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狼动作十分迅捷,强壮的腰一扭便到了三人面前,尖锐的爪子离风铃的胸襟尚有一尺之距时,风铃凌空飞起一脚,踢中狼的脖子。他不得不出腿,到了这个时候,水血、田十七若要出手,早已出手了。这只狼惨嚎一声,如流星划过长空,留下一条十分优美的弧线落入石阵中,百来斤重的躯体又正砸中另一只狼。田十七喝彩道:“好脚力!”同时,兵器一挥,红光划过,两头狼还未来得及扑上来,立断为四戳。水血目光中却溜过一缕寒光,就像是一柄绝世好刀离鞘一半时,那冷森的、明亮的光芒一闪即逝?他暴喝一声,出刀,刀出如电。群狼凄厉的叫声似要撕人肝肺,可水血面色冷漠,无丝毫的怜悯。同伴死前的叫声使得狼群阵容微乱,更有不少的狼后退。
水血、田十七、风铃踏进了石阵。这石阵中尖石嶙峋,排布看似杂乱,但你脚步一个不稳,腿上的穴道就会被尖尖的棱角刺中;无论你从哪个方向倒下,尖尖的棱角便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足以要你的命。一入石阵,狼群又勇悍了许多,雌狼一声低吼,又有数十只狼从四面八方凶狠扑上来,更有数十只狼蓄势待扑。水血、田十七也杀红了眼,每一招出,便有数十只狼惨叫断尸。但它们似乎永远杀不光,也杀不怕,刚有一批倒下,立即又有一批狼补上,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就杀了四五百只。这些狼皮厚肉硬,水血的刀虽够快,田十七的兵器虽够霸,可二人毕竟只是凡人,杀了一气之后,二人的动作开始慢了起来。
唰!唰!田十七“嗑”了一声,水血也“哺”了一声。这次,他们一招发出,虽然毙了二十来只恶狼,而尸体依然完整。他们的手掌甚至略略麻痛,并非他们的力道衰弱至此,而是这两只狼穿有铁甲。他们能击退这一轮进攻,完全是他们的招式快,内功了得,将那二十来只铁甲狼生生震死的。但二人的惊“嗷’也暴露了各自心中的恐惧。便在此时,雌狼又一声长啸,啸声尖细锐耳。在啸声中,五六十只狼凶猛扑上,这五、六十只狼严如高手,配合无间,风铃三人从头到脚每一方位均处在它们的尖牙利齿之下。在啸声中,那只雌狼凌空跃起,它蓄势已久,纵得比任何一只狼都高。随后,这只雌狼宛如天神,从天而降,四爪分取水血、田十七,尖牙则直噬风铃。很难相信,狼群会有如此完美的攻势,纵使人,也很难做得那么好。
风铃三人绝不笨,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危险的时刻……
风铃忽然大叫道:“喷火,田殿主……”田十七的兵器本也已挥出,突闻风铃话语,目光一转,一刹那红光立化为火。他这兵器本来就可喷火吐气,而狼最畏惧的便是火,何况是比普通火更炙热更猛烈的血火。火光一闪,狼的攻势立即稍稍一滞,因为每只狼都胆怯,随即狼群阵脚大乱,水血砍死一批,四十七则烧死了一群。那只雌狼也因收势不及,直坠下来,风铃趁机还以重脚,狼死,人进……三人如蜻蜓点水,在石岩上稍稍一点,几个起落,抛下了那群惊恐的狼。
狼的嚎叫声已经细不可闻了,风铃脚一软,险些摔倒。四十七、水血奋臂一提,便稳住了他的身形,可二人手中的兵器却握得更紧,因为二人都害怕对方会忽给自己致命一击。风铃站直身子,瞥见两人紧张的神情,肚子里直笑,却苦着脸道:“歇一歇吧,我……我累坏了!”
