分,她盯着风铃,惊道:“真的么?”风铃点点头。原先花伊伊担心风铃飞扬洒脱、活泼好动,又喜热闹,这一生都会在江湖中打滚。这下他自愿退出江湖,了她心愿,欣喜之余,娇柔无限地滑入风铃的怀中。
这时,一个下人跑过来,躬身道:“姑爷,小姐,饭菜已备好了!”花伊伊起身,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去。”下人转身离去,花伊伊又道:“不知道爹回来了没有。”风铃道:“不用担心,可能这几日就能回来吧!我们去吃饭吧,让他们久等了,可不好。”花伊伊点点头。
进了大厅,风断、酒丐早已入座,风铃也不跟他们客气,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跟酒丐干起来。酒过三巡,月无血忽道:“爹、风铃、酒丐前辈,此次南行,我就不去了。”众人闻言,大惊失色,齐刷刷望向月无血。风铃急道:“无血,为什么?说不定到时候田殿主也会去的。”月无血望了田思思一眼,道:“你们知道我的性格,性喜清静,素来对人多的地方不感兴趣。”他缓了缓,接着道:“风铃,自打知晓身世之后,我还未去祭拜过娘。如今有你照顾爹,我想到北方去祭拜祭拜她老人家,顺便见见吕丁。”风断沉声道:“无血,真的决定好了吗?”月无血点点头,道:“南行凶险,我应该跟你们去的,但……”风断打断道:“无血,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们有这么多人前去,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风断知道,既然此话一出口,便知月无血早已下定决心。
花伊伊不舍与田思思分开,早已双眼噙泪。她望着田思思,失声道:“田姐姐,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动身?”田思思道:“明日吧!反正现在我俩无事可做。我们先去见见二叔,等找到吕丁之后,再去北边。”花伊伊不舍地道:“这么急?那你跟无血哥哥要小心……”花伊伊抑制不住感情,泣不成声。田思思起身到她身旁,安慰道:“伊妹妹,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你别难过,我们祭拜完娘亲之后,就回来找你。”话音未落,自己也哭起来。其他人安慰一阵子之后,二人才好转。
酒丐举杯道:“既然你俩明日就走了,这顿饭就当给二人送行。来,我们干了!”众人举杯,勿戒大叫道:“小嫂子,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个胖娃娃回来啊!”田思思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叱道:“和尚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勿戒闻言,怔住了。花伊伊打趣道:“佛门中人四大皆空,象牙是何其珍贵之物,勿戒当然吐不出来。”言毕,众人大笑起来。勿戒起初一怔,随即笑道:“嫂子说的是……”风铃笑道:“来,今日我们不醉不休,干了!”
南行日期如约而至。花无悔点出精兵三百,浩浩荡荡向南挺进。花铜、花铁率高手一百走在最前;花金领兵一百,护左翼,花银护右侧;花锡断后,兼护运粮草。花无悔,风断、酒丐居中,全权运筹帷幄。风铃小两口相偎坐在马车中,柔声莺语,甜蜜无限。
至天黑,已行了五十多里路。人数太多,进城住店不便,花钢、花铁早命人搭好了帐篷,挖好了土灶,后队人马一到,立即淘米煮饭,安营扎寨。酒足饭饱茶尽之后,酒丐安排了八批人轮流守夜。其实,这一带仍是花错门势力范围之内,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这才派了几批守卫。
风铃和花伊伊坐在案前,案上摆有一具焦尾琴。此时月儿已经出现,高挂树梢,如弓如梳,月光柔柔,传递绵绵情意。花伊伊身着轻衫罗裙,玉指轻拢,慢然复挑,琴声鸳袅袅,一曲浑然大成。听琴息,隐隐约约是一曲《帝台春》,其内容是:
芳草碧色,萋萋遍南陌。暖絮乱红,也知人、春愁无力。忆得盈盈拾翠侣,共携赏、凤城寒食。到今来,海角逢春,天涯为客。
愁旋释。还似织。泪暗拭。又偷滴。谩伫立、遍倚危阑,尽黄昏,也只是、暮云凝碧。拼则而今已拼了,忘则怎生便忘得。又还问鳞鸿,试重寻消息。
风铃凝神倾听,他既不解音律,也不懂曲谱,但心与琴音节奏相依。一曲既终,犹在空中统索回荡,随风流入远方……
花伊伊见风铃痴痴的瞧着自己,轻轻一笑,温声道:”你怎么了?”风铃猛然回神,双手搂她入怀,道:“伊儿,你的琴音和人一样,此等妙曲,只应天上才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听他赞美,一花伊伊粉脸嫣红,娇美无限,樱声道:“你既爱听,那我就为你弹一生一世,只是你听得多了,恐会生烦……”
风铃轻抚她肩上秀发,轻声道:“你就是为我弹千生万世,我也愿和你厮守在一起。”花伊伊娇柔一笑,虽说千生万世是痴想,但芳心亦甜美无限。
