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平对协警工作是没有太多的兴趣。他只想把家里的人心给稳一稳。毕竟马大婶和杨普基本上隔半个月就要来催他要孩子。云平觉得自己就像个不肖子孙。他很渴望马上就要孩子。若不让刁野和戚戚的心安下来,要想让娇娇平静地怀上孩子是不可能的。
云平携着自己的警察学校毕业证书去报名。一样的套路,笔考,体考,择优录取,体检,最后上班。
不是吹的,文考和武考,云平都是第一。
虽然同去考试的人在家人陪同下一簇一簇,但云平没有把这次协警考试当一回事,他没有人陪伴也不需要他人的陪伴。
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是马大婶在家一直教育孩子的话。考完后,云平就当没有发生过的事,依旧去柯桥面料市场帮助大哥发货。年关将至,市场冷冷清清。云东决定早点收工回茶镇,但云平说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了。
阿兰觉得奇怪,在外辛辛苦苦拼搏一年大家回去过年聚一聚,热闹热闹,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云东就问云平,有什么心事。
云平想了想,一年下来帮大哥发货,感觉做生意太难了,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和电视剧里看到的坐在老板办公室翘着脚打打电话那样简单易操作。
事实上,不管大生意还是小生意,共同特点都是整天提心吊胆的,既怕生意好,又怕生意差。行情好时被大哥大嫂催得焦头烂额地和人家抢货;行情差时见那么多库存货就害怕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闭眼总梦见一夜之间亏得倾家荡产。最要命的是行情好时,把次品货给发了。这时就会得到大哥铺天盖地的训骂声。
云平不得不服大哥大嫂这么多年的坚持。但云平想退一步,至少要想清楚自己到底适合不适合做生意。
遂趁着大哥的疑问,把自己要去做协警工作跟大哥说了。
云东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和阿兰对云平要求太高了。但这是没有办法的,生意竞争激烈这是所有行业市场的共性。如果都是可以坐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那不是生意或者那样的生意一定做不过竞争对手的。勤奋是生意成功的基础前提。
虽然,今年赚的钱不多,但还是通过兄弟姐妹的同心协力,努力拼搏赚钱了。
云东跟阿兰说了云平明年不做了。阿兰也觉得云平有些大材小用。发货是个苦力活,不需要技术也不需要文凭,这样的活没上过学的农村人都可以做。
阿兰把工资钱一分不少地算给了云平和云香。
拿到不少钱,云平很开心。但不知道怎么用。戚戚说有钱可以借给村里厂家,那样利息很高。云平想,很多民间借贷这种纠纷都是这样产生的甚至人财两空的悲剧。还是算了,就先存到银行里吃利息心安理得。
云平告别了柯桥面料市场,去杭州萧山中心城公安机关当协警去了。
报道后才知道单位里没有住宿。领导说,单位宿舍是给联防队员住的,协警不属于联防队员。
云平听得云里雾里的。又听领导说,协警工作是负责街区巡逻没有别的事,晚上不需要。所以就没有必要住宿。
那怎么办呢?机场镇离萧山中心区有三十公里,每天早来晚去地坐公交车也不现实。三十公里,开车大概也就大半个小时,要是趁公交车又遇早晚上下班高峰期没有两个小时是下不来的。
云平心里很矛盾,如果说不做了,那肯定要遭人笑话。刁野戚戚更会摆出脸色。想了想,那就在单位旁边和同事一起租个房间,一个星期回家一趟。
做了一段时间,确实协警工作没有什么事。单位领导每次开会都说,这次协警招聘工作是杭州政府4050民生工程,主要是解决40岁到50岁杭州萧山失业居民的工作问题。所以,协警是没有战斗力的。云平听后,总觉得自己老了或者是社会多余的负担。明明协警队伍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为什么没有战斗力呢?
