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允安早早起来了,穿衣吃饭妥帖后,便要出门去学堂,可是被告知,要去书房一趟,心中不免疑虑起来,一路上也是打着鼓,寻思着这几日又做错了什么。
虽是自家公公的书房,可允安还是第一次进去,这抬眼便是满墙的书,心还是蛮欢喜的,还想着若是以后空闲了,可以向公公请示讨一些书来看。
“允安,要出门去学堂吗?”
允安听到婆婆的问话,知道自己是只观书而失了态,于是,忙毕恭毕敬的说道:“是,母亲。”
“先坐下来说会儿话吧!”金太太说完对允安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允安会意后乖乖的坐了下来。
“允安,你进门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和你单独正式的聊天,好像还是第一次。”
“是,母亲。”
“你是个好孩子,识大体,有教养,虽不太擅长交际,可是,我想加以时日,你定是个能挑起金家的好手,只是这树大了就招风,人红了就事儿多,这为人处世还是更加小心才是。”
“母亲,是不是我哪里有了疏忽?惹了什么祸事?这儿请您不要怪儿媳愚钝,请您告知我,我日后一定虚心改正。”
金太太知道允安是会了她的意,但是还是不晓得其中的事,于是,将那张照片放到了她的面前,允安这一看,先是一怔,她没想到就这么一次的越规矩,会被别人抓到了手里,真是祸事无处躲啊!可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尴尬的看着婆婆。金太太知道允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所以,温和的说道:“允安,当家主母其实并不好当,这贵门的女主人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要时刻惊醒自己,不能有半分差池,这儿交到了我手里,自是要看你我的笑话,可我们不能让人得逞,但聪明的人是即使做错了事也不会让人抓到的,因为,这些会被有心之人做成利刃攻击你啊!”
“母亲,我明白。”
“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
“是,母亲,还有对不起,我的过错,给您无端的添烦恼。”
“允安,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既是我的儿媳妇,就是我的孩子,有错,我们就一起纠正,没有,我们就共勉,以后的金家是由你来掌舵的,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是,母亲。”
“去学堂不要太辛苦,别忘了,这只是个副业。”
“我知道了,母亲,那我先走了。”
“好”,金太太目送着允安出了家门后,转身将照片丢进香炉里,她知道对方的手里还有底片,知道此事还未完。
楚涵芝和楚妈今天也早早的起来了,一直趴在门缝那儿观察着外面的情形,待瞧见允安被叫去书房后,两人是分外的激动,这金太太对于金家的名誉是十分看重的,这儿儿媳妇胆大的做了有辱门楣的事,这不得家法伺候啊!于是,乐呵呵的等着看好戏,可是,左等右等,书房里未有半点儿动静传出,两个在暗中观察的人就有点儿坐不住了,这是当场灭口了吗?怎么会这么安静,等再过了一会儿,庆允安从书房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暗中的两人一下子蒙了,这庆允安不但可以蛊惑金离远的心,这见多识广的金家老太太也成了她手里的虫,这本是好好的离间圈套,怎么她们没掉进去,还解开了呢!这儿忙活了半天的两人倒好,没搅成局,还给人家递了个梯子。
“楚妈,这金老太太是不是在深宅大院待久了,脑子都坏掉了。”
“小姐说的对,我看也是这么回事,分不清白的黑的。”
“这要是换作别人,还不得将她庆允安的小腿打折了啊!这她倒好,软言细语的将此事过去了。”
“是呀!也真是奇了怪了。”
“看来院中不起火,就得院外烘了。”
允安结束了上午在学堂的授课后,又赶到贫民区设的临时课堂去讲课,听课的孩子还是不多,允安也不再那么着急了,因为,人的意识是不会那么快就转变的,一味的激进也许会吓坏她们,认真且用心的去做这件事情,日子久了,人心会换来的。
“下课,明天见。”允安说完这句话,微笑着与每个小朋友挥手告别,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扬着笑脸走出教室,允安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老师,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正在收拾课本的允安一抬头,看见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站在讲台旁,睁着大大的眼睛,小嘴努努着,等着允安的回应。
“你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啊!好期待啊!”
“给”,只见女孩从她那用碎步拼缝的袋子里拿出一朵向日葵,向日葵因为书本的摩擦,花瓣有些阴伤了,但黄黄的头依旧高昂着,满脸眯笑的看着允安,允安接过花,笑着对小女孩说:“谢谢”。
只见小女孩的一双大眼睛瞬间闪着奇异的光,嘴角抿着笑意,说了一句,“老师,你就是我的向日葵。”说完,脸有些红了,转身跑了,允安看着小女孩跳跃的身影,西斜的日光正给她罩上一层晕黄的光圈,她说允安是她的向日葵,允安则觉得她才是自己的小太阳,亮了她的心房,湿了她的眼眶。
允安收拾完书本,捧着这朵向日葵往外走,巷子里的家家户户开始做饭了,虽不是满巷子飘香,可是,也有一种素淡的味道,其实,生活的贫穷与富贵,不是单靠金钱来衡量,心里的幸福感也是很重要的,而这种重要长长被人忽略了,甚至,消失不见了。
当允安走到巷子口的时候,看到不远处双手插着裤兜的金离远,他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他的到来让她有些吃惊,所以,定在了那里。
“怎么不过来?”
