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顺的第三天,张志开始巡视张言即将扩建的盐田。
沿着海岸行船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张言开设在大连的新盐场,大致就在后世的双岛湾附近。
“七兄你选的这块地方虽然不错,但是不是离旅顺港那边有些远了。”
古代海边晒盐对地形要求不是太高,只要有一定的空地就好。不管是海潮不能浸漫的高地,还是在在潮水浅浅的地方都可以晒盐。
若是在海潮不能浸漫的岸边高地上取盐,需要预判天气。估计第二天会放晴的时候,在地上铺上一层一寸多厚的稻、麦灰烬或者芦苇、茅草之类的灰烬。待素日早上,地下湿气和露气散去、天气放晴,过了中午就可以将灰和盐一起扫起来,进行淋洗和煎炼。
若是在在潮水浅浅的地方,就不需要撒灰了。潮水过后,只要第二天天晴,半天就能晒出盐霜来,然后扫起来,加以煎炼。
就这些方法还是前世张志混江湖的时候偶尔听到的,也不慎齐全,只有大概。
倒是粗盐的提纯过程,张志还在学校学过一些。不过也记不大清楚了。
就是不知道张言他们能根据自己残缺知识把盐田发展到哪一步。
“远不远都无所谓,地方合适就好!而且整个大连四面差不多都是海面,慢慢扩大就行了!”张言不以为意的说道。
“我是担心你这里交通不便罢了!”
张志也不是太在意这个,他只需要结果。
“我已经和三兄和弟妹商量过了。今年的流民,一半送到我这里。然后从西到东不断的开荒,修路。三兄他们也是从东到西,不断的开荒修路。如此很快两地就能了解在一起。然后再分别往南和往北,如果一切顺利,不断有流民加入,明年这个时候沓县以南就真的完全被我们占有了。”
张言他们的想法和张志心中的设想基本吻合。
看来大家都在不断的进步和努力,这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
“七兄你们的想法很好,明年我们整个旅顺会有十五万人,会完全覆盖沓县以南。”张志肯定的说道。
看着眼前还是很粗糙的盐田,张志能够想到两三个月后,这片不毛之地就会变成又一大财源之地。
“七兄,我们的盐相比青州那边的如何。”
青州那边,自春秋战国开始就是产盐重地,如今依旧是大汉的几大食盐来源之一。其它的如徐州广陵郡,司隶校尉部的河东郡,益州巴郡和蜀郡以及凉州的陇西郡都是产盐重地。
“青州虽然产盐,但是质量太差,味道苦涩,比我们想差太远。”张言语带骄傲,面露不屑。
“那如何还存在如此久远!”张志是真的挺感兴趣的。
“此时的海盐大都是苦涩无比,但是产量高,容易获得。其它几处产盐地不管是否好吃,但都离此太远。就像益州的青盐,那是被所有门阀世家所推崇的。但是产量太低,尚不能满足门阀世家们的所需。价格一再长高道普通盐的十数倍,甚至更高。”
“如此说来,雪花盐岂不是取了巧?”张志有些明白这复杂的供需关系了。
青盐被过度拔高,成为了门阀世家身份的象征,新兴豪族也有样学样。青盐的实际用途已经变成了古代的牙膏,脱离了食盐的本质。
其它地方的精盐紧排青盐之后成为了世家门阀和豪族的食用盐。
而雪花盐的出现则赶了巧,因为仅次于青盐的品质,被急需地位的豪族捧了起来。
“十三说的对,若不是青冀幽徐兖五州激增的豪族,雪花盐很难打通市场。而且在我看来雪花盐只是个引子,我们的普通盐才是个大杀器。”张志故作神秘道。
“哦,七兄请讲?”
“嘿嘿,我们的普通盐虽然不想雪花盐经过那么多程序,但也有最基本的操作,祛除了其中大量的杂质,所以味道不算太苦,而且颜色也是略白。你知道其它的海盐如何吗?”张言张大双眼,目露光芒。
“徐扬二州的海盐除少数的精盐外,都是颜色偏黄,偏暗,盐中至少两成的杂质,有些盐商为了利益甚至在其中掺杂了大量的泥土。”
此时不需要张言再说什么,张志已经明白了自家海盐的优势所在。
在价格没有高多少的情况下,四石自家海盐就相当于其它五石海盐了,凭空节省了了一石盐的钱。
富豪之家可能没觉得如何,但对于小民之家来说800钱也是一笔大钱。
而且自家好盐还有着不错的卖相,只要吃过一次的人,恐怕不会再吃那些发黄的盐了。
“唉!”
