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对我负责。
——陈柏然
是担心她跟不上故意放慢的步伐吗?
陈柏然一路上并没有走得很快,相反的是走走停停,故作无意地回头看她是否跟上,等到夏洛桐快要跟上的时候又加快了速度,反反复复。
一个气喘兮兮,一个乐此不疲。
人为打理过的小森林,沿着溪涧修建木栈小道,一旁的梧桐在秋风摇曳中,凋零了黄的叶,有的随风飘向溪涧,和流水一路或跌跌撞撞奔赴未知的远方,大多还是呈落体运动化为春泥。空气是清新的细胞,原生态的味道。倘若手中有画笔,夏洛桐一定不会辜负这一片秋的礼物。
但此刻,她只想追上和自己距离始终在五十米范围内波动的陈柏然。
夏洛桐有一特别容易犯傻的点,一个事情倘若有第二个解决方案,那么当下的她还是会执拗地盲目选择就近的第一个方案,至少在二十四小时以内。
于此,陈柏然常说她慢半拍,聪明的脑袋却不愿多想个方案。
果然时隔多年的她,依旧如此!
不过好在,她还没想到联系张恒。
陈柏然停下步伐,故作疲态地靠在木栈栏上,拧开瓶盖的时候,一抹小人得志的笑意停留在俊朗的五官上。
今晨三点,他便打通张恒的电话,主动揽过房子的修缮事宜,事无巨细。
沉睡中的张恒喋喋不休咒骂他一通,而后自是满屏求之不得。
她?
错综复杂的脸上藏着太多的感情,不言而喻的还是眼底对她的爱。
很快被流露的情感在夏洛桐的慢慢逼近转身前行。
夏洛桐没想到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又在措手可及的瞬间又被拉远,气得又是吹鼻子瞪眼睛,圆鼓鼓的脸萌生放弃。
“反正出山门就这一条路,我就在这等得了!他还是得走回头路的!可是,也不对,他那么聪明,就算走回头路也不见得会让我追上!可是夏洛桐就算你追上了,又能怎样,他还是不会理你的!对不!”
被分裂的两个人格互不相让,企图用自己的思想劝说另一个思想。
还是跟上吧!
是自己的精神感动了体力了吗?
夏洛桐不敢相信地看着坐在栈道旁的陈柏然,轻捂着讶异的小嘴,藏不住的喜上眉梢。放慢着小碎步,揣度右脑中的所有文字词汇,是该试探性的问好?还是该直接挑明?
就在夏洛桐犹豫不决时,陈柏然说话了。
冷冷的中低音,清晰吐字,字与字之间组成的词与句缓缓地安放于空气,掷地有声。
“你要对我负责!”
夏洛桐往后退了一步,明亮的眼睛闪躲迟疑,她感受得到心脏传达出的剧烈跳动,呼之欲出。她感受得到每一个细胞都明晃晃地鲜活,争先恐后。她感受得到有一个字即将脱口而出,若不是舌头紧张打结。
“什么?”她急促地结束问句
陈柏然说,七年前我帮过一个人,那么现在我想索回我当年的给予。
他说的,她懂的。
那是他认识她之后,对她第一次温暖的回应。
陈晨的生日当晚。嘱托陈柏然送她回家。
起初,当事人都是拒绝的口吻。
“你就不担心你哥回来路上不安全耶?“陈柏然居然打趣的调侃,破天荒。
夏洛桐也拒绝,“我认识回去的路!“
“拜托,我今天是寿星,你们就不能好好听话吗?“陈晨委屈的眼神让人学不会拒绝。
车子进不了巷子。不太明亮的路灯拉着两个人单薄的身影,一前一后。一辆来去匆匆的自行车虽然已经打了哑铃,车把手还是崴了夏洛桐。
受伤的脚踝难以支撑正常活动的躯体,在昏暗的路灯里,左边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有事?“
夏洛桐不知道的是,她以为藏的很好的难色其实早已被男生看穿。
“我背你!“
过去的时光是这般美好而令人向往,夏洛桐没再往回念想,瞳孔满满是一个索债的地主。
是有颜的人才能如此任性吧,就连随意坐着的姿势也是如此销魂夺人眼球。
她轻咽了咽垂涎欲滴的口水,移了移步伐,问:“你,怎么了?”
“你站那么远能看得到?”他嫌弃地抿了抿嘴,这个女人的智商什么时候变得!
夏洛桐继续挪动步伐,悬在心尖上的眷恋。仔细打量他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目光锁住他的脚踝,黑色运动鞋。心想,方才他走得并不急,运动鞋也不太会造成扭伤的局面。所以,是装的吗?
“扭伤了!扶我到车里!”