“你来了。”允安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还是与金离远隔着一些距离。
“嗯,我来了,怎么不往前走了?”,金离远说着走近了庆允安,然后,温柔的说道:“一路走来看你一直笑,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
允安顿了顿,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惹得金离远都尴尬了,前几日他以为好不容易解决了彩云的事儿,允安会开心开心,可回去进了屋,解释了半天,还是感觉她离自己远远的,而在宝珠闯进来后,就抱着宝珠哭得稀里哗啦,宝珠也陪着她哭得昏天黑地,弄得他只好悄悄的走出了她的房,望着向上的台阶,他心里酸极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也弄不明白,是他们的爱情太经不起考验吗?还是她爱得本来就不深,无处得答案,没有答案。
金离远原本以为他会生允安几天的气,可是,一早醒来,他就想见她,特别想特别想,到了她的房里才知道,她已经出门了,只好先去处理铺子的事儿,然后,火急火燎的来见她,可是,她刚刚还微笑的脸有了一丝僵硬,有了一丝乌云,金离远的心更加的痛了,他知道,她心里对他有不满,是因为自己是当家主母,她要控制她的醋意,控制她的情绪,她是很累的,可他也并不轻松,所以,为了打破僵局,他清了清嗓子后,说道:“手上怎么拿着朵向日葵啊?”
“啊,一个学生送的。”
“一看就是个浪漫的男孩子。”
“呵呵”,允安听了金离远的话,笑了,而她的笑瞬间让金离远的心不疼了,他鼓了鼓勇气说道:“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对,你猜错了,是一个小女孩。”
“啊,那一定是个可爱的孩子。”
“嗯,是,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望着我。”
“是”,金离远说到这儿又不知说什么了,寻思了半天想起了早上的事情,于是,急急的开口,“允安,为什么不把那天的真是情况告诉母亲?”
“你说的是哪天的事情?”
“就是相片中……”
“啊”,允安顿了一下,转而慢慢的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早上我就在书房外,本想着母亲说什么我再进去,可是,她老人家只是提醒,我就没进去,这样你们私聊会更促进感情。”
“嗯,这事你和我都有错,只是我的错更多……”
“怎么是你的错,分明是我太冲动了。”
“贤妻是要时刻纠正丈夫的错误的,这样男人以后才会走的更长更远。”
“可是,在母亲面前,你还是要为自己争一争的。”
“不用,母亲是个明白人,说了倒不好了。”
“你就是太为别人考虑了。”
“四少,四少奶奶,快跑。”
两人转身一看是老林,把他们吓了一跳,只见老林慌里慌张的跑到近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快走,你们快走。”
“老林,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四少,前面有记者,正急着赶来这里围堵你们呢!”
“围堵我们?”
金离远的问话还没有得到答案,只见一群记者已冲他们奔来,边跑边七嘴八舌的喊开了。
“金四少在这里,四少奶奶也在。”
“快,快围过来。”
“是,是,要不然就抓不住头条了。”
“快,快。”
“……”
不一会儿的功夫,金离远和庆允安就被团团围住,听到吵嚷声的人们也纷纷过来看热闹。
“金四少,今天的报纸您看了吗?”
“对,今天的头版头条。”
“对于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请问那日后你们夫妻二人还去过那里吗?”
“或是别的类似场所?”
金离远和庆允安一听记者的问话,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被围的原因,金离远在心中快速的打着草稿,可允安还是率先开了腔,“那天的事情,想必大家乍一看很感兴趣,但其实只是因为车子就坏在了那里,我这儿也正和离远怄着气,本想把他丢给司机的,可他一直追赶着我,慌忙之下就进去了。”
“但你们放心,里面的酒,我们没喝,茶点也没碰,并且,那晚我们两个是一间房睡的,并无他人打扰。”
“这么说只是美丽的错误了?”