每天和同事在城中心街区,来来回回逛荡,对于城区生活慢慢地从初出了解到深入了解。一路闲逛,一路风景,一路琐事。
单位里的协警们,只有云平是来自杭州东面平原地方也是杭州人常常说的沙地人或者下萧山人,其他人都是来自杭州西南面山区地方也叫上萧山人。同是杭州萧山人,其实上萧山人和下萧山人的文化生活习惯差距甚大,口音也不同。
上萧山人对于这样成天闲来无事的逛荡生活非常享受。他们羡慕下萧山平原沙地人的发达工业的富裕。
在下萧山一带,家家户户都在忙忙碌碌,云平没有感受到上门女婿的异样眼光,不过在做协警时,明显感觉到上萧山人对上门郎很有歧视。对于不喜欢唱歌跳舞又不喜欢打牌喝酒的云平,同事们经常会拿着不屑的口话如“上门佬”来奚落云平。
真是闲来无事,废话多。云平打心底里烦感这样虚度年华又无能相轻的工作氛围。甚至想去柯桥卖布。做生意虽然烦但那是给自己人生奋斗。这协警工作其实跟和尚撞钟一样。半年下来,除了租房开支和公交车费外根本没有什么钱。
不过,即使这样没有前途又没有钱赚的工作,刁野却觉得很有面子。那至少也是在中心城区里工作,有头有脸。但确实没有钱,想要过上有质量的生活是困难的,更接受不了家里再添人口。
这样的日子过得云平没有一丝的动力。他常常想,为什么同样是萧山人,山区地带的就那么好逸恶劳而平原地带的那样奋进拼搏?为什么刁野和戚戚是个正宗的沙地人又没有沙地人那种奋斗的精神,反而跟上萧山人那样好逸恶劳?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让云平质疑自己和娇娇在一起是不是当初冲动的惩罚。
没有云平帮忙,云东只得自己来柯桥发货了。因为深圳裤料市场的利润太薄,特别是很多客户都去广州面料市场拿货。阿兰和云东深深感到深圳面料市场的危机。阿兰和一些老客户聊天,他们都说广州面料市场品种多,面料市场规模比深圳面料市场大得多得多。
河大鱼儿多。这是客观规律。云东对阿兰说:那我去广州面料市场看看,虽然老客户提供的消息可靠,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云东立马起身去了广州面料市场。不看不知道,原来广州面料市场真的这么大,整个市场规模跟柯桥面料市场不分伯仲。难怪茶县那么多老乡都来广州面料市场做生意。最让云东意外的是在逛广州面料市场时居然碰见了张鑫,才知道张鑫也在广州面料市场做生意。于是这些年都不知道张鑫去哪里的迷终于解开了。
菊花赶紧沏茶给云东,边笑道:当初我和张鑫得知你变卖家产去深圳发展,深为你和阿兰的奋斗精神敬佩不已。阿鑫说,茶镇以及茶县都是穷山沟,怎么蹦也蹦不出名堂来。阿鑫喜欢到处跑,在茶县认识几个在广州面料市场做生意的朋友赚了很多钱。于是,我们也变卖了房子决定去广州闯一闯。
菊花跟云东聊了很多广州面料市场的行情走势。又说她已经在广州买了店面和房子。如果云东愿意来广州做面料生意,就和阿鑫的弟弟合伙做。
回到深圳,云东对阿兰说了今天菊花的一番话。
阿兰道:看来张鑫是发大财了。我们老客户都说,广州面料市场的店铺比深圳贵很多。阿鑫在广州既买了店铺又买了房子,这不是一般生意人能拿出的实力。你看了,广州面料市场比深圳大很多很多,河大鱼多,有这么好机会,我们当然要去广州闯。
但张鑫说他弟弟赌博上瘾,在家里欠了许多债,被逼无奈才把家里的中巴车卖了跑到广州面料市场来。张鑫于心不忍,就拿出钱给他弟弟和弟媳两人在广州面料市场卖布。在张鑫和菊花的帮助下,很快两夫妻赚钱了。有钱了,张鑫弟弟又开始赌博,他弟媳忍无可忍就离婚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怪不得茶镇人会给他弟弟起外号作张玩世,那张鑫不出手帮忙吗?
菊花说宁可给点钱也不能让他的小叔叔合伙进来。人穷不怕,但人要是堕落了真的无药可救。并且赌博就跟吸毒传染病一样不仅害人也害己。张鑫知道菊花的意思,刚好我们想去广州,就叫他弟弟和我们合伙做布生意。
张鑫和菊花真会打算盘,就不怕张玩世把我们给害了。
张鑫知道我不会染赌,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看住张玩世,过一年是一年。
阿兰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广州面料市场闯一闯。一来,深圳离广州近。二来,还是做面料生意,老本行好操作。三来,现在真的上年纪了,趁还能做赶紧把基础打好让龙儿来接班。
云东觉得阿兰说得有道理。云北总是说龙儿不肯读书。由于云东常常在龙儿面前说云平的遭遇,现在云平打工去了,龙儿更加不要读书。明年龙儿就初中毕业了。看看云平这样,云东和阿兰都不再要求龙儿读书,打算龙儿初中毕业能识些字就可以让他来做生意了。因为云东和阿兰都觉得自从上了四十岁后,现在精力远远不如十年前,趁早让龙儿来接班。
阿兰对云东说:广州面料市场我们不熟悉,就先和张玩世合伙一年。等我们熟悉后再分开做,毕竟赌博的人不可长期来往。