花伊伊温柔地偎在风铃怀中,娇羞地道:“铃郎,此去南方,凶险难料,几时能回来,也无定数,要是……”风铃温声道:“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回来的,即使出了意外,耽搁一月半载,我也会尽力保护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花伊伊,良久,方轻声问道:“你说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可爱?”风铃哈哈一笑,道:“一样,要是男孩,肯定如我这般天纵奇才,潇洒挺拔,气字非凡,俊美绝伦……”花伊伊轻“啐’一声,道:“好不害臊,哪有把自己说得这般好的?”风铃仍大言不惭地道:“为什么害臊?我要不是如此完美,怎配得上你?”这么一来,自然把花伊伊也称赞上了。花伊伊红着脸,动容道:“你……你……”心里又喜又羞,又不知该褒或贬爱郎。任她口才胜贤,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活语来。
便在这时,一道电芒破篷掣来。风铃眼角瞥见,一个侧身,伸指轻松夹住了。小两口都坐起身来,风铃伸臂护着娇妻,定神一看,指问却是一枚精巧的银针。风铃脸色陡地惨白,花伊伊急切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这枚银针?是谁所发?”篷处竟无异状,那些守卫没发现敌踪,看来来者必是绝顶高手。
风铃长叹了一口气,道:“伊儿,我去去就回来,你……”他语音苦涩,似含有极大的忧愁。花伊伊点点头,柔声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一向温文娴静,又极其聪慧,更善解人意。风铃心头涌起一股感激,欣慰地道:“伊儿,谢谢你……”他翻身而起,穿好衣衫,吻了又吻爱妻唇颜,方步出帐篷。
帐外篝火熊熊,堆堆耀眼,数十人分成四面而立,疑神看守。风铃向当前的巡卫道了声“好”,身影一晃,人便已在数丈之外了。他离帐篷十来丈,便停下了身形,电目四射。忽见一条黑影闪入不远的一片林中,看那身形,风铃心头一凛,热血一涌,立即箭步射至树林。林中有一条小径,乃粗面石块铺成,石缝问长满获草,草连成线,构造出一片毫无规则的花纹。但小路很净,净得一尘不杂。林中也很静,静得只有鸟啼虫吟,以及风与树叶耳鬓厮磨的爱恋。
那黑影飞掠进林中幽深静谧之处,方才停下脚步。风铃至她身后一丈,便停下脚步,轻声道:“是你吗,雪儿?”黑影缓缓转过身来,风铃立刻瞧见一副满目凄迷,惹人无限怜爱的面孔,不是天香雪美是谁?他喜不自胜,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欣喜若狂地道:雪儿,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天香雪美却用力抽回双手,冷声道:“恭喜你做了花错门的乘龙快婿。”风铃知她心意,深感愧疚,默了半饷,道:“雪儿,我和伊儿早就相知相爱。只是……”他见天香雪美神情陡然大变,娇躯也颤抖起来。苦叹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天香雪美泪眼凄迷,哽咽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问题似乎十分重要,她问话时,声音已有些发抖。风铃依旧默不作声,天香雪美又道:“你知道,这两年我寻你寻得好苦,差点还被那个假的你……”她泪水夺眶而出,说不出话来。
风铃凝注着天香雪美,诚挚地道:“在阴阳窟里,你于我有救命大恩,后蒙你垂爱以身相许,风铃自小少有人疼,我一生一世部会记得你所付予我的好处。”天香雪美见他眼中真情横溢,芳心一阵激荡,情不由己地扑入他怀中,狠狠锤打着他的背,似嗔似怒,似爱似喜。泣道:“铃,这两年我找你找得好苦,时时刻刻担心你的安危,你……我恨死你了!”风铃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天香雪美哭了一阵,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风铃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伊儿也曾和我数度同甘共死,我很爱她,我不能负她。”天香雪美撩起风铃的衣袖,拭于了眼角的泪痕,深情无限地望了风铃半饷,才道:“我不恨你,也许我们有缘无份,只要你心里有我,真心爱我,我就很欢喜了。”风铃见她痴情深意,心里又喜又酸,哽咽道:“雪儿,你这是何必呢?我……”只听天香雪美梦呓般道:“铃郎,我不恨你,我只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天香雪美方才分开,风铃充血的目光凝注她。她偎依在风铃的胸前,轻声道:“铃郎,我要你娶我!”风铃闻言,愣住了,喃喃道:“雪儿,这……”天香雪美离开他的怀抱,冷冷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替我做。”风铃神情一震,急道:“雪儿,这……”天香雪美目中已有光芒闪动,她一字字道:“你想反悔?”风铃木讷地摇了摇头,天香雪美冷冷道:“下次见到我爹,你……向他提亲吧。”闻言,风铃整个人像是木头人似的呆住,呆了半响,轻叹一声,道“天香前辈怪我甚深,恐怕不会答应……”这事着实令他伤脑筋。先不管花伊伊同不同意,答应了天香雪美,自己都愧对花伊伊。但此刻贸然拒绝,岂不是要违背当初自己立下的誓言?