“不管海盐如何,真正可恨的还是那些盐商啊!”张志感慨着说道。
“十三高见,开始为兄也想插足盐商,可惜你也看到了,也只有黄县,牟平县和沓县能够销售好盐。其它地方,根本进不去。索性最后直接放弃其它,只为盐商供应海盐。”张言恨恨的说道。
“看来那些盐商是把七兄得罪不轻!”
“唉!”
“形势比人强,无奈而已。海盐我们自己出售可以卖到800钱一石,卖给盐商只能卖一半。索性还有雪花盐能大赚一笔。”张言很明白自己的优劣在哪里,果断的放弃了自己不利的地方。
毕竟这是大汉,小县有豪强,大县有豪族,郡里有世家。这些人结成了一张张复杂的网。外人很难进入其中,因为没人愿意分享利益。
张志忽然想到世家豪族最擅长的事情,开口问道:“如此说来,青州那些煮盐的盐农岂不是得到的更少?”
“他们能不死就不错了!”张言毫不犹豫的说道。
显然小民永远是被压榨的最狠最多的一批人。怪不得黄巾一起,就有百万反贼。还是毛爷爷说的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随即,张志又想到盐农煮了上百年的海盐,却是不知道用这样只是简单几个程序就可以将粗盐变成精盐。那如果以前就知道这样的提纯办法,他们是否会不用像现在这般贫困交加,潦倒不堪了呢。
相信结果依旧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大汉的现状没有得到改变。
不过不管怎样知识都是重要的。像这些盐农辛辛苦苦的把粗盐煮了出来后,就赶紧装起来蒙的扎扎实实的,生怕弄潮湿了卖不出去。又有谁舍得将粗盐继续溶解在水里,反反复复的过滤,然后重新蒸发一遍?正是这细微的观念的差别,导致很简单的一个提纯过程,一直都没有人发现。
在这一瞬间,张志甚至有一种冲动,把这晒盐的方法公布出去。让更多人能吃到好一些的盐,让那些盐农的生活能得到那怕一点点改善。
马上张志又有些颓废起来,即是公布了又如何,不过是另一个压榨剥削的开始罢了。
“罢了,罢了!”
“还是让这些海盐成为豪族的墓地吧,吃了越多,死亡来的也越快。”张志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张志驱散心中的迷雾,重新把视线放在不远处的盐田上。
“七兄,这里是否已经有好盐晒出?”
“已经有几亩开始走出产了。”说罢,张言继续向前行走。
很快,张志两人就来到一块盐田边。
盐田,准确的说应该称作盐池了。盐池内,正有盐农把已经析出来的盐捞出来,放在框中,然后堆积在盐池旁边的空地上。
“这个就是结晶池吧!”张志问道。
“对,这个就是按照你所写的,建造出来的结晶池,那边的是蒸发池。”
张志看向张言指的地方,蒸发池的位置略高于结晶池。而且蒸发池和结晶池的比例达到了4:1。
“我们先把海水引入蒸发池,然后就是等待,待到蒸发池的水挥发一半以上时,再次导入结晶池。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剩下的如此这般不断的循环。”
总体上,张志感觉还是不错的。看来海盐的产量和海水的蒸发速度有关。该怎么才能加快蒸发的速度呢。
“七兄,我看你们是否能尝试把那些蒸发池建成梯子状的逐层下降的样子,这样子是不是能够加快海水的蒸发。”张志不确定的说道。
张言揪着短须陷入了沉思。
张志说完就不再管更多的了,毕竟张言才是更专业的人。
张志游走在盐池之间,各处忙碌的盐农也不在意他。待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背着盐框走出盐池时,张志迎了过去。
“长者,年龄如此大了,怎么还在盐池干活啊!”
“求活而已,我已经侥幸过了六十岁了,生死早就不在乎了,但是我还有个十岁的孙子。唉!”老人无奈的说道。
“我看长者对这盐事很熟悉,长者以前也是盐农!”张志疑惑道。
“以前在青州为人煮盐,煮了一辈子盐了。”
“那如何到了这里?”
老人慢慢把框中的盐倒在盐堆上。
“还不是被逼的,我儿因为工钱被主家逼死,还好几个乡人提醒,我带着孙儿混在流民中逃了出来。幸好我命大,游走到了黄县后,刚好遇到那“海上将军”聚集流民。当是想着怎么都会死,不如拼一把。然后就幸运的来到了这里。”老人拍了拍腰转身就要继续劳作。
“长者休息一会儿吧,我也算此地的地主了。”张志有些不忍心开口说道。
“那好,我看你和张主事一起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正好可以偷个懒,唉,到底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