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去郸城出差。
冬天。
哑巴冷的冬天。
火车轮子把路基上的雪带起,雪花便在车窗外狂舞飞扬。我在的车厢,人不是很多,有的座位还空着,因此整节车厢就显得特别的空旷。车厢里空旷,车身就感觉摇晃,其实这也只是我自己心理上的一种感觉吧。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女孩,一张苹果脸,眼睛不大,但看着却挺有神。
通常情况下,我喜欢和坐在我对面的人聊天,尤其是女孩。
女孩那排的座椅上只她自己,而我这边也只有我一人。这大冷天里,一点生气都没有,感觉上空空落落。便几次想和女孩搭讪想聊点什么,但发现女孩全神贯注地读着一本诗选刊,便只好作罢。
我从包里掏出蒙田的《随笔集》。
翻动书页的声音,惊扰了女孩,我感觉女孩在看我。
果然,女孩和我说话了。
女孩问我:“大哥,你看的什么书?”
我回答说:“是蒙田的随笔集。”
女孩随即又问:“蒙田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告诉她,蒙田是法国文艺复兴之后最重要的人文主义作家,他的随笔集有“生活的哲学”之称,在世界散文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还当过法官,做过市长。
女孩听后一脸的疑惑,又问:“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我是倒弄地瓜生意的,这次到郸城搞一下市场调查,准备往这里发几车皮地瓜。”
显然,我的回答令女孩不可思议。
女孩说:“倒弄地瓜的还读蒙田,太有意思了!”
我说:“喜欢读书是不分职业的。”
之后,我看了一眼女孩手里的诗选刊,问她:“你喜欢诗歌?”
女孩来了兴致:“是的,特别喜欢诗歌。我还写诗,发表过一些,但都是在我们市的小报上发表的,我笔名叫麦子。”
我想都没想,就说:“麦子,一个富有食欲的笔名。你的笔名与你的诗歌相比,有点喧宾夺主。”
你想想,读者一看到麦子两个字,就会条件反射开始琢磨怎样吃掉麦子,这样谁还会有心思读诗呢!”
女孩没有听懂我话里的另一种调侃的含意。
女孩一下站起,右手还拍了一下膝盖,说:“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呀。”
我抬头看一眼女孩,说:“麦子你别激动,坐下咱慢说。”
女孩就坐下了。
我又问:“你都喜欢读谁的诗?”
女孩也是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李白、杜甫、还有席慕容。”
“没了?”
“没了。我就喜欢这三个人的诗。”
我摇摇头,说:“喜欢这个三个人的诗没错,但你也要拓宽一些阅读的视野。你可以读一下歌德、拜伦、泰戈尔、雪莱、海涅、叶芝、莱蒙托夫、惠特曼等人的诗歌。从阅读中,你可以借鉴他们诗歌写作的技巧。”
女孩皱皱眉,一脸吃惊地看着我,说:“大哥,我看你不像是倒弄地瓜的,你是诗人吧?”
我说:“倒弄地瓜就不行懂得诗歌吗?”
女孩想想说:“地瓜与诗歌,它俩根本不挨边。”
(我没有告诉女孩,我是一名自由职业写作者)
女孩从包里拿出两盒果汁,把一盒递给我。
我说:“谢谢!我有矿泉水,上车时老婆给买的。”
女孩看一眼矿泉水,问:“就这一瓶?”
“就这一瓶。”
女孩咯咯地笑:“你老婆挺有意思。”
我说:“我老婆这人不仅挺有意思,还很会做生意。郸城的海鲜市场和所有的海鲜酒店卖的海鲜品,都是我老婆胡半天从飞机上运过来的。”
女孩认真的问我:“你老婆怎么叫胡半天这个名字?”
我告诉她说:“我老婆白天能睡觉,特能睡,一睡就是小半天,所以我就叫她胡半天。”
女孩又咯咯地笑。
女孩说:“大哥,你太有才了。”
我们又聊了一些别的。
车到郸城终点站时,女孩突然对我说:“大哥,我想请你吃饭,行吗?”
