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闻风的气息无比虚弱,似乎马上就要断气了,但他还是费力地说完了这一段话。
郑戚如一直控制着所有的情绪,镇定地听着,可仍是越听越心酸。不仅是为了管家,也是为了赵老爷,以及,赵闻风。这三人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当年的一个小小的举动,造成了如今的悲剧。
当年的因,是因爱而生,而后来的果,却是由恨而结。
作为一个局外人,她虽对此颇有感慨,但也不想做太多评判。毕竟,自己并没有经历过同样的痛,如何能理解那些因痛而萌生的暗黑的种子。
她只是觉得悲哀。
人,看来是真的无法与天命抗衡吧。
赵老爷本以为能够逆天改命,救回爱妻的生命,可最后,却仍然失去了,甚至,还失去了更多的东西。
迟若赋在一旁久久未语,只默默地抚了抚她的发。
“对不起,对不起。”赵闻风似乎马上就要死去了。他一边吐着薄弱的气息,一边不断淌着血。他的周围,已全是一滩滩暗红的液体,如同月光下失语的河流。
郑戚如对他,本应是极恨的,可事到如今,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有没有过那么一刹,把我当成你真正的朋友。”
赵闻风闻言,迷茫地看着她,吃力地笑着:“我也不知道。也许有吧,只不过,我撇开眼,假装对真心一无所知。”
郑戚如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确实不能强求太多。就如迟若赋所说,这次的事,就当是一个教训吧。以后,还是别太轻易地相信别人了。
此时,正昏迷着的三个人醒了过来,他们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赵闻润和真正的赵闻秀还好,只是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赵闻疾却是怒吼一声,就要与迟若赋拼命,却被赵闻风抢先阻止。
赵闻风用尽力气喊了一声住手,十分愧疚地对赵闻疾说道:“二哥,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我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如果最后我成功了,你们都会死。”
赵闻疾不是特别明白,但也知道赵闻风快要死去了,因为在他说完这些话以后,布满血迹的脸痛得挤成一团,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了许多,悲凉与沧桑沉甸甸地挂在他的眉眼上。
郑戚如看着这样的赵闻风,十分难过,她不知该称这样的赵闻风是咎由自取,还是作茧自缚。
赵闻疾急道:“闻风,你别说话了,等会儿我便带你去疗伤,你知道的,我虽然功力比不上你,但还是比较深厚的。我…我可以将功力全部传给你,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赵闻疾微微将头撇向了另一边,也许是想摇摇头,可他身上的气力只够支撑他到这里,他凄凉地笑了笑:“不用,二哥,谢谢你。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却对我这般好…我,我真的对不起你。”突然,他的脸色变得红润,煞白的唇也恢复了血色,说话声铿锵有力,他转过头,对着郑戚如道:“对不起,戚如,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朋友,所以看到我这般背叛,应该是很难过的吧…对不起。但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样的坏人其实只是少数,这个世界上,像我这般活在复仇的中的瞎子又有多少呢。其实刚才用手扼住你脖子的时候,我的心也绞痛了好几下,可是我强迫自己忍住了。所以…也许,我并不是完全对你没有一点真心的,但还是对不起,因为我依旧无法战胜仇恨。”
他又望向赵闻润两人:“大哥,三哥,我知道你们为了父亲的事煞费了苦心。我想,你们明明与我一同经受了相同份额的痛苦,可与我不同的是,你们不曾让恶魔侵蚀掉你们的灵魂。不像我,落得这般模样。对不起了,大哥,三哥。”
随后,他艰难地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赵老爷,发出破碎的苦笑。
最后他转向迟若赋:“你似乎有一个了不得的身份,其实之前我也有所猜想,只不过现在才…对了,那弑神印你若没有找到,就在我房间的床头以两长一段的方式敲三个数,然后你就能看见那个枝条了,拿着它,你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其实我知道,你一定没有找到。想必你是为了戚如,打算放弃那个东西吧。以后,请一定要照顾好她,虽然我知道,不必我提醒,你也一定会的,即使你……”
未说完,赵闻风突然嘴一张,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他不知道吐出了多少口鲜血,残余的身躯更加萎缩,似乎只剩下了最后几丝气。
他望着忍不住流下眼泪的郑戚如和赵闻疾,难过着的赵闻润和赵闻秀,以及微露出怜悯之态的迟若赋,努力地将嘴边的肌肉向上提,可是他连这点气力都不再有了。
他试图开口,声音却是哑着的,每吐出一个字,他的颈部便又开裂了一些,不断地往外浸透出血水,他的牙齿沾满了血迹,变得模糊不堪:“你们不必…同情我…不必…为…我哭泣…我亲手害死了…我的母亲…还差点害死…了…我的父亲…我本来…我本来…可…以…”
声音戛然而止,赵闻风没了动静,脑袋耷拉着,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流出。
赵闻风死了。
郑戚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子,哭着喊道:“赵闻风!赵闻风!你这个骗子!是谁说好要与我一起游玩的?你…为何就不能放下那些仇恨呢…你本来,正拥有着的啊…”
她几乎泣不能语,满眼都是模糊的,而在这一片模糊中,他看见了赵闻风,曾经的赵闻风,于喧嚷中转身看着她,一边笑着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一边对她勾着手指。她想,在这一过程中,赵闻风一定是付出了些许真心的。因为她不是傻子,真真假假,从眼神中便能够感受出来。
迟若赋抱住哭地没了气力的她,一手在她后背轻抚着,作无声的安慰。
赵府另外三人也悲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