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2030:晴
居民区内违规燃放烟花爆竹,是要被警察叔叔带去喝茶的哦!”
……
“只要你一只手。”
也许说出这句话的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只手,对一个已经失去了双腿,在轮椅上挣扎了3年的女生来讲意味着什么,对她们而言或许只是几万块钱,对那个被伤害的女生而言将是一生。
如果那个女生不是她的话。
苏沫不怒反笑,从袖子里抽出自己的右手,缓缓抬起:“好啊。”
“不要!”紧盯着那只细瘦好看的手掌抬起来,纪璇惊恐的喊叫出声。
“臭女·表子,闭嘴!”看着纪璇的女生使劲一巴掌打在纪璇脸上,看着纪璇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上,心中一阵快意,她早就看这个高高在上的“校花”不顺眼了,要不是这女的身边一直有一大堆人跟着,真想早点扇这一巴掌。
如此想着又在纪璇身上补了几脚
苏沫木管微向纪璇偏移了一下,随机又静静的望向波姐,“你说了,只要一只手,别动她。”
波姐也没想到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好女孩儿”会这么容易就伸出手来,而且神色如此坦然,就好像她们谈论的不是她的手一样。
“老三行了。”波姐斥了一声那正在对纪璇施暴的女生,回头赞赏对苏沫比了个大拇指说:“行,姐妹儿够狠,别说你波姐不仗义,以后在学校有事儿跟波姐说,姐罩着你。”
说着上前用手掌捏住了苏沫伸出来的手腕,另一手的板砖高高抬起。
要砸了!躺在地上纪璇紧紧的闭上了眼,今天一天,充斥在脑子里的那些画面,一瞬间和眼前的情景交融在一起,不断在黑暗的眼皮上,电影般上演着。
苏沫,曾经完美的苏沫,还有此时坐在轮椅上,被人抓住手腕,弱小而又无助的苏沫,一直以来,苏沫在他们眼里都表现的那么乐观,那么完美,让人常常忘记了她和他们之间的不同,直到此时,躺在粗硬肮脏的地面上,纪璇忽然想到,在那完美的笑容背后,那个女孩儿背负了多少。
而今天,她一切的努力都毁了。
“啊!”一声女生刺耳的惨叫,纪璇浑身一颤,这一刻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让她没有办法再闭目装一个鸵鸟,于是她睁开了眼,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健康强壮的女生跪在轮椅旁边的地上,一张脸因剧痛儿变形。
原本去抓别人的手如今被轮椅上的少女擒着,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而苏沫的另一只手抓着那块板儿砖,正狠狠的砸在旁边另一个女生的脑门上!
“咚!”
一声闷响,女生应声倒地,纪璇猛地颤了颤,杀,杀人了!!!
“我艹!”看着纪璇的“老三”骂了一声冲上去,苏沫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带血的板儿砖在手里垫了一下,冲“老三”扔过来。
干脆,简练,稳!准!狠!
纪璇的小心心恨跳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有人打架可以这么帅!
飞砖正中面门,老三也没活过三秒,一瞬间四个女生(包括纪璇在内)倒了一地,而从始至终从没挪动过地方的苏沫反而成了在场海拔最高的人。
“看在你最后一句话的份上,我也只要你一只手。”苏沫淡淡说道,手腕用力,咔嚓一声脆响,波姐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抱着手臂蜷缩在地上,痛的起不来。
纪璇此时只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弱小?无助?可怜?不存在的好吗!
这女人就是一妖精!
“地上很舒服吗?”
苏沫凉凉的声音传来,纪璇大囧,这才发现苏沫的小轮椅已经滑到自己身边,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再不顾什么形象,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左脸和身上的伤后知后觉的发作起来,火辣辣的疼。
“走了。”
苏沫淡淡说道,摇着轮椅往教学楼的拐角滑过去,夕阳下的背影很有一种深藏功与名的大侠风范。
什么大侠,明明是妖精!纪璇小心捂着火烧一般的左脸,一瘸一拐的跟上。
“苏沫,你等着!”
背后传来某大姐不甘的声音,然而苏沫并不想再和她说话,头也不回的转过楼角,消失在波姐的视野里。
磕磕绊绊的走在花坛中间,纪璇只感觉今天这一天都像在故事里一样。
那张血淋淋的卷子早已经被抛到了偏远的角落里,完全抵不过另一块儿血淋淋的板儿砖。
经历过刚刚那场之后,小小高考失利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那个,苏沫,不是!苏姐,她们没事儿吧?”
苏沫被“苏姐”这个称呼雷了一下,回声道:“最多晕乎几天,我有分寸,还有,不要叫我苏姐。”
回音有些脆而冷,是她过去两年里没有听到过的语气,就像今天的苏沫,是她在之前两年里完全想象不到的另一个样子。
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纪璇有点儿受宠若惊的小得意。
什么曼大姑姑,刘公公,你们都不了解苏沫,只有她,她才是学校里最了解苏沫的人!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苏……,不是,沫姐,您看这也没什么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还不如苏姐呢,苏沫翻了个白眼说:“叫我苏沫,先别走,跟我一起去做个证。”
“作证!”纪璇神色大变,哭唧唧的说:“苏……苏苏我再也不敢了,那三万块钱还剩两万我都给你,求求你,我不想坐牢啊!”
苏沫此时好想把纪璇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被僵尸吃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这么呆萌?
“我是让你在大人面前和我互相做个证,不然我们这样怎么解释?”
纪璇眨巴眨巴眼,马上转哭为喜说:“沫沫你真是个好人!那我们该怎么说啊?”