“这个词用得好。”金离远说到这儿还看了看庆允安,然后,继续说道:“分开来看是错误,谈起来也并不美丽,可放到一起就明了了,是错误但很美好,但大家不要误会,并不是提倡去那里。”
“对,只是我一个生长在深宅大院的女人……”
“那日我醉了,醉得很厉害……”
“和离远的醉没有关系,主要错误还是在我,如若我当时拉他出来就好了……”
“我醉了,她是拉不动的,我认为到家了,就拉着她进了屋。”
“这么说,二位是迫不得已才在那里留宿一晚,这怎么听怎么像借口。”
“对啊!这儿烟花之地,你们这等身份,的确不得体。”
“对,我承认是我的判断错误,做为他的太太,我没有做出正确判断,让酒醉的丈夫与我一起蒙羞,但错只在我,不关离远的事,所有指责与非议,我一人承担。”
“允安并没有错,请大家不要指责她,我是她的丈夫,一切由我来担。”
“金四少,这一个堂堂金家接班人,说一切由你来担,这金家的声誉,你担得起吗?”
“对,金家的声誉会直接影响金家的生意,这等损失,金四少如何来担?”
“这些都不用两个孩子来承担。”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纷纷转头望去,只见金太太端庄的站在人群外,众人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纷纷涌过来将金太太围住。
“金太太,儿媳带儿子做了此等丑事,您做为婆婆将会如何处治?”
“对,是不是回家得跪祠堂,家法伺候?”
“是啊!听说儿媳出身并不高贵,是您硬要儿子将其娶进门的,这现在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您是否后悔当初的决定?”
“……”
对于众记者的提问,金太太都是面带着笑意听完,等众人七嘴八舌的问完了,金太太则未发一言,只是缓步向儿子和儿媳走去,到了近前,牵起两人的手,温和的说道:“我们回家吧!”
一众人还想追问,被金太太带来的下人们一一拦下,记者们不能上前,只能抢着拍他们的背影,好回报社编文。
三人进到金府时,金老爷已率着众人在客室等候了,三人还未喘匀气,金老爷就开了腔,“这被记者围住的滋味好受吧?”
金离远和允安不敢答话,吓得直低头,金太太倒是有了勇气,大胆的回着,“孩子们,也是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这等低级的错误怎可犯,还一时疏忽,说得轻飘飘的。”
“父亲,都是我的错,与允安无关。”
“现在是争论对错的时候吗?论出对错有用吗?”
“父亲,我知道日后会造成很多损失,但我会尽力挽回。”
“怎么挽回?多开记者会?还是多登报,别忘了舆论的力量。”
“是啊!父亲,这被人说三道四的多不好啊!”
“住口!此处没你说话的份儿!”金太太一直是脸挂笑意的,可是,楚涵芝一张口,她脸上的笑立马就没了,楚涵芝见状吧嗒了几下嘴,没敢再言语,金太太见她又缩回了自己的头,又让自己恢复了平和,“老爷,事已至此,怪谁都没用,只能做好一切心理准备,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嗯”,金老爷用鼻子嗯了一声后,扬手示意众人都退下,一会儿的功夫,客室中只剩下他和金太太,金老爷思腹了一下后,又开了口,“学堂还是暂时关了吧!否则,这儿好事儿的记者会天天去那儿蹲守的,还有这几日记者也一定会来这里的,让下人们都口风严谨点儿,生意上的事儿倒是不会受太多波折,因为,一切还是比较稳固的,离远的个人声誉定会受其影响,但以他这段时间回来的业绩来看,被人说小话倒是不至于,只是接班的事情要往后放一放了,还有……”金老爷说到这儿,特意瞟了瞟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家中的一定要看好。”
“老爷也有所感知了?”
“这话问的,你以为我是一路犯傻的过来的吗?什么样的人,一见面还是能辨出几分来的。”
金太太听完金老爷的话,浅笑了一下,“回屋吧!凡事有准备就行,等真的有变故了,咱们再随机应变。”
“好”
今天记者围堵的阵仗,倒是惊到允安了,但让她心情大受影响的,还是那日的事带来的不友好言论,这一时的失误竟让日后有这么多乱添乱改的说辞,让大家都受到重伤。
“允安,洗洗睡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多想,过几日定会没事儿的。”宝珠边说着边来到允安身边,把浴袍递到了她手里。
“宝珠,真的是我做错了,这离远醉了,他即使再强拉我进去,我也可以强拉他出来啊!这……”
“你都说了,是姑爷醉了,这醉了的人,你拧得过他吗?”
“宝珠”
“我不是论对错,也不是为了谁找借口,这儿都是人家有意的找茬,就是想让你和姑爷栽跟头,这儿手里有令牌了,定是得找时机陷害你们,你们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去好好洗个澡吧!然后,吃点儿好吃的,再好好睡一觉,修养好自己,才可以有精神面对以后的事儿啊!”
“宝珠说得对。”金离远端着一些饭菜走了进来,“家里现在的气氛不太适合在餐室吃饭,所以,我便将它们端来了,快,吃点儿。”
“对,允安,快来吃点儿。”
允安看着宝珠和金离远,她慢慢的坐了过去,动是动了筷子,只是真的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张的口越来越小,金离远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因为,他也觉得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