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宋府尹,陈灵回到书房,山匪一事疑点重重,但是现在半点新消息也无,陈灵也分析不出什么,只得先放下。又叫来穆大监。吩咐他三日后要在府里开宴的事情。
因为给她递过拜帖的清贵文人骚客不少,一一拜访或让人上门不现实,正好是慕华文会期间,往来文人众多,陈灵就索性打算办个文会,一次见完,还可作为她重回士林的信号。
穆大监自然照办,向陈灵建议在驸马府后花园办。因为除却五个散落在花园里的院子,那里还有一个大湖,湖上曲折回廊相连,几个院子的设计景观都是皇家御用匠人建造的,既有江南曲径通幽的秀美,也有着北方辽阔的端庄大气,花木葱茏,正是游玩的好去处。而后花园位于驸马府西北边,正门进入沿着西路游廊过去,也不会叨扰到正堂府内。
陈灵自无不可,让穆大监便宜行事。这几日穆大监就带领着府内下人安排场地,又让畅音园排定歌舞,又命厨房准备食材,忙个不停。
而陈灵也拜访了秣陵三大书院的山长并秣陵城中有声望的士子,送上邀约,陈灵在士林中名声很好,自然都应下。又在府中见了递过拜帖的一众豪绅,端的也是忙碌不停。
如此呼呼三日已过,一早上驸马府外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穆大监安排下人在门口当值,来的一般文人都引到后花园,任人自由游玩。路边亭台楼阁里,都放置着笔墨,有雅兴的士人可以即兴挥毫泼墨。
都在秣陵城内,来的人又都是文士,不是同窗就是旧友的,三三两两,散在园内,呼朋引伴的,吟诗作对,自有一番热闹。
陈灵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士人,或围聚一处谈经论道,或三两相携游园赏花。她为多做停留,匆匆往花园中绕柳阁赶去。
今天来人众多,穆大监安排着园中事宜,她也在府内处理府务,刚才穆大监报秣陵三大书院的山长都来了,下人已经让到绕柳阁。三位都是士林中威望颇高的名士。年少时对陈灵这个神童都有过教导之谊,陈灵自然是以师礼待之,亲自招待。
进了绕柳阁院门,就看到几个年青士子在院中互相谈论着,三位老人并未进入正堂,反而坐在树下石凳上,听着几位年轻人说话。
陈灵赶忙上前,走到三位老人面前行礼:”拜见三位山长,山长莅临我府,真是蓬荜生辉,学生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那三位老人乐呵呵的受了陈灵的礼,并不站起回礼,其中一人笑着对陈灵说:”驸马不必多礼。你这花园,我等一路行来,春和景明,那还需要别人来生辉?“
陈灵连忙谦虚告饶。三人除了自己,也都各自带了一两个子侄,就是那群在院中的青年。众人看陈灵与三位老人见完礼,各自上前又少不得一阵寒暄见礼,互相认识一番。其中一人,西山书院山长王驰笑着向陈灵介绍到:“这位是闻人靖,与我儿相识,从京中游学自此,暂居我处。”
闻人?陈灵抬眼看那人,一身书生长袍打扮,个子较周围士子高了一头,剑眉龙目,鼻梁高挺,薄唇含笑,文质彬彬中透着一股英气,如那山上的青松秀挺俊逸,陈灵看着有些眼熟,但却记不得哪里见过。
陈灵问道:“可是祁阳公主一脉?”
闻人靖拱手一礼,回答道:“家曾祖母正是祁阳公主。家父闻人励。“声音干脆果决,态度有礼又透出铿锵爽利。
“果然不愧是闻人家子弟,风骨卓然。小弟陈灵,这厢有礼了。”陈灵赞道,拱手回礼。
大齐朝不过立朝五十六年,还不到一甲子,闻人昊传奇的过往仍在流传。太祖就曾言,闻人一脉为国之柱石,后世帝王不得以私利驭使之,不得以善恶趋避之。太宗对祁阳一脉是多有孺慕,但太宗十七个孩子,竟无一个出挑的,而祁阳公主之子闻人拓,却承得父母之优点,才情斐然而行事磊落,年龄比太宗小九岁,太宗从小可以说是把他当弟弟般带大,又是那般优秀,自然很的太宗喜欢。因着开国时就有传言说帝位要传于祁阳一脉,现在太宗又如此喜爱闻人拓,还封了亲王爵,到得太宗朝晚期,太宗迟迟未立太子,也让众皇子惶惶然而四处攀扯,闻人家自然是受了不少无妄之灾。待得到了神宗朝,闻人拓干脆请辞了亲王爵,将子孙送入军中历练。神宗性弱而多疑,从他准了闻人拓的请辞就可看出对闻人家多有猜忌。
但祖训犹在,到底不敢太过,神宗在位十五年,十五年间,闻人拓三子都在军中立足,长子闻人勄官职累至镇西大将军,镇守西垂,次子闻人励任卫将军,掌京吾卫,驻守京城。三子闻人勣任兵部尚书,依旧准守祖训恪守皇庭,行动间全无异状,让神宗也无处寻他的错处。
三年前当今圣上登基,对闻人家确实诸多赏赐拉拢,并想恢复闻人一脉亲王爵位,闻人家却是推拒了封赏,行动间依旧不卑不亢。圣上叹曰:“不亢不卑,不骄不诌,中正之道闻人得矣,国之柱石矣。”
因此闻人家不论是在朝堂还是士林中,都颇多赞誉,也就难怪王驰愿意带他来参加文会了。
那闻人靖去笑着对陈灵说:”驸马多礼了,我还应当谢过前几日贵府相助。“
陈灵一愣,闻人靖微笑提醒:“西山脚下,清河岸边。”
陈灵一下想起了那日在舟上远远望见之人,果然身形相似,不由惊诧:“竟然是闻人兄?那日竟错过了。”那日陈灵是想低调回家,哥哥陈琦帮完人后也就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府了。但是陈家大船,在秣陵认得的人不少,不难打听,闻人靖在知道出手帮自己的是陈府后,看这几日陈灵四下拜访的忙碌劲,便想透了其中关节。
闻人靖道:“原想登门道谢,正巧王山长说陈驸马要办这文会,我便求山长带来,一为道谢,二也是见识见识秣陵文风。“
陈灵笑道:“闻人兄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怎么,你们俩竟然认识么?是了,算起来你们还是亲戚,当亲近亲近。“宣景书院的元启山长笑着说道。
说起来还真是,闻人靖的爷爷闻人拓是神宗表哥,陈灵尚的公主是神宗孙女,算起来闻人靖是公主的远方表亲。
闻人靖恭敬对元山长回道:“我与驸马虽是亲戚,竟不曾见过。三年前我与大伯在边关,未在京城,直到今日方才初次相见,只是前几日,马车陷于路上,陈府上帮过我。”
“那倒是凑巧了,也是缘分啊。”元山长抚着胡须笑道。
陈灵等闻人靖回答完,玩笑问道:“不知闻人兄与公主谁年岁长?我可能得一句姐夫的称呼?”
闻人靖依旧有礼的回到:“公主较我年长一个月。排序上驸马确实是在下的姐夫。”但陈灵却感觉到对方语气平平下的疏离来。
陈灵只当是高门子弟的傲气,当下也收起了玩笑心思,不好让人觉得她在攀附,客气得回到:“不敢当不敢当,应是出了五服的,咱们还是各论各的,我比公主小三个月,当称闻人兄一声兄长。”
此时听门外原来一阵喧哗,隐约有着“山长”、“评断”、“公论”等字眼。陈灵看向跟着她的墨香,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墨香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