嗯。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再去一趟广州。把合作的事跟张鑫商量一下,毕竟跟张玩世合伙做生意也是张鑫和菊花做的主。
当然,菊花和张鑫对云东没有什么戒心,特别是云东从来对“黄赌毒”都是严禁的,让不争气的弟弟跟云东后会看好样,痛改前非。
当云东来谈合作生意时,张鑫和菊花都举手同意。立马就把广州面料市场的门店租好让云东和他弟弟合伙做。
熟人引路好上道。阿兰趁机把深圳面料库存卖掉,同时把门店和房子转租出去。三人一同赶到广州。
深圳和广州很近,两座一线发达的超级大城市各有各的特色。深圳是科创之城,广州则是华南窗口之都。
也许是在深圳呆的时间长了,对于大城市的繁华好奇,没有当初刚来深圳那样震撼。云东、阿兰和云香,没有心思去欣赏广州城炫目醉人的街灯江景。他们立马就投入到新的奋斗舞台。云东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跟张鑫那样在广州城买店铺买房子,成为真正的大城市人。
来广州面料市场拼搏,这里的客户都是张玩世原来的老客户。更主要的是张鑫以及他的弟弟经营的都是女装衣料。这多多少少对阿兰和云东是考验。毕竟,过去那么多年来,云东和阿兰一直经营的都是裤料。每个类型的面料,它们主要质量问题出在哪里都是不同的。特别是进货更要细心。云东和阿兰只得先耐心地跟张玩世学习。
门店依然由阿兰管理,张鑫和菊花监督。而云东跟张玩世在柯桥发货。因为怕张玩世把钱拿去赌博,张鑫和菊花交代在柯桥开支和进货的所有财务都由云东管理,张玩世负责过目。
女装面料特别是印花布和绣花布都很轻薄。这让阿兰和云香减轻了很多体力劳动。
至于云东能不能赚钱或者说赚多少钱,张鑫并不在意。他和菊花只盼他的弟弟能跟在云东身边好好地做人,尽快想办法让他复婚。
当然,阿兰和云东是急切想在广州站稳脚跟。因为张鑫在广州闯得实在太成功了。阿兰做梦都想不到张鑫和菊花会在广州发展成那么有钱的新广州人。
女装花布不在柯桥西市场批发,东市场是专门批发女装面料的。
刚开始,张玩世还算勤奋。每天带着云东在东区女装面料市场上转,熟悉在东区的厂家老板。花布品种奇多,有印花、绣花、烫金等。印花又分大花、小花、电脑印花、水印等。绣花分粗线绣、色绣、金片绣、盘带绣、梦幻绣、链绣等。
晚上回家,云东就把当天市场上拿到的绣花布样一个个编上标号寄给阿兰。然后自己又细细地辨别不同花型特别是次品率高的更加记在心里。
而张玩世吃好饭就在电视机前看球赛。云东觉得他这样也好,慢慢地就会把赌博的心思忘了。
一段时间后,张玩世跟云东要一百块钱。云东想,生意人一百块也不是什么大钱就没有问他拿来做什么。于是,拿了一百块给他。
张玩世拿到钱后,说要上厕所。结果云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人。打电话问时,他说在家里看电视。因为熟悉了市场,云东就自己在东区里转。回到旅馆见张玩世盘着脚乐哈哈地看电视里的球赛,就自己在一边把今天从市场拿来的花布样品编上标号。
哎,云东。今天我发财了。
你天天都在梦里喊发财。
我是说真的。早上你给我一百块,我买的球队赢了。中一赔十,我赚了九百块。要是你给我一万块,那就是九万了。
云东忽然警觉起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以后,张玩世来拿钱一定要问他拿去做什么。并且每一笔都得记账。这次算自己疏忽大意,哑巴吃黄连。
他把张玩世赌球的事告诉了阿兰问她要不要跟张鑫说。
阿兰想了想道:这次是我们的疏忽而且借钱数目少,就当是教训。你告诉他下不为例,如果以后发现他在赌球就当着他的面打电话告诉张鑫和菊花。他这种人估计要出大问题,我们要小心,绝对不能姑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在广州要把客户拉到手。
你也一样呀。在柯桥市场要把花布厂家老板熟悉起来。以防张玩世半路出逃。
张玩世赌球赚钱了,就不要自己烧饭吃。拉着云东去街上吃饭。廉者不饮盗泉之水,云东死活不去。还有,云东知道张玩世想拉拢他,吃人家的手软,以后好借钱。
张玩世知道云东不会上当,也不强求。
不过,云东口头警告他,如果以后还赌球就直接告诉张鑫和菊花。
张玩世不理云东的警告,自己跳着去街上。一去几天都不回。
云东只得自己去逛市场,慢慢地在东区熟悉的花布厂家多了起来。阿兰在广州积累了一些客户,当然客户不多,没有办法跟在深圳时相比,能保本就差不多了。
云东打电话给张鑫说张玩世好几天没有回旅馆。
菊花知道后,打电话把张玩世骂了回来。果然第二天张玩世回来了,见到云东就要借钱。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云东死活不肯。这样,张玩世天天躺在床上睡觉,什么事都不管,也不跟云东聊天。
张玩世消极堕落,云东觉得跟这样的人合伙没有信心也没有动力。加上刚到广州生意不怎么样。云东甚至动摇了坚持卖布的念头。他想改行做其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