天香雪美闻言,忽喜上眉梢,笑道:“有了,那不打紧。”风铃道:“怎样?”天香雪美道:‘我爹爹欲登上天魔之位,你若助他得偿心愿,他怎会拒绝我们的婚约?”风铃身子一震,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急道:“真的吗?天香前辈恐难成功……据说天魔武功高强,智慧过人,手下高手层出不穷。”天香雪美笑道:“我爹也非泛泛之辈呀,盟中势力也非同小可。”风铃却道:“雪儿,花儿呢?她还好吗?”这一问,天香雪美神色忽转悲哀凄楚。她低声道:“她……她并未被我魔盟中人带出来,怕是葬身火海之中了。”此言一出,风铃如遭万钧雷霆当头轰下,痛楚无比。良久,他悲声道:“花儿,风铃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我……真没用!”天香雪美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道:“那位花姑娘其实是幽灵月宫的人,只是潜伏在南宫世家少主南宫豪身边……”风铃更加惊骇不已,急道:“你怎知道的?”天香雪美便直言,那日风铃和天香帅欲接应黑无夜后,风铃想要去会明月仙子。花儿闻言,惶恐大急。天香雪美看出蹊跷,细细一问,花儿就道明了身份。
风铃良久无语,回想起和花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悲痛。天香雪美忽道:“铃郎,人死不能复生,一切节哀顺便,你这就回去吧,我会设法和你再见面的。”风铃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若出篷太久,恐会害得花伊伊担忧,便收敛悲痛,道:“雪儿,你多保重!”天香雪美依依不舍地消失在林中。
风铃回到帐篷,见花伊伊对烛孤坐,心头一酸,快步走到她身旁,轻声道:“伊儿,怎么还没休息?天已不早了。”花伊伊一脸关切地望着他。风铃钻进被窝,她却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柔声道:“见到那人了吗?”风铃点了点头,平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帐篷尖顶。花伊伊看他目光悲痛莫名,半喜半忧半愧,柔声问道;“你不舒服吗?那就早点安歇吧!”起身灭了红烛,娇羞无限地倚在爱即的怀里。风铃几次想告诉爱妻,他和天香雪美的情爱,但一侧目瞥见她幸福的表情,心里终究不忍。
翌日清晨,众人便早早启程。中午时分,路遇一大群旁门左道、三教九流之士,达两三百人。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听到他们南往之事的。没走多远,又闻见前面有一批人敲锣打鼓,锦旗飘扬,声势非凡,这批人也是赶往南方。但离火潭还有千里之遥,大家都相安无事。十天后,花错门与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之人马汇合在一起,共一千五百号人。
花伊伊素喜清静,风断、酒丐也一向是独来独往。八派汇合完毕,风断便与花无悔告辞。风铃最爱热闹,但放心不下老父,又要顺着爱妻,于是便和酒丐、勿戒也跟着离开了大队人马。五人五骑,尽拣僻静山路,在崇山峻岭中奔行。风铃沿途时时和酒丐、勿戒打趣说笑,惹得花伊伊和风断笑声连连,这一路上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