我说:“当然求之不得。”
下了火车,和女孩吃过饭后,女孩和我好像还依依不舍。
我就干脆说:“麦子,和我去宾馆住吧。”
女孩想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吧,谁让我这么崇拜你呢。”
到了宾馆的房间,我和女孩先后洗了澡,然后就上床。
女孩的身子很白,在我看她的身体时,她闭上了眼睛。我伏在女孩的身体上,吻了她的脸,吻了她的唇及胸。
后来,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克制住自己,从女孩的身上下来,没有继续下去。
我告诉女孩,我累了,让她先睡,睡醒我们做爱。
女孩点点头。
在女孩睡着了的时候,我悄悄穿衣起床,走出了宾馆。
我最终没有和这个叫麦子的女孩做爱,这并不仅仅因为她的天真,应该还有其它。
我想。
半年后的夏天,命运再次让我和这个叫麦子的女孩相连。奇怪,麦子不知从哪弄来我的手机号。她电话说:“大哥,我想约你一起去旅游。”
我问:“为什么要和我去旅游。”
麦子说:“什么呀,烦不烦!非得要答为什么吗?”
我说:“好,好!去什么地方吧?”
“青岛的崂山,我想亲眼看一看崂山道士。”
也不知为什么,我连犹豫都没有,立即答应:“陪你去!”
麦子电话里嘻嘻地笑了,说:“谢谢!”
一周后,我和麦子乘上了大连开往青岛的客船。我和麦子站在客船的甲板上,望着海鸥在海面上低飞盘旋着。
海风掀动着麦子那长长的秀发。
我给麦子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相片。
然后,我和麦子伏在甲板的栏杆上,看大海的浪花。旋转的浪花被客船撞击得咆哮着。
麦子问我:“大哥,这大海能有多深?”
我说:“深不可测。”
麦子又说:“如果让我选择死亡的地方,我决不会选择大海。一个人死在海里太孤零零了。”
听着麦子的话,我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说:“是呀,海的确太叫人恐惧。”
我和麦子回到客舱里。
我们是在中午十二点到达青岛的。
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街道两旁的樱花正在开放着。樱花的远处近处,都是一幢幢的别具一格的欧式建筑,叫你仿佛是跨越了国界感受到一种异国风情。
坐在出租车里,麦子说:“大哥,这个城市是我到过的所有城市中空气最好的一个城市。”
我摇下车窗,发现这个城市的街道没有灰尘。
吃过午饭后,我和麦子去了海边的栈桥。
这座栈桥是从海岸直驱海里几十米远。当时,走在栈桥上的麦子,脸皱成一团谜面,问我:“大哥,你说这桥的基础是怎么在海底打成的?”
我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便说:“可能桥梁专家运用了什么高科技吧!”
麦子说:“也许,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答案。”
麦子还在栈桥上的一个小姑娘手里,买了一个贝壳制作的蝴蝶发夹,然后我们就去崂山。从青岛市区到崂山还需乘一个多小时的车。我和麦子是坐中巴到达崂山的。
在崂山下,我仰头望着这座海上名山第一的奇峰怪石,心里不免有些畏惧。
我说:“麦子,咱们坐缆车上去吧!”
麦子说:“那太没意思了。游山最有兴趣的就是登山。”
我们就开始登崂山。我和麦子沿着用块石铺成的台阶路向上登着。麦子累得气喘吁吁,我累的满头大汗。
一个小时后,我和麦子登上了崂山的顶峰上清宫。在上清宫我和麦子只看到一个道士。这个道士坐在天尊像的边上,手里拿着香,向游人出售。麦子有些失望地说:“崂山的道士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又看了一眼卖香的道士,他手里握着香,微闭着一双眼,像要睡着了的样子。
我说:“是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们一下没了游玩的兴趣,回到青岛市区的一家旅馆,我们开了一个房间。夜晚,我问麦子:“我们做爱吗?”
麦子马上说:“不做。如果做了,我会像见到崂山的道士那样疑惑,大哥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听后告诉麦子:“麦子,你成熟了!”
麦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