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不知刚冲进狼营营地不久,其力克也接踵而至。
此时交战双方的主将,就好比被布条蒙上了眼睛,在黑夜中互相摸索。
他们彼此都有杀心,却也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刘不知不清楚前来救援的是其力克本人,其力克也不清楚刘不知此时只有区区两千人。
因此,二人同时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刘不知贸然追击拉苏荣,却不知后军已经被其力克咬住;其力克突袭了营内的北境军,却不知营内虚实,因此不敢恋战。
他只焚毁了营内剩余的辎重,稍稍为拉苏荣的撤退争取了一点时间,便率军撤退。
如果只单看这一回合,拉苏荣安然逃逸,其力克全身而退,北夷军圆满完成了战前的既定目标。
反观北境军这边,拉苏荣这条大鱼破网而逃,己方攻城辎重尽毁,将士也多有死伤,显然是吃了大亏。
狼营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脸沮丧,只有刘不知兴奋异常。
在刘不知的拳谱里,从来没有一拳定胜负的所谓绝招,全都是一环扣一环的套路。
其力克在第一回合心急吃下的热豆腐,在下几个回合,刘不知会让他连着胆汁一起吐出来。
第二回合开打,主角是刚刚被贺万楼狠狠羞辱过的钱景。
无论是钱景本人的伤势,还是士兵们低落的士气,三兵团本来注定是要在此战作壁上观的。
当天上午,刘不知在豹营大帐做完了最后的战前部署员,众将各自领命正要出帐时,却被面色苍白的钱景张臂拦在了帐门门口。
贺万楼那一棍结结实实掷在了钱景的胸口上,虽然有护心镜挡了一下,但是在那股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他还是足足昏迷了四个时辰才苏醒过来。
病榻之上,在钱景的再三追问下,三兵团的几个将军你一眼我一语,将比试的结果与刘不知的处置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了他们的兵团长。
钱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有两行热泪不断地流在枕上。
三兵团众将士见主将如此,不禁悲从中来,跪地放声痛哭。
这一役将三兵团彻底沦为了北境军的笑柄。
钱景跪在众人面前,先是狠狠地咳嗽了一阵,他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满是虚汗。
他清清了嗓子,高声道:“败将钱景代三兵团全军将士,向少帅请战!”
刘不知恍若未闻,自顾自拿起一本兵数看了起来。
“败将钱景代三兵团全军将士,向少帅请战!”
刘不知依然不语。
帐内众将出又出不去,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站在钱景面前占他便宜,只得各自退回原位,分列在刘不知桌前两侧。
钱景痛声道:“少帅!’知耻近乎勇’,三兵团此战愿为先锋,为北境斩将夺旗!”
一兵团兵团长常撼川向来因钱景太过钻营仕途而看他不起,二人不睦已久,此事豹营人人皆知。
常撼川见他要抢自己先锋之职,嘲讽道:“妈的五千人围不住一千人,让一群小娃娃追得屁滚尿流,自己都差点折里,居然还有脸在这儿夸海口、要先锋。钱景,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养养病,老子看你不但身体出了毛病,怕是脑子也不正常了吧!”
众将哄堂大笑。
刘不知没有笑。
”钱景,你们三兵团现在还有九千人,我令你将这些人分成十队,分批隐蔽在寒佳城郊的居官庄一带。我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只要见到寒佳城内派出的援军从居官庄处经过,无论多少一概放走。但是一旦见到从寒佳城郊向寒佳城撤退的北夷军,无论敌方人数多少,你都要在居官庄将其死战拖住。你可愿领命?”
这一部署,就连常撼川这样的悍将,听后都不禁心惊肉跳。
居官庄是最接近寒佳城主城的村庄,如果在此拦截北夷的退军,城内的守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在援军与退军两相夹击下,居官庄就是一块天然的坟地。
钱景毫不犹豫,对刘不知叩首道:“钱景领命!钱景代三兵团九千将士拜谢少帅!三兵团必将不辱使命,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
常撼川惊道:“’钱官迷’你他妈的是不是想升官想疯了?那是九千条人命啊!日后你加官进爵,想想居官庄下面的累累白骨,你可还能睡得安稳吗?”
钱景怒道:“常撼川,我知道你半个眼睛瞧不上我,我承认我是想升官,想光宗耀祖。但是我告诉你,我钱景是一个将军,不是一个政客!三兵团就算光荣赴死,也绝不能耻辱苟活!”
他站起身,掀开帐帘,大帐外,三兵团众将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钱景朗声道:“三兵团众将听令:居官庄一旦开战,我钱景如果是第二个冲进敌阵,三兵团人人可摘我脑袋,向少帅领赏!听见了吗?”
众人默然不语。
“听没听见?”
下面零零散散响起几声应和。
钱景拔出佩剑,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左手拇指应声落地。
钱景浑身颤抖,奋力嘶吼道:“听没听见?”
一股热血冲进了三兵团每一个人的颅内,他们眼含热泪望着主将的断指,用尽浑身力气吼道:“得令!”
钱景回头,向刘不知再拜,转身告辞而去。
“慢着!”
常撼川从袖口扯下一块布,他走到钱景面前,单膝跪地,一边小心包扎着后者的断指,一边沉声道:“钱将军,等你从居官庄回来,我请你在哈城南街喝最好的女儿红。”
钱景笑道:“酒过三巡后,咱俩就到街上结结实实干上一架,可好?”
常撼川的眼睛红了,他不愿让人看见,迈开步子向营外走去。
走了十几步,他停住脚步,却依旧没有回头。
只听常撼川声音嘶哑道:“你他妈最好到时候把我喝倒,否则老子可要好好修理你一顿!”
说罢,常撼川上马疾驰而去。
居官庄内。
听着不远处传来“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钱景拔剑高呼道:“将士们,贼将已至!将绑在马嘴上的绳子全都给我打开,三兵团扬眉吐气就在今日!这一战没有号令,没有前军后军,今夜我们就是一群疯狗,给我把你们眼睛里出现的每一个北夷人咬死、咬残,就算死,也绝不松口。听清楚了吗?”
众将山呼:“听清楚了!”
“杀!”
九千骑兵向其力克两万大军发起了冲锋!