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镜离开医馆后去了秀水庄,秀水庄换了个掌柜,辞镜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去了卓家。
卓扬和方菲热情地将她迎进了家门,辞镜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秀水庄的掌柜素心去了哪儿你们知道么?”
方菲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瞟了卓扬一眼,卓扬沉吟了片刻,道:“抱歉,我也不知道,素心只是说自己不想再当秀水庄的掌柜,便离开了,她只是我们家雇佣来打理秀水庄的,她想离开了便离开。”
辞镜闻言叹了口气,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辞镜宫主找素心有什么事么?”卓扬担心地问道,他自然是知道素心那脾气的,他担心素心这性格会不会招惹了辞镜。
“倒不是我找她有什么事,是她的未婚夫君在找她。”
卓扬和方菲相视一眼,方菲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辞镜看向她,她继续道:“素心在来向我们告别时曾给妾身带了一套嫁衣过来,妾身还有个堂妹未婚嫁,她说让妾身带给我堂妹。但那套嫁衣却并不合尺寸,想来那本是她为自己做的嫁衣,那套嫁衣无论是裁剪 形制,还是绣纹都是妾身从未见过的精致漂亮,这世间怕是再找不到这么精致的绣工了,素心可真是长了双让所有女子都欣羡的巧手……”
语气中无不充斥着羡慕与遗憾,辞镜闻言淡淡一笑,站起身道:“既然你们也不知道,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卓扬和方菲也齐齐站了起来,方菲道:“留下吃完饭再走?你上次来也没留多久,这次来京城可不可以陪陪妾身?”
辞镜没有立刻回答,方菲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如果宫主不愿意的话便当妾身没说好了。”
辞镜用手捂着嘴笑了笑,“与其让我陪你,倒不如卓扬多陪陪你们母子俩,唔,或者说母女俩。”
方菲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扭过头去看卓扬,卓扬也同样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辞镜抿了抿唇,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了卓家。
能去看的地方都看过了,辞镜兴趣恹恹地回到郡王府,上次目睹辞镜“整治”司徒恪的小丫鬟登登登跑过来,低着头细声道:“姑娘,司徒大人又来了。”
辞镜挑了挑眉,转身向右边的长廊走去,看到月亮门外几株白色兰花吐露出鹅黄色的花蕊,一道紫色身影和另一道玄色身影隐隐绰绰的,正要往这边过来。
她停下脚,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抬起头,只见孙弦寂站在她旁边,沉声道:“跟我来。”
没等辞镜答应他便拉着辞镜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走到一片花园子里,绣球花沉甸甸地缀在枝头,辞镜往院子外瞧了瞧,道:“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会回来。”
“我一直跟着你。”孙弦寂坦然道。
辞镜嘴巴张成圆形,“莫非我功力退化了?你跟了我一路我竟然不知道?”
孙弦寂勾起嘴角好笑地看着她,“你就不能当是我比较厉害,所以才能无声无息地跟着你?”
辞镜眨了眨眼,沉默了片刻,道:“我觉得我可能比较厉害,你之所以能成功跟了我一路是因为我在想别的事情。”
“……”
见孙弦寂不说话,辞镜又道:“怎么,你不信?要不我们切磋切磋?”
穿过一道回廊,再左转便是一座花园,郡王府人不多,花园子倒是挺多,又正是盛夏,花园里的花朵争奇斗妍,草藤苍翠,累累垂垂,蜂蝶飞舞,好生热闹的一片景象。
忽听到一道琴音,断断续续的,却自成曲调,辞镜从未听过这样的琴声,却又觉得有些熟悉。
再走过去一些,果然是瑰月在抚琴,他坐在假山上,懒懒散散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要认真抚琴,一手放在琴弦上,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酒壶,拨弄几下,又仰头饮一口酒,听到辞镜和孙弦寂过来,他顿了顿,放下酒壶,半掀着眼皮道:“你们俩怎么到这儿了?”
“这是孙大哥家,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这个做客人的倒是问起来了。”辞镜二话不说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仰头正要喝,孙弦寂伸手过来将酒壶夺走了,道:“你要喝酒,我让人给你拿就是了。”
辞镜伸手去夺,“不用这么麻烦。”
瑰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弦寂和辞镜两人争夺一只酒壶,他自然知道孙弦寂为什么不让辞镜喝这壶酒,因为这壶酒是他喝过的。
孙弦寂将酒壶扔向瑰月,瑰月接住了,辞镜扭过头看向孙弦寂,孙弦寂招手唤来一个丫鬟,道:“去拿两壶青花酿来。”
那丫鬟应声去了,孙弦寂在一处石桌边坐下,辞镜也在他对面坐下了,支着下巴看向别处,孙弦寂道:“你要找的人,我都已经派人去找了。”
辞镜惊讶地转过头来,“谁说我要找人了?”
