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参见陛下。”殿中众人行礼。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宴会如常进行着,皇上偶尔提出一些问题让大家讨论,更多的则是询问各人的家世来历,与大家聊些家乡的奇闻轶事而已,萧长安告了假出来解手,回来时却见到了刚刚宴会上那位夺目的公子,新科武状元——孟简。
“孟公子,在下有礼了。”萧长安主动打招呼。
“不敢不敢,听闻萧先生文章作得极好,《市井田园论》已传遍京城大小书院了。”孟简夸赞道,“日后还请萧先生多多指教。”
《市井田园论》是萧长安在殿试时作的一篇文章,殿试时本是即兴作文,因此许多人保守地选择了作赋,萧长安却老老实实写了一篇议论文,倒也行云流水福至心灵,放榜后这篇文章传了出来,被京城的书院先生们拿来当做范本讲解。
“孟公子莫要取笑我,在下读书人,无甚经验,所谓论者多半也是纸上谈兵,真要实施起来怕是困难得紧,倒是孟公子等真翘楚,武艺盖世一表人才,萧某十分佩服啊。”萧长安连忙把对方也吹上天。
“哈哈哈哈,我等舞刀弄枪之人,怎比得先生心思玲珑?萧先生,我最是敬佩读书人,听闻您竟是因名讳屈居探花之位,甚是可惜,你我二人当择日小聚,不知先生能否赏脸?”这位孟状元倒是豪爽之人。
“公子客气了,在下就住在小燕胡同口第一家客栈,改日你我再聚。”
“如此甚好,先生请。”二人先后回到了席间。
宴会结束后天色已有些黑了,但京城的街头还是很热闹,萧长安回到客栈,点上灯,只见到小五直勾勾的坐在桌边瞪着他,吓得萧长安差点坐到地上。
“哎呦我的亲五哥啊,你想吓死我不成?”
萧长安从皇上赏赐的锦盒中拿出了两盒糕点和几锭银子,放到小五面前,说:“这是皇上赏赐的糕点,快尝尝,挺好吃的……这些银子你也拿去花,看到街上有什么喜欢的就买点……”“我不要。”
萧长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五打断了,这孩子声音里竟然隐隐有点哭腔,萧长安慌了,连忙问道:“怎……怎么了这是,我道前几日一直不见你,莫非是到外面玩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我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那到底是怎么了?”
小五咬了咬嘴唇,终于冒出一句话:“前几日,我见你在楼下与寿王的手下商议事情。”
萧长安愣了愣:“是啊,没错,寿王……似是有拉拢之意,但我不敢轻易接受,毕竟这朝中之臣都是皇……”“你没有答应他?”
小五又打断了萧长安:“那便好了,我还以为你已答应了寿王。”
萧长安有点莫名:“我当然没有,你以为我傻么,我脑袋不想要了?”
小五终于恢复了正常,开始吃起了糕点,萧长安奇怪道:“为何你对我与寿王的人见面这件事反应如此大?”
“寿王不是好人。”小五的回答简短有力。
“……”这位小兄弟大概是活够了吧。
“寿王其人阴险毒辣,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刚来京城一个多月,我如何了解?”萧长安十分摸不着头脑,“你此话又是从何而来啊?”
小五吃完了糕点,终于严肃了起来,想了想,站起来看了四周,将门窗关严,又坐下说道:
“我知道你怀疑过我的来历,我确实说谎了。”
萧长安不以为意:“废话,傻子都能看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你不想说便不说,何况你我二人萍水相逢,你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对我说真话啊。”萧长安笑笑,小五反而开始不好意思。
“你可知萧山有一家赵氏械坊?”小五问道。
萧长安点头:“有所耳闻,但不甚了解,只知道赵氏能工巧匠许多,能制造出各种精巧的器械,远近闻名。”
“赵氏的坊主祖上是工匠出身,技艺高超,自建了赵家坊,赵家招牌三代流传,全凭的是真本事,我是赵家当今少坊主的书童……寿王一直想要我家老爷的械坊,让匠人们助他制造枪械,我家老爷知道他必有阴谋,不愿相助,寿王三番五次拉拢不得,便派人将械坊烧毁,绑走了许多匠人,闯入赵宅想要除掉整个赵家。”
萧长安吸了口凉气:“然后你从中逃出来了?”
“我当时正陪同我家大少爷在杭州跟随先生学习,听闻此事连夜赶回,谁知寿王竟派人埋伏在赵宅周围,想要追杀大少爷,我们一路逃命甩开了追兵,却在快到城隍庙的时候走散了,然后我就遇到了你,幸而少爷与我曾约定,若是走散便到京城相见,所以我才跟随你一路到此。”
“竟然为了此等事情就要除掉一家人,这位寿王真是心狠手辣,”萧长安听了小五的故事,眉头皱了起来,“赵家除了你家大少爷和你,还有人逃出来吗?”
