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然而大赌往往是从小赌开始,先赢个烧饼钱,再赢顿饭钱,到后来的赢下几天工钱。屡次获胜,在小赌之中尝到了甜头后,难免会起不劳而获的小心思,这心里头稍稍动摇,贪婪的欲火就会熊熊燃烧。勤勤恳恳的劳作,要耗费心思和体力,来钱不仅少而且还慢,实在痛苦。去赌场里推牌九、玩骰子,只要眼睛看看,心里想想,下了注钱财就滚滚而来,好不潇洒。两相比较,不少人就打算吃赌饭,以赌为生。
可老话说得好,十赌九输。
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这都是表象,追本溯源是贪。
倾家荡产的赌徒曾经也赢过,但赢了不肯走,想要赢更多,赌注是越下越大,最后又都输回去了。也想过赢了就走,但这种想法只在他们输钱翻本的时候才有,赢钱得势的时候已经是目空一切,得意忘形了,双脚像灌了铅长在了赌桌前,拉都拉不动。就是今天走人了,明天还会再来,都不需要人催,赌钱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至于输红了眼的赌徒,迫切地想翻本。他们会变卖家产,四处举债甚至卖掉妻儿也要去赌。赌到最后家破人亡,为躲赌债背井离乡。
既然是赢钱也会去赌,输钱也会去赌,长此以往结局是可知的,这就是十赌九输的道理。
道理谁都明白,可就是知易行难。所以开赌场的几乎是稳赚不赔,每天只要门一开,赌鬼们就源源不断地送钱过来了。要是赌场关了门赌鬼们都急得在地上打滚了。
万金赌坊作为江南最大的赌场,自是与众不同。
赌坊就建在吴山脚下,面朝城中闹区。门前廊檐左右各挂了一个灯笼,左边是骰子形状的灯笼,右边是铜钱形状的灯笼,灯笼都做得很大。金字匾额高悬于店门上,上书“万金赌坊”四个大字。仅是从门面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与一般赌场的样子无异。
赌场是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里头又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叫骂声、争吵声是老远十八里都能听得到。但万金赌坊与这些赌档不同,路边行人经过这里是听不到喧哗声,这里很安静。
样貌平平又冷冷清清,怎么会是江南第一赌场呢?
玄机就在后头的山里,真正的万金赌坊就建在店铺后的吴山之中。前面的店铺不设赌局,仅是门面和收取入场费的地方。
但凡入赌场的人都要先在店铺前屋交取二两银子的入场金,这钱交了是拿不回来的,当是进赌场的诚意金。然后就能拿到个刻着编号的小木牌到赌场里去。
交钱是在前屋,赌场的入口是在后屋。前屋与后屋之间有个天井。
天井里头有口水井,周围摆放着各种花草。天井两边是廊檐,连接着前屋和后屋。后屋竖着一块巨大的屏风,屏风之后是一个山洞,后屋把山洞包裹起来了。山洞门口有专人把守。顺着山洞入口往里走,路越走越宽,眼前也越来越亮,慢慢地能听到人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眼前一片光芒。
是个巨大的石窟,里头又高又阔,高有十来丈,地下是方圆三十丈的平坦地。石窟的样子像一只巨大的螃蟹,高高的窟顶和蟹贝壳一样。不免让人遐想是否曾经有一只巨蟹在此作穴,但从如此狭小的入口看,显然不可能。世上哪能有这么大的巨蟹,若真有定然为祸人间。
扁圆形的广场上是各色各样的斗场,有斗鸡场、斗狗场,正中央的是个一个摔跤用的擂台,还有射箭、飞镖、飞刀等斗场。斗场造得方方正正,四周筑起围墙,一个个斗场整齐地排列着,互不干扰。
广场最外围,紧挨石壁的是当铺,银号。有钱人输光了现银,输急眼还想再赌就会去当铺典当。他们的手里的扇子,随身佩戴的玉佩,都是些价值不菲的宝贝。半卖半送地流落到了当铺中,有很多没有再被赎回去。
这里最令人叫绝的是那些临空而建的大小赌场和酒楼客栈。房间总共一百零八间,绕着石壁正好是一圈。一根根尺余粗的百年古木垂直插进石壁中,屋子就架设在古木上。
房间的大小不一,高低不同,错落有致,宛若天宫。高的都快触及洞顶,矮的都要离地三四丈。
木梯、栈道将这些房间连接起来。
骰子、牌九、骨牌的赌局都开设在这一间间精美的房子里,不同的赌局有不同的下注标准。造得低的,往往都是些下注低的赌局,那里的房间比较大,可容纳的人也会多。
越往上走,则是下注较大的赌局,房间也更为雅致。适合出手阔绰又喜欢豪赌的人,这里来的人就会比较少一些。私人之间的赌局也有单独的包厢和房间提供。
造出这么大的赌场,是一项庞大的工程,这背后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陈泰。
他是吴王陈迁的第四个儿子,万福酒楼唯一的老板。而万金赌坊规模庞大,背后金主众多,陈泰只是其中之一。建造万金赌坊是他的主意。
和一般的王爷公子不同,陈泰自幼好动不安分。年纪轻轻他就去游历江湖,看遍名山大川,结识了不少世外高人和能工巧匠。回到杭州后他就造了这座万福酒楼,再后来他带着一班匠人进入吴山脚下的山洞,历时四年造出了这么一个万金赌坊来。
他还专门命匠人在造了很多暗道,联通万福酒楼和万金赌坊。有些暗道据说只有陈泰自己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万金赌坊财源滚滚,光是每晚的入场金都要达五千两之巨,更别提其他的收入。不过赌场里的开销也大,除了支付工钱,用于照明的蜡烛油灯的开销也是很大一笔。赚来的钱除了要分给几个合伙人,还要拿出一部分打点州官。开赌场本就是有损阴德,更要去行善,修路、造桥、加筑堤坝等等,又是一笔开销。最后落到陈泰口袋也没多少了,不过在这个赌场里他能认识到来自四面八方有趣的人,这才是他开赌场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