水血环视了四周,冷冷地道:“哪里可歇息?还是出了这谷再找客栈吧。”
风铃努了努嘴,嘶声道:“看,那有一棵大树,树下还有一块平滑的石头,正好可以好好歇歇呢。”说着,当先跨步,另二人只好也跟着走了过去。
风铃一屁股坐在岩石上,水血和田十七都望着对方,眼光似乎很温和,风铃还是第一次看到水血这么温和的眼神,也是十八年来第一才清楚地看到他的刀。水血和田十七都未将兵器收回腰际,此刻两人都疲惫不堪,只有对方稍不留神便会抓住机会要了他性命。当然,不收兵器,也好挡对方突然攻击。本来,他二人出手如电,都达到了人和兵器心灵相通的境界,他们本不在乎刀握不握在手上。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都顾不得风雅,也不顾身份了。
水血客气地道:“田兄请坐!”语气也十分温和多了,风铃第一次听到师父也有这么文雅的语句。
田十七哈哈一笑,道:“水兄也请。”两大高手这才坐了下去。可二人都异常镇静,豪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动作,哪怕是极轻微极细小的一个动作。
风铃见状,心里不由叹息起来:“两个绝世无双的高手,却活得这么累,真是……”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水血的刀上。他的刀很长,薄如蝉翼,亮如明月,其刀重不会超过二斤。刀愈轻便越不容易使,风铃很清楚这一点。他看得便很痴了。可他痴的是这把刀吗?还是使这柄刀的人?也许都不是,他痴迷的是这人的刀法。
田十七的兵器无疑是天下罕见之物,风铃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过去了。田十七见他盯着自己的兵器,笑道:“风小兄弟,你知道老夫兵器的来历?”风铃摇摇头。田十七道:“你知道这兵器的独特的功能?”风铃还是摇了摇头。田十七冷冷地道:“那你为何提醒老夫用这‘血火铜’喷火?”风铃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田十七有点不悦,沉声道:“为何不说话?”
风铃道:“‘血火铜’会喷火,其中的缘由我知道,却不便说,除非……”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道:“除非你告诉我昨夜的事情,我才会说出来。”
田十七目光一闪,道:“昨夜?昨夜的什么事?”
风铃道:“田殿主、花门主、姜前辈拜访鬼谷的事。”
田十七道:“你要我从哪一段说起呢?”
风铃眼睛一眨,笑道:“田殿主想从哪一段说起就从那一段吧!不想说,任何人也没法子让你说出来。”
田十七笑了笑,道:“风小兄弟倒还真是了解老夫的心意,那老夫也说一段风小兄弟想知道的一段吧。”
风铃心下大喜,急道:“真的?”
田十七点点头,道:“出了那间密室,追冰棺开始讲吧。”
风铃浑身一热,果然来了兴致,赶紧道:“好,田殿主请讲。”于是田十七开始讲起来,在讲之前,他也不征求水血的意见,或许,水血不愿意听,但田十七已经开始讲了。
原来,明月仙子、鬼错、风断带着冰棺在黑暗中如幽灵般消失。田十七、花无悔岂容心爱之人的遗体被他人带走?稍一迟疑,便追了上去。姜十三豆觉得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随即也追了出来。原本他们二人是追不上明月仙子三人的。讲到这里,田十七忽然喷了喷舌头,道:“奇怪的是,明月仙子竟然又折了回来。老夫是最先追出去的,领先花门主,姜十三数丈。所以我是第一个遇上她的人,但她却向另一个方向飘走,似乎有意避开我。”
风铃微微一怔,心想:“明月仙子去而复返,其中必有蹊跷,莫不是……莫不是《望月心经》的一部分经文并不在那棺椁中……”风铃的猜测是正确的,可他也无法解释明月仙子遇到田十七后为什么会避开?
田十七接着道:“她向旁门退避,老夫就偏要追上他一追,而她却又兜了个圈子,又回到避开我的地方,随后她便向我出手……”他话至此而中止,脸上出现愕然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恐惧。很难相信,有人可以让田十七感到恐惧,但明月仙子却是唯一的例外。水血似乎受到感染,眼神中也有惊恐。
风铃心猛地一缩,哑声道:“她武功很厉害吗?”
田十七默然半饷,才艰难地点点头,道:“恐怕她已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了,鬼尊也……”水血嘴唇紧闭,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
风铃看着水血,道:“当年师父也看到了明月仙子的招式?”