陈柏然似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也不挑破,平淡地叙述着事实。又在心里暗暗叹道自己的大意。
怎么无缘无故地扭伤了?夏洛桐狐疑地揣测。
他一把拉过她的手腕,手臂重重地压在她瘦弱的肩上,谈不上所谓的怜惜,只是纯粹的拐杖。这样的距离,是多久之前发生过的事了。
这样的拥有,是多么真实的画面。
夏洛桐默默地承载着肩上的重量,眷恋,却不敢言明。鼻尖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男性荷尔蒙,他的衣服带着淡淡的清香,和阳光一般,暖暖的。
余光是她,扑红的脸,狭长的睫毛,是和往昔一般灵动的眼,扎眼的是她的发色。
陈柏然闷声哼斥,心里的嫌弃不言而喻。
秋风絮絮,吹落许许梧桐叶,木栈道上,渐行渐远的身影,依稀间,好似一幅和谐的油彩画。是谁都不忍叨扰的画面。
“我去买冰块!”
夏洛桐关上车门,向不远的小卖部跑去。
他看着她焦急的背影,麻利地和老板找着零钱,手里抱着二三瓶的水,回头后没多久又折向小卖部,一路小跑回来。
她麻利地用袋子包裹着冰冻的纯净水瓶,半蹲的姿态,三十度角仰视地说:“扭伤的前期冰敷效果会更好,这里没有冰块你将就下。”
陈柏然配合地脱了鞋,暴露扭伤的脚踝。
“是这里吗?”
纤细的手指触碰伤处,凉的指尖。一股错觉涌上心头,陈柏然静静不出声地看她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处理,伤处是坦然的接受,心底是一个个问号传达大脑层面。
“你有驾照吗?”他问
夏洛桐半蹲的姿势迟迟有着三分钟,迟疑过后的是仰视一个确认的眼神交汇。
她逃避地看向别处,笃定地点头,笃定地往驾驶座走去。白皙的手指挠了挠耳后,心底打转着步骤。
战战兢兢地坐在驾驶座上,不确定的食指触碰唇瓣。
安一辰说,手刹,安全带,调座椅。嗯,是这样的。然后转动钥匙,嗯,然后开始沿直线行驶,目视前方,对,前方。
脑海中明确路况行驶的理想画面。
夏洛桐小声地念想着安一辰教过的步骤,不怪她,拿到驾照后,她唯独就在家门口的那条路上行驶直线。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应承下陈柏然的问题,说不会的话他也不会把自己吃了呀!可是就是不想让他失望,让他烦恼想第二个方案。
夏洛桐怯怯地开始目视前方以直线方式行驶。
副驾驶的陈柏然系好安全带,冷静的眸子目睹这一事件的发生,双臂环胸,她的紧张不言而喻,不过直线行驶目前还是平稳的及格,就这样的速度,还是可以平稳地到达酒店的。
果然,夏洛桐还是有那个本事,可以轻易更改他的计划。
前面的路中间忽而蹿出一小狗,她紧急地踩住刹车!
陈柏然的批评还未出言,她如同往昔一般示弱,“为什么会蹿出一只小狗呢?”
“依你的行驶速度,那只狗完全可以平安地走过去的!在你出现会碾压的错觉时,它已经跑到对面了!”陈柏然客观地说
夏洛桐没再说什么,沉默地接受他客观的点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干嘛变道!”
“后面有辆卡车!让让它,”她的理由,就连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小声。
“你这驾照都是和谁学的!下车!”陈柏然最终还是更换座位,“一定是那个系统坏了,所以你才侥幸及格出线的!”
他系好安全带,不忘嘲讽一番。
夏洛桐闷着气,小声嘟囔,“我是真才实学通过考试的,”
其实,陈柏然的扭伤并不太严重,只不过是想看看她,近近地看看她,有她的时刻,似乎不是幻觉,就像以前一样。所以,找一个憋足的理由,憋足地扮演着,憋足的让自己不得不收场。
一路上,两人没再进行什么有效的沟通。车子平缓地行驶在柏油路上,公路两旁的风景慢慢消逝于视线之外,秋风习习撩拨她的发,前一分钟还在担忧他的腿脚不便,下一分钟夏洛桐便坦然地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睡去。
红绿灯路口,矩形斑马线前,他看着她白净的侧脸,高高的鼻梁,立体的双唇。人说唇薄的人心狠,显然她不是,但也是。论长相,她确确实实不如那些精致的女人,比如陈晨。即便如此,自己沦陷得亦很彻底。
是谁说过这样的话,在爱情这道命题作文里,谁的心先喜欢的,谁就输了!
她这般安静的模样,恰似从前。
那是图书馆的故事了。
夏洛桐主动请缨地说要帮陈柏然整理辩论赛的材料,积极的劲头不抵十五分钟,也便扎堆于资料中,做一回睡美人了。他也顺其自然,不唤醒。最后,一褶子的书印落在白净的脸上。
“我流口水了没?”后来,她问。
陈柏然表情凝重地点头,“你的睡相真的不怎么的,”
“再也不能和陈晨熬通宵了!”夏洛桐懊恼着,但显然下一次陈晨分手时,她还是会陪着她,在通宵的夜里。
舒缓的英文情歌飘荡在空间里,有些回忆是甜的记忆,有些人能够再见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