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莱诺有些恍惚,凯尔到最后发现只有自己在讲,而莱诺根本没有认真听。
这不可以怪莱诺,凯尔讲的都是些拯救世界的大事,但莱诺只想把自己身边的人照顾好,他忽然感觉手面有些发凉。
洛琳昨晚跟莱诺聊了很久很久,从埃特加扯到凯尔,从卡尔萨讲到君士坦丁,从夕阳落下讲到月亮高高升起,最后终于把莱诺忽悠地上了贼船,今天来坑一把凯尔。
但莱诺真的不在乎什么坑不坑凯尔,洛琳为了分散他注意力而说的很多琐事却扎根在他心里。
洛琳带着他在河边走,莱诺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天上是寒冷的薄薄的月亮。
“莱诺,你有梦想吗?”洛琳笑眯眯地问。
“有啊,我想去做生意,想挣大钱,在王都最繁华的地方买一个庄园,拥有一大票貌美如花的迷妹……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明明是说自己的梦想,这应该是很笃定的东西吧?可我感觉你却有些犹豫。”洛琳说。
莱诺不去反驳,他反问洛琳;“那你有梦想吗?”
“我没有。”洛琳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会吧?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莱诺不信。
洛琳轻轻踢着河边的小石块,把它们一个一个全都踢进水里。“我一直都是个普通的女孩,不是什么卡尔萨的冷血刺客。我看书,野外宿营探险,每年五月的时候去摘鸢尾花。你知道吗,仔细看花瓣会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就像彩虹一样。对了,我还喜欢看星星,不过这也算梦想吗?”
莱诺心里说算的,他其实也想这个样子,但这样子的话很多东西就必须要放弃了。他依旧是那个王都的纨绔少年,依旧让大家嫌弃,依旧让父亲和哥哥操心,而且也永远不会拥有保护别人的力量。
想到这里的时候莱诺的心突然猛跳了一下,对,就是保护别人的力量。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你明明可以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之前你可能有些事情做不到,但你现在不一样了,你有能力了,莱诺。你是烙印之子,你得到了这份能力,但你却没有动力,你要找到自己的梦想,让它成为你的动力,支撑着你走下去。”洛琳掉过身子,认认真真地跟莱诺把话说完。
“我知道你在畏惧什么,你害怕有人受伤,害怕有人失去生命,但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它们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洛琳说。
“可是性质不一样了……如果他们因为我死掉了,那责任就在于我。如果,如果这一次又有人死了,我会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莱诺嗫嚅道。
还真是个善良的小东西,洛琳突然笑了出来,她恶意满满地扭一扭莱诺的脸:“可是那些人不为你而死,也会为别人而死的。有些人是庸才,为那些人卖命就是浪费。”
“但你是一个领袖,你拔剑作战,身后自会有人追随。”
“哇哇哇,不要揪我的脸呀,很不好意思的。”莱诺往后跳了两步,结果踩到了水里。
洛琳挑了挑眉毛,她的面容不比雪卜逊色,头发细腻到每一根都可以反射出月亮的柔和光线。“干嘛那么大反应?捏一下脸而已。你天天实在太可怜啦,让人看到你就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嘁!分明就是贪图我英俊的相貌。”莱诺坐到地上把鞋子里的水倒出来。
没头没脑的对话开始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莱诺镇定自若地和洛琳继续扯皮,但满脑子全是洛琳刚刚说的话。
说实话他很羡慕卡尔萨拥有的各种特殊能力,每个人都自信满满,对未来充满信心。他们轻易就可以击败普通士兵要付出生命代价才可以杀死的异族,他们跑在时代的前列,血脉的优势是普通人追不上的。
但现在有人告诉莱诺他更厉害,厉害到可以站在前列的前列,他仅凭烙印之子的血脉可以改变世界,更何况他还额外拥有着血王冠。莱诺就像被舞台上忽然袭来的耀眼灯光笼罩了,别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但他自己却还睁不开眼。
“阁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准备出发了。”凯尔的声音把莱诺拉回现实。
“坦诚相待,合作愉快。”莱诺和凯尔握了握手。他感觉凯尔明显对自己有了警惕性,不过这是好事情,至少凯尔以后办事会尽心尽力很多。
对金色血脉和烙印之子感兴趣的人很多,但大家除了“改变世界的命运”就一无所知。谁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改变法,也不知道烙印之子真正价值所在。
既然谁都不知道改变世界的具体方法,那就先把烙印之子抢到自己手里,这样哪天得知方法了,自己就可以抢先。卡尔萨就是这个打算,洛琳也是。
这样来看莱诺倒有点像拥有国家统治权的幼年皇帝,被各个诸侯抢来抢去,不过这样倒还是蛮拉风的,存在感多足啊,人人都担心自己出意外。不过如果哪一天诸侯们达成协议,一致对外决定把这个碍事的家伙杀了,莱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查尔斯舔着一串糖果,笑得格外开朗。派出去采购的人陆陆续续回来复命集合,莱诺知道启程的时候到了。
按照计划,他们先往西走,拐一个大弯绕过小镇和瑟曦堡,尽量悄悄从敌占区潜到布鲁日南境,然后沿着布鲁日军队撤退的路径一路追下去,这样迟早会打听到家族军队的消息。
虽然有卡尔萨的人帮忙,但风险依然巨大。异族在疯狂进攻布鲁日南境,他们这样做势必要穿过整片战场。一支意义不明的武装部队出现在战场上,很有可能遭至交战双方的共同攻击。
但莱诺愿意试一试,路径都是由凯尔亲自上阵计划的,他优秀的领袖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且就像洛琳所说,莱诺现在有能力了,他可以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了,去布鲁日南境搜寻哥哥和父亲,就是他学会保护别人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