“住在回帘巷的玉婉婷和李艾,秀水庄的掌柜素心,你不是在找他们么?”孙弦寂拨弄着桌上的茶杯,眉眼低垂,似漫不经心。
辞镜抿了抿唇,“他们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辞镜,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你自己的真实想法。”孙弦寂抬眸看她,澄净的眼眸里倒映出她怔愣的脸,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孙弦寂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在你们未回鹿鸣宫之前,我就知道于英如果不好好养着是活不了多长了的,那时我告诉他了,他让我替他好好照顾你。”
辞镜瞪圆了眼看着他,孙弦寂收回手,眼睛直视着她,“就算他没有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瑰月在一边静听他们说着,一只白蝴蝶在他琴上落了下来,他伸出手去,那白蝶扑着翅膀飞走了,瑰月勾起唇角笑了笑,看到不远处一道紫影,他眼中闪过一道异样光彩,又垂眸看向孙弦寂,道:“孙先生,那司徒恪到底是什么人?”
孙弦寂闻言朝着园子外望去,又回过头来,看向他道:“司徒恪是司徒将军的儿子,是去年的文武状元,张大人下台后,他便被皇上任命为新一任京兆尹。”
那家伙居然是文武状元……
辞镜想起昨天被她在水中炸晕的司徒恪,虽然说她那一掌用了她几成内力,但因是在水中,她运功时,若是对方是习武之人应该是很容易察觉的,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弄晕了?莫不是故意的吧?
眼见着司徒恪和孙龙祢两人都过来了,孙弦寂站起身,辞镜也跟着站了起来,瑰月抱着琴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几人向孙龙祢行了礼,孙龙祢爽朗笑了几声,道:“弦寂,今日为父下棋又输给司徒大人了,不如你来替为父下两盘,替为父找回点面子?”
孙弦寂神色清冷,只是嘴角还是礼貌性的缀着一丝浅笑,道:“爹,您都下不过司徒大人,我就不献丑了。”
“哎,你十五岁那年就能下赢爹了,怎么是献丑呢?快点快点。”孙龙祢挥手让后面的丫鬟走上前来,将石桌上的茶具收拾走了,放上棋盘,司徒恪朝着孙弦寂拱了拱手,笑道:“世子,请。”
孙弦寂垂眸看着摆好的棋盘,又看了司徒恪一眼,司徒恪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孙弦寂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一手执黑子,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落在棋盘上。
司徒恪一愣,刚刚的摆盘是他和孙龙祢留下来的一局残棋,而孙弦寂现在落下的一子,将这盘棋又救活了。他勾起唇角一笑,执白子落下。
两人起初还只是互相试探,后来便开始全力以赴地厮杀,孙龙祢这个懂棋的在一旁看得激动不已,而辞镜和瑰月两个不懂的则在一边哈欠连天,但是所谓观棋不语,他们俩也不敢说要离开,便硬着头皮在一边看着。
这一局棋下来已经快要天黑了,最终孙弦寂以一子险胜,司徒恪朝着孙弦寂又是抱了抱拳,这次的笑容里倒多了几分真心,“世子果然厉害,在下自愧不如。”
孙弦寂也抱了抱拳,心不在焉地客气道:“承让了。”
待送走了司徒恪,辞镜和瑰月准备会房歇息去,孙弦寂叫住了她,道:“你以后看到司徒恪便离他远些罢。”
“就算你没这么说我也是这么做的。”辞镜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对一个人,你很讨厌他?”
孙弦寂嗯了一声,“他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出身于一个普通的文官家,但才气却很高,很多人都喜欢拿我们比较,所以他什么都喜欢跟我比一比,”讲到这儿,他转过头看向辞镜,又回过头去,道:“他之所以格外青睐于你,也是因为你跟着我一起出现在了郡王府。”
“所以他想从你手上抢我?”辞镜问道。
孙弦寂点了点头。
“你大可以告诉他,我是个守贞的寡妇,还等着族里人给我建牌坊,他没希望的。”辞镜挥了挥手道,后面的瑰月忽然走上前来敲了敲她的头,“你建不起牌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