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聚喜阁时,萧慕宇正等着她。
听到初夏又献了一剂方剂并得了太妃的赏,萧慕宇皙长的手指轻轻交叠在一起,面露沉思之色。
初夏不得皇后喜爱,却意外地得到了太妃的赏识。
这可以说得上是奇异的缘份了。
太妃乃是太后的亲妹妹,又是抚养皇帝长大的亲姨母,论起感情来如同亲母。
初夏有太妃做后台,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没什么事,我就去练字了。”初夏换了一身衣服,坐到窗边练鬼画符。
顾晚舟已经去世了,再也没人向她提供符篆,她得自己学着练了。
眼见初夏一笔一划地画着鬼画符,萧慕宇忍不住走过来:“你这画的是什么?”
“符篆啊?”初夏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说了实话。
“符篆?你画这东西做什么?”萧慕宇听到初夏在画符篆,脸色微微一变。
宫里禁谈巫蛊的,初夏画这个,他怕被别人看到。
初夏却是白了萧慕宇一眼,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你忘了咱们府里那天出现的神剑,证明这世上是有神仙的。即是有神仙,我自然得好好练习符篆,说不定哪天就有用途了。”初夏头也不抬,依旧在努力练习。
萧慕宇有心想反驳,却又想起那天在府中飞舞的神剑,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办法出口。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仙?如果有神仙的话,那为什么好人会不得好报?坏人会活得心安理得?
可若是没有神仙,那个飞舞的神剑又是怎么回事?
萧慕宇想得头痛,遂不再想了:“你想练就练吧。”
转身出去了。
初夏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临摹符篆。
她没有老师教导,所见过也不过是顾晚舟绘制的低级符篆,所以临摹起来格外吃力。她并不知道第一笔该从哪里起,亦不知道应该从哪里收尾。
只能按照顾晚舟练习的符纸上面的内容一笔笔描摹。
达芬奇从一个连鸡蛋画不好的小孩子,变成了全知全能的全才,定然是付出了别人所没有付出的心血。
她相信,只要练的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变成达芬奇……的手指头了。
她在这里临摹符篆,身在延福宫的皇后也在说着与初夏有关的事情。
皇后戴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头套,已没有了昨天夜里的狼狈。
她端着茶碗,听着宫里的下人说着萧慕宇与初夏的举动。
“……从太妃宫里出来就再没出去了,现在一个在练字,一个在看书。”
皇后听到这里冷哼一声,将茶碗放回桌上:“看的什么书?习的什么字?我这个做母亲成这个样子,他们连一点忧伤的表示都没有吗?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与我不一心。”
“何公公在他府上莫名其妙地死了,他连点表示都没有吗?”
皇后一提起何公公就是满脸怒容。
她最依赖的内侍总管,被一柄剑莫名其妙地给刺死了。可她还无处说理去?
难道凌阳王府不该对她有个交待?
可是萧慕宇两口子,今天一进宫,在延福宫外呆了一个时辰就跑了。初夏竟然敢跑到御花园里游玩,简直就是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中!
皇后现在对初夏,是满心的厌恶和不屑。
“凌阳王府里查出什么来了没有?”皇后又想起一件事情。
临时接任内侍总管的张公公急忙走上前,轻声道:“我们的人才过去,想来这会正在查。”
张公公抬头望谢嬷嬷那里看了一眼:“谢嬷嬷,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谢嬷嬷是跟着皇后一起嫁到宫里的,是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心腹之一,地位甚至还在以前的内侍总管何公公之上。
听到张公公用请教的口吻与她说话,她淡然一笑道:“张公公客气了,只要你按照娘娘的意思办事,我再没不满意的。”
张公公觑了一眼皇后的表情,而后连忙点头:“谢嬷嬷教训的是,奴婢记下了。”
而此时在聚喜阁,初夏依旧聚精会神地在练习符篆。
她身边练过的纸已渐渐叠了一大摞,额头也微见汗水,手腕酸沉,却依旧没有放弃,仔细地临摹。
萧慕宇坐在旁边看了一会书,不禁抬眼去看初夏。
“当年练字的时候,若是有这般努力,也不会写的字那般难看。”萧慕宇摇了摇头,将身子朝左边挪了一下。
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将他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拉得老长。
初夏却是低着头,一笔一划地继续临摹着。
直到宫里送过来晚膳,她才停止。
面带嫌弃之色地吃过了宫里的晚膳,初夏仔细地看起了今天下午的临摹成绩。
将自己与顾晚舟的符篆一比较,初夏就看出来了不同。
顾晚舟的符篆不管是横撇竖捺和弯钩都看起来强劲有力,有力透纸背之感。而她画出来的符篆则是软弱无力,就像是小孩子在鬼画符。
看样子,这符篆与毛笔字是一脉相承的。
初夏暗暗地点了下头,决定再练几张毛笔字。
“喂,死人脸,过来给我写张大字,我对着练一下。”初夏转头就唤萧慕宇,有现成的字贴为什么不用?
萧慕宇听到初夏说话原本都想站起来了,可是听到死人脸三个字,气得又坐下了。他微微眯着眼睛,一双如冰山般寒冷的眸子里透出危险之色。
“你叫我什么?”
初夏这才醒悟,后悔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呀,口误!我的王爷,请您过来帮我写张大字,我好练几张字。”
她朝着萧慕宇笑嘻嘻地拱了拱手。
见她向自己道歉,萧慕宇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过来写了一首七绝小诗。
“这是父皇年轻时所做的七绝,你临摹这个吧!”
“多谢!”初夏笑嘻嘻地将他推到一旁,提起毛笔又临摹起字来。
看她临摹了一下午的萧慕宇这时终于忍不住了:“练字没有你这样练的。”他上前一步,走到初夏身边,“你手腕虚浮,用胳膊写字,这样练下去,也练不出什么名堂。练字时,不仅要悬腕,还得悬肘书写。”
他想了一想,随手从身上拽下来一个锦囊,将一个四四方方的镇纸放了进去。
“把这个挂到手腕上。”
初夏没想到萧慕宇竟然让她腕挂镇纸,眼睛都睁大了。
“把这个挂到手腕上。”萧慕宇再次重复了一遍,“每天挂着这个练字一个时辰,然后再取下来。”
他见到初夏还愣着,便上前将锦囊挂到了初夏的手腕上:“练吧。”
初夏运笔写了一横,只觉得手腕沉重,死活不舒服,忍不住想拿下来。
“你小时练字,就是这样练的?”她看着自己将一横写得歪歪扭扭,气馁地看着萧慕宇。
一提起小时候练字,萧慕宇脸上带了追忆之色。
“我小时练字,一开始垂的是玉石,后来垂的是金锭。有时握笔姿势不对,张凝就拿着针在手腕下面,只要我的手腕落下来了,就会被针扎到。为了不被针扎,只能拼命将手腕往上抬……”
萧慕宇轻轻叹了口气:“就这样练了几年,才慢慢地把字给练出来。等到后来,取下金锭时,写字的手也不会抖了。”
他看向初夏:“不要胳膊用力,要用腕力。”
初夏觑了他一眼,心中虽是抗拒,却终是按他所说的开始练字。
夕阳西下,天边夜幕渐黑。
两人一起站在桌边,一个低着头练字,一个轻声指点。
烛花轻爆,将窗纸上印出一对剪影。
好一副静谧美好的景象。
而此时的凌阳王府,却是鸡飞狗跳,惶恐异常。
四箴堂四门大开,初夏的卧室里被人翻得到处柜倒椅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