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12点时候,寻断剑和父亲就拿着农具从花椒地里往回家赶。
回到家中,就见母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是寻断剑最爱吃的“下猴”,其实就是揪面片,只是面揪的短,粗一些,加上自己种的南瓜炒完煮成金黄色的汤,雪白的揪面片,添上菜籽油泼出来的红辣椒,就着生蒜,放点小米醋,对他来说就无上美味。
寻断剑吃了两碗半,他两个妹妹也都吃了两碗,大呼哥哥回来,母亲手艺见涨。
他两个妹妹,一个小他两岁,名叫寻无忧,正在高二读书,与他是一个高中,性格比较外向,朋友多,好胜心强,学习成绩也不错。丹凤眼,鹅蛋脸,肤色有点黑,从小到大一直都埋怨,说是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老三都比较白,爸妈也都正常,为啥就她最黑,关键是小时候的黑白照片里都能看出黑,她就一直耿耿于怀。
小妹小他九岁,尚在读小学,名叫寻无虑,现在确实无忧无虑。只是小妹学习成绩非常好,认真刻苦,只是看着有点单薄,一直梳着短发,小鼻子小眼睛,外人可能会觉得柔弱,其实不然。寻断剑非常宠她小妹,小妹也很喜欢哥哥,说自己以后最差也要与哥哥一个学校。
吃完饭寻无忧被母亲安排洗碗,她麻利的站在锅台上一边整理,一边跟寻断剑低声说话:“哥,大学怎么样?我看你去了一个月,人都变白了……”
寻断剑把锅里的脏水帮妹妹倒到泔水桶里,又帮她倒入干净的水笑到:“不会吧,虽然说长安的水养人,也不会这么明显呀……”说着准备找镜子看看。
寻无忧觉得他哥挺搞笑。谁知寻断剑来了句:“你不是一直嫌自己黑么,干脆,以后也考到长安去,看能不能把你洗白……”
还没说完,就见母亲过来故意嗔道:“小剑,哪有你这样当哥的,总是揭无忧的短。”
母亲是姓孙,名文贞。寻断剑从史书中知晓,“文贞”是一个非常有名的谥号,像范仲淹范文正公,曾国藩曾文正公其实都是他们的谥号,之所以是文正不是文贞,因为宋仁宗御名“赵祯”,为了避讳,故修改为文正。
不过虽然母亲名字被起的不错,可惜,她名字是硬凑出来的。两个姐姐分别是粉贞,便贞,其实是完全没有意义。
母亲年青时学习不错,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毕业生,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考上大学,学过裁缝,在邻村当过多年民办教师,与父亲合力开办过幼儿园,在方圆几里地的知名度很高,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
母亲很精干,留着一头短发,无论是教书育人,还是种瓜种豆,亦或炒菜做饭,都是风风火火,效率极高。
寻断剑知道母亲吃完饭就去找猪贩子卖猪去了,夏天天热的时候一般猪肉不好卖价格也低。好卖并且价格好,就农历八月十五与过年前后。今年八月十五大部分猪已经卖掉了,现在家里还剩几头刚长好可以出槽的,母亲就准备联系人去卖了。
“妈,猪价说好了么?”寻断剑看母亲利索的帮着收拾碗筷,他帮忙往炉灶里添了些花椒枝,只听噼里啪啦几声火更旺了,这是要烧水给猪冲饲料。
“说好了,晋省那边的贩子,好像是做啥腊肉香肠什么的,给的价还可以……不过,你这一年学费,得两槽猪,不便宜呀。对了,一月一千二生活费够不够,不管咋样,可一定要吃好!”