小五的眼泪在眼中打转:“没有了,寿王的蠢材奴才烧了械坊才发现,制械的图纸也一并被烧掉了,而那些被绑走的工匠并不能完全还原图纸,为了让老爷和夫人交出备用的图纸,寿王的人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小少爷和小姐在面前被杀,又对管家上了酷刑……郑叔那么大的年纪,怎么遭得住如此折磨,不多时就去了……”小五已经哭了起来,“老爷和夫人宁死不屈,双双自尽了……呜呜……夫人以前对我那么好,寿王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以后定是不得好死……呜呜呜……”
眼看小五已经开始口不择言,萧长安赶紧捂住他的嘴:“好好,我的小祖宗,我知道你恨他,但是话还是不要乱说啊,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难道还想去送死吗?!”
“嗝……”给娃哭的直打嗝,萧长安安慰了小五片刻,说道:
“寿王竟是这样的人,我是万万不会助他的,你放心好了,现如今还是先帮你找到赵家少爷为重,我不多时就会被分派到外地为官,这京城我最多还能再待七八天,明日我们便一同去寻你家少爷。”
“谢谢萧大哥。”小五道了谢,二人商讨了一番寻人的对策,便歇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便依着小五所言,到了他们约定的地点——外城东便门去寻找赵怀瑾,因为不了解寿王在京中的势力,二人也不敢声张,只是默默地寻人,不出所料一无所获。
“小五,这个法子不成,东便门每日来往的人众多,想要找到一个人太难了,何况你家少爷既是在外躲藏,必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出现,”萧长安说道,“我们还是想个别的法子吧。”
小五说道:“我家少爷若是已经到了京城,定会来这里与我碰面,我们已经在此守了五日还一无所获,应是他还未到。”
“我明日就要进宫领命去别处任职,在京城待不了几日了,你还是先随我离开,我再托旁人帮你寻找吧。”
小五摇头:“不成,托别人寻找太不安全了,况且我家少爷为了躲避追杀,定会乔装打扮一番,旁人怕是认不出来,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里守着,过几日也许就见到了。”
萧长安一听,也不同意:“寿王的人是见过你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太不安全,被抓住就得不偿失了,你先随我离开京城,我们再想办法。”
小五说什么都不愿离开,二人一时僵持不下,这时远处有人气如洪钟喊了一声“徒儿”,瞬息之间,已到二人面前。萧长安心中暗惊,玄之竟有如此好功夫,自己对这位师父真的是完完全全不了解。
“师父,您来了,可见到故人了?”萧长安行了礼,问道。
“阿弥陀佛,已见过了,为师听闻你中了探花,皇上的任命可下来了?”玄之问道。
“明日便下来了。”
玄之点点头:“方才我听闻你二人似是有争论,所为何事啊?”
萧长安只道是小五与家中亲戚走散,京城也无人识得,并未提及前因后果,玄之笑了笑,说道:“小兄弟,你不妨在此留下记号或是信物,指明你的去处,等他去找你。”
小五本是坚持留在京城,此刻听了玄之的话思索了一下,便也同意了先随萧长安离开,几人便回到了城中。
在城中走了几步,玄之道了声去云游,又转身离开了,萧长安已经习惯了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倒也不以为意,回到了客栈,只见孟简与付予津正坐在大门口聊天。
“付兄,孟兄,你们来了。”萧长安见到二人忙上前见礼。
“萧老弟,你说巧不巧,我们俩都来寻你,竟在门口碰上了。”付予津笑道。
孟简也笑道:“刚刚与付先生聊了几句,今科进士果真是个个才高八斗啊。”
说着三人便去了旁边的酒楼,痛饮了几杯后,几人也不再拘束,喝了酒的孟简神神秘秘说道:“明日新科进士的任命就下来了,你们想不想提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二人听闻此言来了兴致,付予津问道:“那自然是想的,孟兄你如何知道?”
孟简吃着花生米,说道:“家中父兄均在朝为官,这点小事想知道还是容易的,萧老弟被任命为容县知县,付老弟为南坪县知县。”
“南坪县离京城不过两三天的路程,萧老弟,你的容县到京城怕是要走七天的路程啊。”付予津说道。
“七天就七天吧,反正平日里我也无需到京城来,这京城虽热闹,但也是鱼龙混杂,物价又高,不来也无妨。”萧长安满不在乎。
付予津笑了:“萧老弟倒是潇洒,孟兄,你要去哪里?”
“我去嘉峪关,日后就是辅国大将军麾下一区区百夫长。”
“百夫长?孟兄你是状元啊,皇上为何没有任命高一些的官职给你?”付予津诧异道。
孟简摆摆手,道:“其实我等武进士本该任武职外官的,但我一心投军,向皇上自请去西北营,皇上给了恩典任命我为百夫长,这带兵打仗和上台比拼毕竟不同,我没有领兵经验,从低职做起是应该的。”
萧长安举起酒杯道:“明日后我们便要暂时分别了,怕是要到年关回京述职才能再见,这一杯且干了,咱们来日再聚。”
“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