纪璇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被发了好人卡的苏沫只觉得心好累,在花坛中间停下,揉了揉眉心道:“这个不急,你先告诉我雇你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
三中门口,拼命拦着正在暴走中的家长的保安和三中老师们已经快要炸了。
“你们放开我,我告诉你们,我家沫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们全都告到破产!”
“还有我家璇璇!我跟你们说,我姨夫可是市局的领导,快点让我进去!”
“家长们请放心,学校的老师已经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咱们在这里耐心等待,孩子们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哎,那不是苏沫吗?!”声音从大门里面冒出来,正在苦口婆心的和两个母亲讲道理的校领导楞了一下,那位家长,你是怎么进去的!
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在苏女士和纪家妈妈的尖叫声中,刚刚翻墙跳进学校里的李大疆已经冲着两个刚从花坛中间走出来的女孩儿飞奔了过去。
两个女孩儿来到校门边,刚刚缓了一口气的校领导一颗心马上又提起来,那个站着的女孩儿脸上通红的大掌印,真是想看不到都不行。
“沫沫!”
“璇璇!”
“妈!”
大门一打开,两个女生马上扑倒母亲的怀里。
“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儿啊,沫沫,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苏沫心有余悸的从苏女士的怀里解脱出来,想她文能作文得满分,武可提砖打流氓,一世英名,居然差点被亲妈憋死。
“是啊,璇璇,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谁欺负你了?”
“这位家长咱们冷静一下,让孩子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
“有人想欺负我,是纪璇救了我。”柔婉如黄莺的声音打断道。
校领导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借着这股委屈劲儿,苏沫泫然欲泣的抱着苏女士的手臂道:“妈,我差点就见不着你了!”
一旁的纪璇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好想再抱头痛哭一场,怀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她昂着头说:“没错,我把流氓都打跑了,三个!”
脸上的掌印,还有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校领导有点儿缺氧。
一番解释之后,一个三好学生见义勇为,不惜自身受伤,勇救双腿残疾同班同学的感人故事诞生了,苏沫倒是也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奈何她们两个的样子实在不好解释,只能退而求其次。
去教学楼后面搜查的老师和保安很快回报回来,肇事的小流氓已经跑了,地上只有一块儿带血的板儿砖。
怎一个触目惊心!
校领导要窒息了。
其后就是一场大型的声讨现场,不过这和苏沫两个女孩儿已经无关,“受惊过大”的她们已经被各自带回家里疗伤。
坐在出租车的后座里(李大木头留在学校善后了。)苏沫躺在苏女士的怀里,眼镜微微眯起。
熟悉苏沫的人都会知道,每当苏沫眯眼思考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
完全没有受昨日的“暴力事件”影响,第二天的高考,苏沫依旧神清气爽的参加。
消失了一个下午的保安小哥哥刘大庆再次出现,据他和苏沫道歉时候说,本来是昨天下午执勤的他,突然被队长找了个理由调开了。
苏沫当然不会怪他,心里却明白过来,这是那人看她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没法下手,所以找了个法子把刘大庆调开。
只不知道波姐三个恰好在教学楼后面堵到她和纪璇,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利用纪璇做的一个套。
如果是后者的话,苏沫的目光寒了寒,那这个人对她性格的了解,简直可怕。
可若是真的那么了解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曾经是全国青少年武术大赛的亚军?
这些问题,就只能等到时候问那个主使者了。
下午,终场的铃声响过,从课桌上爬起来的苏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精神好好,感觉今晚又能熬一个通宵。
神机,我来啦!
被保安小哥哥和纪璇一起推着出了校门——纪璇今天吃错了药,尽管频频遭到苏沫的冷眼,仍然死皮赖脸的跟着苏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关系多好。
分开时苏家母女送了保安小哥哥一副围巾,一对手套,虽然明显不对时节,但小哥哥还是乐的像个二傻子一样。
回家的路上却没有考完一场人生大试的轻松愉快,大众车里一片宁静,无论是苏女士还是李大木头都目光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沫知道,他们终于要摊牌了。
路上堵车,回到自家小区里,天已经黑了,被苏女士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苏沫抬头望了一眼自家的窗户,灯是黑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窗口一闪而过。
苏沫眉头微皱,有贼?
或者又是那人雇来搞她的?
趁着苏女士两个不注意,苏沫掏出手机,装作玩手机的样子,点开一个小软件。
摄像头将屋里的影像清晰传输过来,苏沫的脸黑了黑,很好,这很惊喜。
“噗!”当一束捧花爆开,缤纷的彩纸带喷到她脸上的时候,苏沫无比的纠结,她该不该配合装作惊喜一下。
“恭喜苏沫同学,高考顺利,凯旋归来!”
可爱的小彩灯照亮黑暗,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几个或老或少的身影从沙发后面跳出来,即便此时手机传回来的摄像头画面上还清晰的映衬着他们的背影,苏沫的眼角还是有些发酸。
默默按掉手机屏幕,苏沫说:“江教授,楼姐姐,还有表哥表嫂,你们怎么都来了?”
一只身上挂满了蕾丝,七彩灯闪成彩虹小马的小轮椅从饭桌下面滑出来,椅面上摆着一盘草莓蛋糕,上面用蜡烛摆成19。
“嘿嘿,沫沫小主人,没想到吧!”
“小艾……”
“沫沫,你看。”
一双温柔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将苏沫的轮椅转向客厅的窗外,几颗火流星恰在此时从下方升起,在夜空中轰然绽放。
绚烂的花火在空中组成六个字:“苏沫,生日快乐!”
焰火不断的升起,维持着空中那六个字久久不散,顺着火光的轨迹,一个卷毛头站在焰火边上,仰头冲她挥着手,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傻。
苏沫吸了吸鼻子,抿紧的娇唇如花蕾微绽:
“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