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韫曼出院了。她搬回了和朱秀的小楼,每天对着窗外的水乡景致发呆,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笑容仿佛也消失了。
自从接手林氏实业后,涧冬的事情多了许多,他每天两间公司来回跑,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省去了,晏继昌不忍心见他那样劳累,便又再次披挂上阵,重回了久沐。
不过,不管工作上的事有多累,他都不觉得辛苦,只有在面对韫曼时,他才觉得沉重。一有时间他就去看她,但她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从来不肯对他多说话。他仿佛明白她的心情,默默为他端茶送水,见到她发呆时,他也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静静陪着她。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她看着他剧烈削瘦下去的身影,忽然红着眼圈对他说道:“涧冬,我原谅你了。”
他一愣,却理不清她话里的头绪,于是微笑道;“什么?”
她眼里噙满泪,道:“那天在蓉姨的墓前,你问我,如果你以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会不会原谅你。我现在告诉你,我都原谅你了。”
他蓦地一阵震惊,愕然道:“韫曼,你……”
她含泪微笑道:“是的,从医院里醒过来的那一刻,我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惊讶得合不上嘴,好半天回过神来,想起前程往事,黯然道:“韫曼,你怪我吧!要不是我贪生怕死,在悬崖边危在旦夕的时刻将你放弃,你也不会失忆。甚至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时,我依然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将你从林天成手上换回,暮玉却做到了,我一直说会为你做任何事,原来都是假的,我是那样自私懦弱,甚至在伤害你之后还用谎言将你留在身边,我不配开口说喜欢你。”
她摇头道:“那个时候是我让你放手的,你说谎,只是因为你喜欢我,这都没有错,我不怪你。”
他的眼圈子马上就红了。
那隐藏在心底秘密终于被揭开了!他只觉得一阵恍惚,一阵刺痛,但恍惚与刺痛过后,那阴暗发霉的心底,在太阳的暴晒之下,居然开始温热起来,他突然有种暖洋洋的被释放的快感,原来那个秘密不但是将她罩在他身边的枷锁,也是禁锢他内心的枷锁。分分合合、假假真真之后,他终究还是失去她了!他以为自己会痛不欲生,但那被释放的心灵突然获得了救赎,他释怀了。他被自己的这种感觉惊诧住了。
她望向地面,幽幽道:“那个时候你要我一个月不要去福利院,是因为暮玉?”
他默然点头。
她凄恻一笑:“那有什么用?你多虑了,他并不知道我的心情。”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但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她瞬间抬头望向他,泪笃地滑落。
他不敢再看她,将视线投向窗外,轻声道:“只是你们互相不知道。因为我的谎言和贪心,又因为你们的善良,你们谁都没有将爱说出口。他不忍伤害我和你,选择悄然离去,你不忍伤害我和他,所以选择放弃。”
他的话仿佛一道清醒剂,她那颗自从在医院里醒过来后就一直麻痹着的心终于酥醒过来,那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她眼里倾泄而出。
他陪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离去前,他对她说:“想尽一切办法,我也要替你把他找回来。”
二天之后,她收拾起心情,重回了福利院。张院长和小朋友们见到她,热情依旧无比。她去暮玉之前的房间坐了很久,轻轻擦拭过他留下的每一样东西后,她带着微笑去了教室。
涧冬带来的消息总是一成不变,暮玉就像是消失了,他与一切涧冬可能找得到的联系渠道断绝了联系。涧冬又试着与韦冰言联系,但投出去的信总是被退回,信差带来的消息是收信人举家外迁了。
涧冬叹道:“他可能是不想再打扰我和你,又或是见到我和你,他会太过悲伤,所以干脆断了联系吧。”
她淡淡微笑,自从知道他那时的心意之后,她就已经满足了。
日子一天天流逝,她每天都去福利院。沉浸在福利院的宁静与纯净中,她的笑容一点一点被找回。涧冬的工作依旧很忙,但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去福利院看她,他就像一个老朋友对她嘘寒问暖。
秋天又来了。
咖啡馆的生意越来越好,而允安也终于向朱秀求婚了。
结婚典礼前,她收拾起行李,将小楼让给朱秀做新房。朱秀还有些恋恋不舍,她却笑道:“我回去家里住了,你还可以去看我啊!”
打扫卫生时,那台在搁在书桌下面的电脑被翻了出来,上面覆了厚厚一层灰。她许久没有用电脑,早就将它遗忘了。
她擦掉灰尘,打开电脑,略一思付后输入了那找回记忆以后记起的邮箱帐户和MSN密码。
MSN上的所有图标都是灰暗的。她一笑,自己都有大半年没有登录了,大概没有人会保留她的信息。
她又打开了邮箱。收件箱里有六封未读邮件,最近的那一封在一月之前。
她微微一愣,按顺序点开了第一封。
“盈袖:
你的话令我很感动,是的,人生之中珍贵的东西不一定只是快乐,心酸和痛苦的记忆有时也是一种收获。
而今天,我也终于做出了那个离开的决定,虽然很痛苦,但我已经将他们珍藏在记忆之中了。我想,当老了以后,还能忆起她的样子,我会很庆幸。
谢谢你,我的朋友!
杨城白雪”
她蓦地想起杨城白雪和之前那些联系来以及自己最后发给他的那封信。读着眼前的这封信,虽然寄信日期已有大半年之久,但她的嘴角依然泛起一个微笑。
她又点开了第二封,依然是杨城白雪的。
“盈袖:
许久没有收到你的回信,MSN也不见你上线,你还好吗?你的烦恼解决了吗?
最近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就像是梦一场,她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忘记了呼吸。看着她晕迷时的模样,我发现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弃她而去了,尽管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但我还是决定留下来默默守护她。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会只会令我更加痛苦,但如果就这样离开了,我一定会后悔。你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真希望早日收到你的回信。
杨城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