“够!够!学校饭菜不贵,咱也没手机传呼,平时除过吃饭花钱也少。”
“嗯,没钱就说,但也不要大手大脚。今年花椒卖的不好,猪价还可以,能挣几万块。不过你们姊妹三个,花销也不小。你这半年就一万多,以后一年差不多两万。无忧也得个三四千,后年考上大学开销也就大了。就无虑最小最省,也得一两千,不过赶到初中就要开始花钱了,我想让她去夏阳城里去上初中……”
“妈,我四年就毕业工作了,到时候无忧的生活费我来管就行了,你也别太担心。不行等我在长安学习摆顺了,我就勤工俭学,也能节省点。”
“这倒不用,家里还有钱,能把你都管到大学毕业。我和你爸也不需要你勤工俭学,不然耽搁了学习就麻烦大了!都给我记住,好好学,么耽搁。挣钱养家是我和你爸的事情,你们能好好上学上研上博最好。不要像我和你爸一样,在村里呆着窝窝囊囊。以后还等着粘你们的光呢……”清冽的目光扫视着寻断剑兄妹三人郑重其事道。
吃完饭就小妹寻无虑坐在小凳子趴在饭桌上写作业,寻断剑在旁边指指点点。寻无忧也循着过来了,拿着卷子跟寻断剑请教,毕竟她学习成绩不如他哥。
寻断剑的父亲和母亲依然一人忙碌的喂猪,一人在收拾厨房准备蒸馒头,寻断剑回来后,家里的馒头消耗量就剧增。没办法,不蒸馒头的话明天早饭就没得吃了。
看着三个孩子其乐融融,两人都很满意。就听他妈问道:“大身体好点没有,不要紧吧?”
“不太好,他不想到县城医院去看。而且说啥都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你有啥好主意没有?”
“你大就你一个,咱赶紧把人送到医院看,说到底还不是怕花咱的钱。说不定没大问题呢?就是真的有啥,去看下也心里踏实,就是要准备后事难道就不需要时间。咱现在不问不闻,先不说村里人咋说,如果小剑后面知道了,还不得恨死你我,娃重感情,他爷还从小把他带大,有点钱都给娃补身体练剑了。”
“不过我大不让我给娃说……”
“那就告诉大,不给小剑说可以,赶紧去看病。不然我们就告诉小剑,让他跟他爷说。”
“咦,这是个好主意!我咋就没想到?”寻断剑他爸拍了下大腿道。
“你是关心则乱。好好养猪种地,多挣钱,这是你的主要任务。娃后面毕业了结婚买房,我们总不能不管吧……”
孙文贞对儿子的未来充满憧憬。
次日,寻断剑继续在爷爷家附近的白杨树下练剑,完事去爷爷家,就看到父亲出门去。
“爸,你去干啥?”
“奥,我……我等会跟你爷去下城里头,去寻你妈拿点钱。”
“你去城里头干啥?”
“你这娃管的还宽的不行,我和你爷有事去跟人谈,不会谈啥都要给你汇报吧?”寻断剑他爸不善于说谎,虽然声音很大,但有点底气不足。
“我猜你是带我爷看病的吧?”寻断剑试探道。
“是,爷跟你爸去县医院看下,你那个撒姨在县医院,爷就是有点感冒着凉,不会你也想去?”断剑他爷缓缓走了出来,虽然气色不佳,但说话中气还算充沛。
他爷爷这样一说他反而放心下来,有病就看,本来是常理。但农村人有种固执的生不入官门,死不进医院的观念。其实是人们前半年来对失去劳动能力的极度担忧演化而来。
道理很简单,老年人只要有劳动能力就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而自食其力,甚至挣的钱还可以贴补日子不好的子女家用。可是一旦你有了病,一方面费用可能要子女分担,还有一方面是未来生活也需要子女照顾,这对要强,倔强的农村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与折磨。
所以,很多人都讳疾忌医。他们不愿意自己成为家庭的负担,甚至有人去医院只检查而不医治,受尽折磨而死去。
寻断剑就因为太清楚这些,而且他爷说起来也得习武之人,更是担心。现在他爷不那么固执,他也就稍稍放心下来。
“我不去,过两天去长安我还要坐鸭子他爸的车,提前一天晚上我去县城他家住,今天我就不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