田十七似乎不在意水血答或不答,更不在乎他的眼神有没有改变,继续道:“老夫只能躲避,幸好她不愿意杀我,退老夫之后便走远了。”明月仙子不杀田十七的原因是她要找鬼尊追问另外一部分经文的下落,同时也因为风铃还在内室中,她甚为牵挂。这原因,世上除了明月仙子自己知道外,便只有鬼尊清楚了。
田十七又开讲了:“老夫寻了冰棺一气,始终不见丝毫踪迹,便又折了回来。”他说这话是,目光之时微微闪动,神色平静自若。风铃眼力是何等明锐,心想:“你败给明月仙子之后,心中恼怒不已,于是便等在那里。我一出来你便扑上,想以我引出麒麟火鳖,以图日后可与明月仙子一争雌雄。”但他口中却道:“这时,田殿主便遇到了我!”
田十七笑道:“正是,我当时还不知道是风小兄弟呢?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风铃心想:“你不知那人是我才怪呢……”面上却神色不变,道:“可我师父这时候出现了。”
田十七瞥了水血一眼,道:“水兄的智谋真令田某佩服,直到最后一刻,才肯拔刀现身。”
水血淡淡地道:“水某其实比铃儿先赶到内室,只是没想到明月仙子却是最后赶到。”闻言,风铃也觉得奇怪,心道:“明月仙子一行明明先我师徒二人进入密室,应是先到那里才合乎情理。可又想到自己为寻找冰室中声音,在冰冷的宫殿里转悠了好半天才寻到,莫不是……”田十七没让他想下去,接着道:“你师父一击得手,将你带走……”他没有再说下去,虽然这一段故事还未说完,但已无须多说了。风铃笑了笑,道:“田殿主的口才也是天下少有的高绝。”
田十七哈哈大笑,道:“风小兄弟也该说说这‘血火铜’了吧?”
风铃诡异地笑了几声,道:“其实在下根本不识田殿主的‘血火铜’。想到喷火是因为知道田殿主手中的兵器乃由赤金玄铁所铸,所以……”风铃没有说下去,但他知道田十七听懂了。
田十七稍稍一怔,随即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才道:“妙极,妙极!风小兄弟这般解释倒是根为合情合理。”
风铃看了水血一眼,道:“我们走吧,休息了这么长时间,说了那么多话,也够了。”
田十七点点头,笑道:“正是,风小兄弟之意甚合老夫之心。”对于水血,有时你根本可以不在意他的言语,因为他也不会说一个字,你大可当他不存在。
三人一路倒没遇上什么阻碍,来到那九条岔路的交点处,田十七目光流动,略有一些愤怒和惊疑。一向不怎么开口的水血忽道:“田兄是要寻贵殿的高手吗?”
田十七随即一笑,沉声道:“有水兄这样的高手同行,还要田某那些部下何用?”于是,三人从那幽冷的小径走了出去。
风铃心下琢磨:“那‘凶神恶煞’四大高手,还有花错门的花铁和三霸,这八人莫非真的被那毒蛇咬死了?抑或是死于狼牙蚁毒等凶物之下?吕丁和酒丐又怎样了呢?”若不是此刻他身不由己,他真想去找一找他们。现如今,风铃唯有在心中默默祝福二人,希望二人平安无事了。但令三人都感到奇怪的是,姜十三豆等人又去了哪里呢?
水血、田十七、风铃经过那片沙地,穿过那片林子。未看见一具尸体,也未看到一滴血。鬼谷方圆两里之处很平静,出奇的平静。因为没有看到死人遗留的东西,无论是血,还是兵器,或是死人之尸。可眼见未必便是实情……
风铃三人似乎都不愿多想这些,一段长久的沉默后,首先开口的是水血。他道:“好渴,该去市镇喝点酒。”三人又无言了,他们走在荒郊上,没有看到任何的人。这鬼谷周围十里都没有一个人,这实在是有点出人意料之外。但风铃三人还是没有多去想,第二次开口的人是风铃,他道:“去市镇喝点酒……”
三人中有两人说了这话,剩下的那人若不赞同,便有些不妥了。于是田十七也道:“好渴,该去市镇喝点酒。”
风铃点头笑道:“对,该去喝点……”然后抬起右手,道:“我们便这样去吗?”随即抖了抖手上的铁链。
田十七看了水血一眼,笑道:“是了,那是市镇,是闹区,不是像现在这般没有其他人……”他说话时眼光中有一丝得意,极轻极淡的一丝得意。但得意的人脑门会发光,风铃感受到了那光亮。遂笑道:“有田殿主在,我们去市镇喝酒一定会喝得很轻松,很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